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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城墙,这就省了四分之一的料(这也说明户牖乡这个乡级单位,是有城围的,跟大泽乡、高阳乡一样)。不过陈平家这个位置不是什么好地段,房价最低,将来打仗的时候就先拆这里的民房,拆下来的砖瓦往城外扔砸。门也没有,就拿一个破席子充做了门——又省了一点料。不料,张负看见,一条死胡同里的陈平家门外,却有很多长者的车辙。意思是很多有头面的贵人和名人,都坐着马车跑来和陈平交往。
张负于是就把主意打定了(当时嫁个闺女,就跟投资股票差不多),回去就对孙女的爸爸说:“儿啊,我打算把孙女嫁给陈平。”
老张说:“陈平人穷还不干正经事,全县人都知道笑话他,奈何把我这个宝贝闺女嫁给他啊。就算是五次克夫,也不至于把她插在垃圾股上啊。”
张负说:“会有人像陈平那样相貌堂堂、交游广泛,却一辈子终于贫贱,不能连续五个涨停的吗?”
于是,就把孙女的第六嫁给了陈平。但是陈平人穷娶不起啊,于是张家拿出钱币和酒肉交给陈平办这次婚事。张负还嘱咐孙女呢:“这次你去了他家,可不要再克人家了。不要恃富骄人,待陈平大哥要像老爹,待陈平嫂子要如老妈(看来陈大哥后来又娶了一个)。”
陈平蝇随骥尾,靠着丈母娘家的钱财支持,于是交游日广,成了地面上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因为陈平成了一个小头面人物了,所以他居住的小区(里)里边搞“社会”——就是在里的社场从事的聚会,比如祭祀啊,演节目啊,聚会完了分配祭肉祭品给参与者们,陈平就被推为了分肉食的“宰”。在“宰”着分肉食的时候,陈平按照出力多少,照顾到了法家做事立功给回报的原则,又兼顾了儒家维系人们的关系和谐,对于尊长老弱也要照顾的原则,把肉食分得又公平又好,人们拿着肉食说:“真他妈好哇,陈孺子做的这个宰!”
陈平说:“嗟乎,假如让我宰天下,亦如此!”
宰天下的机会需要自己创造。公元前209年,陈胜在大泽乡攘臂而起了,天下豪俊云集响应。陈平所在的阳武县地区是河南西北部,属于从前魏国的地盘,于是陈平跟着一帮少年(又是少年!)投在了魏王咎驾下当车队队长(太仆),魏王咎是陈胜的部将周市所立,周市带兵略地经过了这一原战国魏国地区。但是,魏咎随后不爱听陈平的合理化建议,陈平于是怒而出走。
陈平在河南魏国地区瞎晃悠了一段时间,正好听说项羽的六十万大军,如今扫清了河北赵国地区的章邯主力,南渡黄河,进入中原河南略地,一路向西攻杀而去。陈平当即投入项羽麾下,一并向着西方寻找自己的梦想。在与他同一个轰轰隆隆的大队人马之中,还有一个同样不得志的郎官——大名韩信!
鸿门宴前夕,项伯泄密
七月份时,在河北漳河沿岸一再遭受项羽重创的章邯,带着自己的二十万残余主力,哭着投降了楚上将军、诸侯纵长项羽。项羽时年二十六岁,没有计较章邯的杀叔之仇,拜章邯为雍王,留在自己楚军中质押。而于次月八月开始,项羽以章邯的副手,自己信任的旧交司马欣,督领二十万秦降卒,在前边开道,略地西行。
十一月,刘邦在关中召开地主政治协商会议,约法三章的时候,项羽这由降卒开道的六十万东方军队,走到了豫西走廊中段的河南渑池地区的新安城。二十万降卒也在城外驻下。
从前,六国诸侯之地的官吏士卒往西北方向去服兵役,或者服徭役,经过陕西关中,关中秦国的官吏士卒特别霸道,净在他们身上盘剥、讹诈,役使他们。现在,六国吏卒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了,于是所有屎尿罐子都由这些降卒来端,把他们当奴虏来对待,动不动还拿小鞭子教训牲口似的教训一番。
秦国吏卒于是一边揉着身上的伤,端着屎尿的罐子,一边互相偷偷地说:“章邯将军骗着我们降了楚人和诸侯,如今如果能够攻入函谷关破秦,那是大好事。如果不能,我听说六国军队就要掳着我们东去,我们东去受罪不要紧,家里的老婆孩子一定都被地方官给杀了!”
降卒心中又惧又怨。而且从这些话也可以看出,章邯的军队组成早有了本质的变化,早已经不是骊山的六国刑徒,而是关中子弟兵了。
这些秦本土子弟兵不免要密谋自救脱身的策略,而这策略不外乎就是哗变或者逃亡,这些计划被联军诸将的顺风耳收听到了之后,报给了上将军项羽。
项羽眉头紧皱,招来了自己的鹰派人物——英布、蒲将军两个人,三人互相商议说:“秦国的降卒人数甚多,其心不服,到了关中不听我们的话,我们就危险了呢。不如把他们全都击杀了,以免后患。只把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留下。”
英布脸上刻着字,满脸都是书法,曾经派在骊山当刑徒,想来也是受过秦人罪的,而且据说身上受过刑罚的人心理也会变态,喜欢虐害人,英布大约就是这样。蒲将军连个名字都没有,也是不惮于干坏事的,两人当即允诺。
当月亮已上升到群星的高度,英布、蒲将军两位刽子手带着部队,在城南向秦卒二十万的驻地,摸黑切瓜削菜一样地杀过去了。面临大屠杀,秦降吏卒也做了殊死抵抗,但是被全副武装有秩序突袭而来的诸侯军队杀得血流成河,鲜血肥沃了城南的丘壑。
最后,二十万尸首,全部被坑在新安城南。
天空中降下了冷雪,冷风吹得,如寡妇悲吟,鹖鸡哀伤。
杀这些降卒,短期来讲,有其积极意义,歼灭了秦本土的有生力量。
须知,秦国是个有着优良战争传统的国家,秦军在二三百年的战争中留下了辉煌的印记,如今这二十万秦卒如果留着,未来在西方政治突变的情况下,又可能成为强秦征服六国的基本武装,六国又会重新沦为秦的殖民地。只有彻底杀灭秦国武装的有生力量,削弱秦本土的武装力量,才有可能把这一地区平定为一个普通的郡县。从一个大一统国家的安全格局考虑,它要求的是各地的力量平衡,而不是某一地区在某一方面的绝对优势。
不管怎么样,十一月,干完了坏事的诸侯联军,这时候又剩纯的四十万诸侯联军了,继续整队向西略地而行。渐走渐有进入黄土高坡的感觉。豫西走廊,以北是山西的黄土高原,走廊以南是东西绵长的熊耳山、伏牛山群山。终于在月中,他们走到了豫西走廊西头的函谷关。函谷关是“关中”秦人的东大门,战国时期这里已修了一座雄关,大号函谷关。所谓关,就是堵在山口和要道上的城池,既向往来商旅征收“关税”,也是驻兵防守要道的军事依托点。
诸侯联军但见关上旌旗明亮,守关的刘邦部将把关门紧闭,联军跑去交涉,对方就是不开,向下面吆喝:“不给开门,关中已经是沛公的地盘了,一兵一狗也不许入内!”
项羽闻报之后,当即挑着眼睛眉毛大怒,说道:“刘竖子现在闭关自据,这是什么意思?到底他是为天下灭秦,还是为自己谋私!若不是我在河北与秦兵主力鏖战,他哪能抄后道攻入秦国?”
当下把经常做先锋的英布又找来了,说:“函谷关正面坚固险峻,所以你现在就带一部分兵走小道,绕到它的侧身,猛攻侧面关下的守军,我们从正面会攻!”
英布也觉得刘邦太不讲理了,当即率领少数部队从侧面迂击,攻破侧面关下守军营围。项羽主力部队,趁机一涌破关门而入。
过了函谷关后再行一百五十公里就是咸阳了,到了十二月,项羽诸侯四十万大军,抵达咸阳以东五十公里处骊山脚下的戏水,渡过戏水,分营陈列于戏水西岸不远的鸿门下,准备与背叛革命的刘邦决战。
刘邦的部卒共有十万,大部分还是进入关中以后收编和新征发的,一旦开战,必为齑(jī)粉。刘邦属下的左司马曹无伤,觉得刘氏这回要完蛋了,于是就想了一个从阶下囚转为可受封的堂上客的办法,那就是向项羽表忠心。曹无伤偷偷地派人跑去对项羽说:“项王(虽然还没有被封王,但大家都很自觉地已经这么叫了),刘氏营中的情况我知道。刘县长打算称王关中,让子婴当自己的相国,咸阳的珍宝全都掳到他的营中了,珍宝们闪得太阳都暗淡了,您可是来晚了一步。”
有这样高级别的官员作证,项羽觉得绝不会是冤枉了刘邦了,项羽传令:“传我的命令,明日早晨饱餐战饭,各部全员出动,攻破霸上刘叛军!”
命令传达以后,诸军开始准备。
这时候,项氏家族的智囊老头子范增也跑来找项羽,说道:“从前,刘邦在山东的时候(这里的山东指崤山函谷关以东,指六国地区),贪财好色,喜欢大姑娘。现在入了关中,听说他却财货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这说明他的志向不在小。我派人夜观天象,发现霸上上方都是龙虎之气,气分五彩,这是天子之气啊。所以,赶紧打他,千万别放了他。”
项羽于是更坚定了攻击刘邦的决心。
联军之中,楚国的左尹项伯,职位颇高,低于令尹,同时又是项羽的叔叔。从前他曾经跟人打架,不小心打死了人,于是亡命江湖,逃到了下邳城中,被当时正在下邳城里当游侠的张良收留,庇护起来,于是甚是感激张良。项伯心想:“张良跟在刘邦那里,如今刘邦就要被攻成碎片了,张良不能跟着倒霉,我得去救他,叫他离开刘邦。”
于是项伯连夜乘马,从鸿门跑了四十里夜路到了霸上,说找张良,被引着进入张良的营帐。
张良正在帷幄里看黄帝、老子他们关于修仙的书和《黄石公三略》呢,正研究着辟谷,一见灰胡子的项伯进来了,忙放下书说:“不想今日复见项伯,怎么半夜赶来啊。”
项伯说:“明天早晨这里就要开战,项王已经发出攻击令了,你赶紧跟着我走吧,明天刘邦全军就完蛋啦!”
张良大惊:“这事不至于啊,沛公没有什么惹着项王的地方啊。”
项伯说:“是沛公先动手的,他把函谷关都布防了军队,挡着我们想独霸关中一方。项羽将军气急了,一路过来就想找他动手呢!你快走吧,不然就真升天了!”
张良说:“当初韩王总是不能略定韩国,所以我保着沛公攻入关中来,以破灭秦人。现在终于灭了秦国了,韩王也得以安然,沛公对韩王算是有功的,现在人家遇上危难,我独自跑了,这不是个男人啊!”
说完,一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站起来,就出帐找刘邦去了。项伯拿着马鞭子,望着张良纤细的身子,心说:你惊动刘邦,这事情就复杂了。
刘邦正在自己的帐里边歪着呢,张良一进来,说了情况,刘邦大惊:“这这……为之奈何?”
“请问,是谁为沛公您想的这个馊主意啊?”张良说。
“唉呀,都是鲰生那个嘴上没毛的浑小子,对不起(他一看张良的下巴),这个瘟书生劝我拒关自守,可以尽得秦地为王!所以我就听他的了。”
张良说:“您自料您的霸上士卒足以抵挡项王吗?”
刘邦捏着擦脚布,在嘴上擦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无力的字:“固然不如他了,那眼下为之奈何啊?”
张良说:“我看我还是去跟项伯说说,让他给两家讲解讲解,就一口咬定说您不敢背叛项王吧。”
刘邦说:“项伯能听您的吗?您跟他有旧交情?”
张良说:“是的,我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于是跑来救我,他这人很讲哥们义气,也许为了救我,就愿意说服项王也不打您了。”
刘邦的脑子确实很快,这时候迅速做出了权衡决定,不要逃跑,而是指望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敌方阵营里项氏家族的人,能够帮助自己转危为安,两下讲和。刘邦当即说:“你和项伯谁大?”
“项伯比我大好几岁。”
“那好,你把他叫来,我待之以兄长之礼。”
张良回到自己帐房,邀请项伯过去。项伯说:“我救你一个就可以了,再多救,我可没那么博爱啊!”
张良说:“您此言差矣,您需要放长眼光。这未来的天下,诸侯王各得本国旧土,那天子的位子,不出楚怀王、项羽将军和刘邦先生三人之中。您若是今日救了刘县长,沛公感德于您,又有楚国左尹之重,项羽叔伯之亲,则被三方所重,古人云狡兔三窟,你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何必不取呢!”
项伯于是不犹豫了,决定也买一些刘邦的股票,当即跟着张良,进到刘邦的帐中。刘邦已经严装整肃,摆下酒席,空着贵客的高位等待了。三人互相施礼坐下,刘邦举起一卮(zhī)酒,给项伯上寿祝酒:“祝您身体健康,万寿无疆,您随意,我干了!”说完,举起铜罐子——这种卮就是青铜的酒杯,装酒量很大,可装四升,合现在八百毫升,相当于一瓶可口可乐还多一半——给自己灌下去了。
刘邦瞪着龙睛,体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