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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
三爷心神不宁地想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心烦意乱之下,也就没再去瞎费思量,眉头一扬,已是高声呼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三爷召唤,侍候在书房外的墨雨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便抢进了书房中,紧赶着高声应了诺。
“去,将夫子与李先生都请了来。”
三爷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一听三爷语气不对,墨雨自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又已是陪着陈、李两大谋士从外头行了进来。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小王爷。”
这大半年来,三爷纵情诗会,李敏铨总是跟着凑趣,今儿个自也不例外,几个时辰的欢饮下来,虽尚未酩酊大醉,可也已是脚步飘忽了的,这礼数尽得自不免便有些不甚到位,至于陈老夫子么,身为座师,自是无须大礼参见,则仅仅只是躬身拱手地示意了一下。
“夫子,子诚,且都请坐罢。”
三爷素来讲究礼数,哪怕这会儿心中有事,却也不会在礼数上有甚疏失之处,但见其很是客气地虚抬了下手,和煦地赐了座。
“谢王爷赐座。”
李敏铨观颜察色的能力极强,这一见三爷看似和煦,实则眉宇间阴霾暗藏,心头立马便“咯噔”了一下,酒也自醒了大半,不过么,却不敢急着追问根底,而是恭谨地谢了一声,缓步走到一旁,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而陈老夫子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弘晴一眼,也没多言,同样是慢条斯理地落了座。
“晴儿,你来说罢。”
三爷心情正躁,自无心那些个废话寒暄,一待两大谋士落了座,便即一摆手,紧赶着吩咐了一句道。
“是,孩儿遵命,好叫夫子、李先生得知,今儿个”
三爷有令,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先是恭谨地应了诺,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将老爷子有召的事儿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番。
“都议议罢,皇阿玛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弘晴话音刚落,三爷立马便接口吩咐了一句,忧心之情溢于言表,没旁的,批折子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些,个中的干系非同小可,那可是太子监国才能有的殊遇,此一条,三爷心中有数得很,自不免会起疑心,一者是怕老爷子此举背后有甚别样的埋伏,二来么,则是在担心老爷子会行洪武旧事,倘若真传位于弘晴,他三爷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全然白费了去,自由不得三爷不为之心烦意乱的,只是这等心思偏生又不好宣之于口,脸色自也就不免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
“此好事也,王爷实无须担忧过甚。”
尽管三爷掩饰得甚好,可陈老夫子却是一眼便看穿了三爷心中之所想,待得一见李敏铨目光乱闪地似有欲言状,立马一反常态地抢先应答了一句道。
“哦?此话怎讲?”
一听此言,三爷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挑,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王爷明鉴,前番陛下借着寿诞一案巧施妙手,算是一举将诸阿哥尽皆赶出了朝堂,行乾坤独断事也,然,陛下毕竟是有年岁之人了,再加上寿诞一事饱受打击,心力早不复当年矣,终归须得有人帮着办些事,用阿哥么,又怕尾大不掉,用张廷玉等人么,终归是外人,陛下也实难放心得下,挑来选去,也唯有小王爷可堪大用也,此于陛下而论,实非不得已之事哉,可于王爷来说,却是鼎定乾坤之大善也,有小王爷在中枢周旋帷幄,大事无碍矣,老朽不敢不为之贺。”
陈老夫子其实早就猜到了老爷子将弘晴抬到如此高度的真实用心之所在,无非是要手把手地教弘晴如何治国罢了,考虑的是社稷江山之百年大计,然则这等用心实是有些犯了三爷的忌,陈老夫子自是不会合盘托出,而是转换了个角度,从利于三爷登基出发,好生阐述了一番好处之所在,直听得三爷为之心动不已
第740章 峰回路转(三)
“嗯,如此说来,此事倒是大妙,只是,唔,只是晴儿骤然居此高位,却恐那帮小儿辈狗急跳墙,一旦稍有闪失,后果却恐不堪啊。”
陈老夫子都已将道理说得如此之分明了,三爷自不会听不懂,心中倒也是欢欣鼓舞得很,只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免患得患失了起来,没旁的,他三爷能有今日之地位,靠的可正是弘晴之能,尽管三爷自己其实并不愿承认此点,可事实便是如此,这么点清醒,三爷还是有的,自不免便有些个患得患失了起来,概因弘晴一旦失了宠,连带而来的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
“王爷过虑了,陛下乃圣明之君也,又岂会被小儿辈蒙了眼,再者,陛下既已开了金口,此事已难有更易处,倘若托辞不去,反倒会引来圣忌,天赐不取者,不祥也!”
三爷话音方才刚落,陈老夫子已是端出了座师的架子,面色一肃,不甚客气地给了三爷一记当头棒喝。
“嗯,子诚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明知道陈老夫子所言乃是正理,可三爷心下里却还是有些怨念,这纯然就是嫉妒——他三爷才是正牌子的储君,至少在三爷本人看来是如此,结果么,老爷子却没给他批折子的权力,怎由得三爷不为之怨念重重的,问题是这等嫉妒与怨念又不好说将出来,毕竟要去批折子的人可是弘晴,嫉妒自家儿子的话,叫三爷又如何能说得出口,不仅如此,甚至连提点弘晴的话语都不好言之,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朝着李敏铨使了个眼色,探询地发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此确是好事一桩,今诸王齐黯,唯有我诚亲王府却是得天独厚,能有小王爷在中枢执掌大局,大利也,王爷虽是端坐府中,却可遥控朝局,有甚事,自有小王爷办了去,自当无往不利哉。”
李敏铨乃是个伶俐人,这一见三爷的眼神扫了过来,立马便会意地点了点头,满脸堆笑地扯了一大通,看似是在陈老夫子所言的基础上进一步阐述好处之所在,可实际上么,却是将三爷不好说出口的话委婉地提了出来,此无他,无外乎是要弘晴一切按着三爷的意思来办罢了。
“嗯,子诚斯言大善,晴儿以为如何哉?”
这一见李敏铨如此识趣地将自个儿的意思点明了出来,三爷原本微沉的脸色立马便晴朗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满意地嘉许了李敏铨一句,而后,又将问题丢给了弘晴。
如何?如何个屁啊!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听不出三爷与李敏铨一唱一和玩默契背后的隐喻之所在,心下里当真是火大得很,没旁的,三爷的格局实在是够呛得很,斤斤计较于眼前之得失,却浑然没想过弘晴的感受,倘若因着贪小利而失大义,所带来的后果又岂是好耍的,偏偏三爷还在那儿自鸣得意不已,真就令弘晴心中歪腻得紧了些。
“荒谬!子诚安敢妄言若此,陛下信重小王爷固然是好事一桩,倘若因贪小利而忘大义,覆亡不远矣,须知陛下眼中可容不得沙子,一切之事当以圣意为准绳,若有违,断难有善果,王爷切不可不慎。”
弘晴不好说的话,陈老夫子却是无甚顾忌,没等弘晴有所表示,陈老夫子已是面色一沉,劈头盖脸地便训斥了李敏铨一通,顿时便令三爷与李敏铨尽皆为之面红耳赤不已。
“夫子误会矣,在下只是说能在不违圣意之情形下,多多顾及我诚亲王府之利益,此也是两便之事罢。”
阴暗之用心被陈老夫子当场揭穿,三爷自不免有些个下不来台,可又实在是没胆子跟陈老夫子瞎扯淡,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尴尬地端坐着不动了,倒是李敏铨皮厚,尽管心中同样歪腻不已,可还是硬着头皮地解释了一番。
“哼,巧言令色!”
陈老夫子又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三爷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又怎会给李敏铨甚好脸色看,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罢,此事便这么定了,晴儿,尔此去干系重大,一切须得谨慎些才好,勿要失了皇阿玛之厚望。”
三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尽管对陈老夫子的说教有些个不以为然,可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烦躁,一摆手,止住了两大谋士的争议,一本正经地便嘱咐了弘晴一句道。
“是,孩儿谨遵父王教诲。”
明知道三爷这是言不由衷,可弘晴却是没打算点破,也就只是恭谨万分地便躬身应了一声。
“嗯,那就这样罢。”
事议到此,三爷的意图其实并未得到体现,可其却是没胆子跟陈老夫子去辩驳不休,待得弘晴应了诺,三爷丢下句场面话,便即就此起身走了人,李敏铨见状,也没好意思多呆,讪笑了一下,匆匆地便跟着三爷去了。
“夫子”
三爷这等拂袖而去的行为其实颇为的无礼,弘晴自不免担心陈老夫子会别有想法,这便起了身,朝着陈老夫子便是一躬,开口欲解释上一番。
“王爷不必多言,为师心中有数,尔且自忙去罢。”
陈老夫子乃人情练达之辈,又怎可能会猜不出弘晴要说的是甚,只是他显然不希望弘晴将话说将出来,但见其断然一摆手,止住了弘晴的话头,声线淡然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是,师尊,徒儿先行一步了。”
近半年多来,议事不多,可争议却是渐起了,究其根本无外乎是立场问题,这一点,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可同样也无奈得很,实际上,弘晴心中对此早有明悟——此际的摩擦与纷争还算是轻的,真到了三爷登基之后,势必还会愈演愈烈,然则真正爆发的时间却远未到来,或许四爷、八爷等诸方势力被一一平灭之后,就该轮到三爷父子之间的矛盾总爆发了罢,而这,虽不是弘晴之所愿,却偏偏又是天家无可避免之争,此一条,弘晴清楚,陈老夫子也同样清楚,原也无须解释太多,正因为此,弘晴也就没再多啰唣,恭谨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即一转身,缓步行出了书房,自行打道回府去了
“什么?”
新春将至,这等雪后初晴之际,本就是个放松的好时辰,已然没了差使在身的八爷等人也就少了些忙碌,聚集在八爷府的西暖阁里,一边畅饮着,一边赏雪嬉闹着,倒也其乐融融哉,正自兴头大起中,却见一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汉子急匆匆地抢进了阁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八爷的身旁,一低头,贴着八爷的耳边便小声地禀报了一句,旋即便见八爷面色大变,手一抖,端着的酒碗竟自滑落在几子上,残酒横流,好不狼藉,然则八爷却是一无所觉,满脸讶异之色地便惊呼了起来。
“八哥,出了甚事了?”
十爷性子急,这一见八爷失态若此,当即便忍不住了,讶异地追问了一句道。
“尔等尽皆退下!”
八爷并未急着解说内情,而是一摆手,将侍候在侧的一众下人们尽皆屏退了开去,面色狰狞地喘了口大气之后,这才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畅春园传来消息,皇阿玛给了弘晴小儿批折子之权。”
“嗯?怎会如此?他娘的,老头子不会是病糊涂了罢,怎地能如此草率行事,当真混账透顶!”
八爷此言一出,十爷先是一愣,接着便炸了,但见其猛地一拍几子,气咻咻地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八哥,这消息可靠否?”
九爷同样被这么个消息震撼得不轻,胖乎乎的脸庞好生抽搐了片刻,而后方才狐疑地发问道。
“应当不假,皇阿玛的旨意虽尚未下,可畅春园里却已是传开了的。”
八爷的心情可谓是糟到了极点,没旁的,前番老爷子寿诞之际,他可是精心谋划了一把,想着趁乱起事的,却没想到老爷子技高一筹,装病骗过了所有人,而后突然调兵进京,一举把握住了主动权,借怒将所有阿哥一体开革,而今所有大权已是尽被老爷子独揽在手,再想要妄动,那就是在自找死路,八爷纵使满心的不甘,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蛰伏了下来,本以为大家伙都没了差使也是好事一件,至不济也能抑制一下三爷父子俩在朝中的威势,也就没想着再起波澜,可却万万没想到老爷子消停不过半年而已,居然一举将弘晴抬到了位同监国太子的高度上,这等状况一出,叫八爷情何以堪来着。
“奶奶个熊的,怎能这样,老东西一准是昏了头了,爷几个都没死呢,要出头,也不该轮到那小儿,哼,这事儿断不能就这么算了,八哥,您就下令好了,爷几个发动所有人等一起上本,怎么着也得将此事搅黄了去!”
十爷是真的怒了,此无他,概因他与三爷父子可谓是仇深似海,自是不愿见到三爷父子有得势之可能,这一听八爷证实了弘晴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