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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次阵战人太多了,后面刘邦还不知道前面怎么样了,就听山呼海啸一般大闹,刘邦、周勃、柴武还都一军一卒没动,还在握着武器等消息呢,这时候前面韩信军纷纷有人回来,刘邦忙问:“怎么样了?”
“打胜了,我们。”
刘邦一愣,说:“嘿嘿,这韩信。”
于是刘邦、周勃等人都放松了肌肉,迎着胜利的韩信回来,回归营中,好像一帮比赛的替补队员,出了一趟国,一个球没投,就帮着捧着奖杯又回来了。
汉营大摆庆功之酒,而项羽那边收拢残兵败将,十万人就剩了不知几万了,相互扶着,也离开了比赛赛场。
项羽恼道:“这竖子韩信,从前不过一个郎官,组织军队却这样铁硬!”是啊,项羽一贯善于冲击,造成敌人大溃退,而韩信这次后退,却能收束着三十万人退而不溃,可谓治军严厉,当然也得益于后面有刘邦大队作为支撑,使得韩信士卒在后退的时候,心中不慌,能够有士气抵住项羽的疯狂进击。所以刘邦的部队,还是起了作用了——殿后以张声势的作用。
另外,我们说,楚军单兵战力确实强,但是再强的东西,暴风骤雨,持续不了一个晚上。如何化强为弱,就是个学问了。在冷兵器时代,打仗靠体力,而任何人的体力,在鏖斗半个小时以后,都会衰落,而阵形也会随着作战时间的持续而变得散乱,而阵形又是致胜的关键,阵形散乱使得整体战力进一步滑坡。这时候放生力军(亦即预备队)出来与他砍杀,即便生力军兵员量少,往往也一鼓而胜。
所以,在战场上留有生力军,至关重要。但是,留的生力军太多,又会削减己方先期投入作战部队的兵力,所以留出多少生力军要因地制宜,靠将领的经验。这次,韩信留出孔熙、陈贺两只生力军,而以自己的三十万吸收和消耗楚军的最初冲击力,并且生力军是在楚军两翼进行搏杀,更能发挥其生力军超强后劲的作用。而且实际上后面刘邦的军队也是生力军,第一梯队的生力军扛不住,还有第二梯队,甚至周勃、柴武第三梯队。这次垓下大胜,就是靠着韩信对生力军的出神入化之运用。
而项羽兵员本来少,只是寄希望于一鼓而将汉军彻底冲溃,终于遇上了韩信这样的狠角色,楚军又没有留出生力军,在战斗后期三面挨打,完全顺着韩信设计的战争程序由强转弱,直到大败。
说到项羽,就要说到同一时期的汉尼拔,去年罗马统帅西庇阿远征开辟第二战场在北非登陆,打得迦太基本土一片狼藉。老汉尼拔被迫受本部召唤,从意大利半岛上他勉强支撑的战场,退回迦太基助战,项羽和汉尼拔一样,等待着他的是风雨飘摇的末路和丧败。
垓下大战,不该留在这里选择决战的项羽战败,带着残兵败将,撤回自己的壁垒,士气大挫。从此,被迫像从前的刘邦那样龟缩在壁垒里了。他损兵折将,人数已处于劣势,而且粮食终于尽了,汉军和齐、魏、九江国等诸侯军,仗着人多势众,把他的壁垒围了层层数重。
白天,汉军轮番攻打,到了晚间,则比较舒服,攻垒的汉军停止施工。这一天,正是入夜,在这个坐卧不宁的春前季节,落寞的大地夜凉星稀,项羽在他离群索居的中军帐里放下宝剑游目四顾的时刻,心情岑寂如水。往事拍打着他颠簸不定的心头,给他的感触更多的是遗憾和疲乏,五年来长久的中原征战和愁肠百结的唯一结果是消耗了他的体力与韶华。
项羽痴愣愣地对灯枯坐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是怀抱着长年累月都不能调理清楚的忧思恹恹地进入了冬夜的愁眠。
梦里,他听见了楚歌。
也不知是汉军里边谁出的坏主意,汉军中的一些楚国老兵,还有新投降的楚军,白天使劲教汉军怎么唱楚歌,到了夜间,就数十万人都站好了队,齐声把楚歌从四面唱起。
项羽一滚从床上坐起来,忙呼唤左右,左右都跑进来了,都是各种郎官。项羽惊问:“你们听见了吗?寡人是不是幻听了,怎么有楚歌在唱?”
郎官们说:“是啊,外面唱的声音更大,大半夜都不让我们睡觉了。白天还得守垒呢!”
项羽大惊说:“汉国已经皆占了楚地吗?这外面的楚人怎么这么多啊。好像数十万人在合唱!”
这是项羽出世以来第三次发生大恐惧。项羽之所以还留在壁垒里苦守,是希望楚国本土还有有生力量前来救他。现在,外面的四面楚歌,说明自己东方所余不多的楚地军队都已经投降汉军了,这宣布了他信心的崩溃和后路的断绝。
项羽陷入深沉的抑郁煎熬,他站起来,彷徨于斗室中,心情甚苦。然后,项羽立定了,对仆人说:“摆上酒来,准备甲胄。”
美人虞这时候早也醒了,看项羽正披着衣服,在案子旁坐着,等着仆人摆酒给他喝。
于是美人虞也披衣起来,美人虞个子不高,汉朝流行的都是清幽型的小巧美女(从出土陶偶上看)。美人虞个子虽然不高,但光华夺目,美得可以入画。她清丽脱尘中有着淡淡的忧愁,眉宇间偶然泛着冷淡疏离。
美人虞跪坐下来,在侧面侍着项羽一起饮酒。旁边,郎官们抱着酒壶站着。
项羽喝了一会儿酒,于是诗兴大发,念道自己的身世,曾经破败章邯,又在彭城把刘邦打得追亡逐北,现在仅仅两年后却龟缩在营垒里,国土尽失,真是世事难料啊。项羽于是悲歌慷慨,自己作词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马在壁垒里圈着,想跑也跑不动啦,自己就像这骓马)。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连唱数阕,叫着美人虞的名字,虞是她的名字,并非姓。美人虞也歌而和之,方此之时,项王项羽泣泪数行下。左右的侍从郎官们,被这千古伤心的歌声感染着,也皆掩面而哭,莫能仰面而视。
项羽哭罢,将美酒饮尽,帐内的哭声伴着帐外的楚歌。项羽对郎官说:“传钟离昧和我的亲从骑兵队校尉。”
项羽于是站起来,开始披挂自己的战甲,美人虞也帮着他披挂。他知道,陷入这样的重围之中而且没有援军的希望,越早突围越好。当美人虞把他的襻甲绦从背后勒上时,项羽抓住她的手,她的手细细长长,却镇静得没有一丝颤抖,而唯独引起她的一丝颤抖的,是项王的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项羽说:“保重!虞。”
此外,就再讲不出话来。
这时候,钟离昧昂着大脑袋进来了,手里拎着两只大锤。项羽见到了这些男人,立刻恢复了兴奋和激情乃至喜悦,说道:“钟离将军,如今数万楚军,就留在你的手下指挥,这是我的虎符和上将军印绶。我此刻就乘夜突围,你待我十数日,或许能卷土重来!”
钟离昧把印绶接在手里,他是一个忠义的人,虽然曾经遭受项王猜忌,但是现在感觉到了临危授命的知遇之恩,于是就肾上腺激素激增,誓与壁垒共存亡(他最终没有降汉,而是跑到了韩信的封国,最后被刘邦逼迫而自杀)。
骑兵校尉也来了,项羽向他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命令他提起八百壮士骑兵,人衔枚,马束口,马蹄来得及包上软布就包上布,携带两天干粮,片刻之后即出发。
校尉点头,转身出去。
项羽因为从来没有被人围过,所以对于突围缺少战术经验。建议的突围方式是这样的: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法,比如首先示行踪于东,造成包围者军队的错觉,随后再以有力的一部继续向东佯动,引包围军东去;这样就可以使自己那被围的主力与追击之敌之间拉开距离,趁机率主力西去,跳出敌人的合围圈。
让谁去完成诱敌任务呢?这支部队必须是强有力的,这才能造成主力东去的声势,同时又必须兼具牺牲精神的,因为在敌人重围之中,吸引包围军主力的这支部队,很可能遭受重大伤亡。其实钟离昧就是合适的这样人选。
如果按这种突围方法,钟离昧可以引着一部强力楚军东去,吸引汉军大部追赶,而项羽带领余下楚军主力,向南冲出突围。边走边战,一路迟滞敌人,靠着主力保护,或不至于亡。
这时月色皎洁,照着大地清光一片,项羽的八百骑兵,护着项王,从壁垒中缓缓开南门而出了。八百骑兵一路南行,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汉军。
冬天的夜晚时间长,骑兵悄悄地南进,走出了汉军的重围之后,开始快马加鞭,迅速驰走。
天明了,眼前冬风萧瑟,平野静默。骑兵已经向下奔走了几十里,朝着灵璧以南八十公里的淮河奔去。过了淮河,似乎就多了一道水的保障,人生也就多了一层保险。
这时天方微明,汉军不知怎么搞的,居然知道了楚军有人突围。大约是留下了马蹄之印,或者中间有掉队的,泄漏了突围的消息,或者是汉军外围有据点、关卡,发现了大清晨有楚军大队骑兵通过,赶紧向汉王刘邦紧急报告。
刘邦忙把灌婴找来:“婴啊,你带的都是骑兵,你说,楚军有趁夜突围者,会是什么人啊?”
灌婴说:“不知道,你说呢?”
刘邦说:“那你追追看就知道了!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一水儿的骑兵,而且据我对项王的了解,多半就是项王。这个立功的机会,我只给你了!”
灌婴当即大喜,叫道:“我这就抓这个竖子回来!”
于是,灌婴以自己的精壮五千骑兵,扔下了早饭不吃,飞身上马,呼啸着就往南方追去。
刘邦、张良等人站在后面捋着胡子,说:“天下能否从此太平,就在灌婴将军此举了。”
项羽正在以跑死马的速度,向南方淮河疾奔,按理说,骑兵的速度,一天跑一百公里,就是极限速度了,但是项羽半天就跑到了八十公里以南的淮河,这导致的后果是,后边的骑兵被拉成了长长的一队,三五十成群的,多数被丢在了几里十几里之后。谁也跑不过项羽的骓马啊!
项羽到了淮水之上,赶紧喊来渡船,登上船去。旁边骑兵校尉问他:“大王,现在身边只有一百多骑了,大部分都丢在后面,没跟上啊。等不等他们?”
项羽说:“不能等,汉军必然已经追来了。”
于是牵马上了渡船,船老大一看来了这么多生意,高兴得要欢呼。校尉解下金子一包给他:“你给我加油,使劲摇橹,用赛龙舟的速度,到了对岸,把船全给我凿沉了,这些就是买了你的船了。”
老大说:“好!好!伙计们,都脱光了,用赛龙舟的速度。”
项羽站在渡船上,船到河中央,轻波微荡,好像是细雨射在河上的泛起的涟漪,唉,他望着河水,只有这水的生命是无限的,亘古以来便与宇宙同生,纵是英雄,也不如水。项羽望着水,他的目光非常祥和,一副快要到达彼岸的样子。
到了对岸,项羽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次突围,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了。他遥望身后,只有依稀的一些楚兵,还在陆续跑来,嚷嚷着找船。
项羽当即命众人上马,一边吃干粮,一边继续朝南飞奔,直又跑出了四十公里,到达了定远县(安徽中部)。这时候,日头方才偏移过天中。项羽打开地图,用手指找着,寻找向东南到达长江的路径。这里离开长江只有一百公里了。从项羽的这种飞奔的路线来看,他已经可以不用去江苏中部了,而是干脆向东南过江,经过秣陵(今南京市内),到江南的吴县(今苏州市)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楚国国土(指彭城以及苏北、苏中地区)已经全为汉军占领了,只有去吴县,即自己当年起义的发祥地,才或许是唯一安全的出路。
看了一会儿地图,项羽说:“这边!”
于是,一帮人跟着他往这边跑。
跑了半天,出来了好几个岔路,一个路标也没有。项羽迷路了。如果是今天,开车出门,迷了路可以找村民打听,但是在当时,淮南地区开发得还很不够,重林密布,野水纵横,冬季的旷野罕无人迹,刮着大风,只有不会说话的野兽。不过,项羽运气好,终于在一片田地里遇上一个老头。项羽亲自过去,问道:“老丈,我等是楚国人,现在往大江,怎么走哇?”
老汉很有政治觉悟,这里是九江国的地盘,大约从前英布、项伯、周殷一班人,在这里鏖战屠杀,搞得民不聊生,于是矢志报复,明明应该往右,但是偏举起手来说:“往左!左边就是长江。”
于是,项羽一干人飞马就顺着岔道往左跑,跑着跑着就跑进了一块大沼泽。项羽说:“老汉不会骗我的,我的英名老家人都拥护。咱们继续往前,就能穿出泽去。”
于是继续往前,终于马腿被越来越深的寒泥所包裹住,项羽往前仔细看,这沼泽却似乎是无边无际。于是项羽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老家人给骗了。
项羽心中感到一股寒冷,如果老家的人都是这样一副德行,我带领他们争夺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项羽仰望了一下大天,虽然活着很好,但人类却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