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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闻言,面上黯然,许久之后,口中喃喃道:“老夫行的是儒家仁道,亦算错处?”
“不算错处。”庞山民见刘表黯然,摇了摇头,道:“只是庞某以为,景升公仁政的时机不对,且十余年来,荆襄军民,多有心病。”
“心病?”刘表闻言,面露不解之色,却听庞山民道:“士族独大,庶族衰微,殷富之地,却已无人可守,便是那些士卒,百姓心中,也能够想到,若江东,北地豪强平定其内患之后,荆襄便如砧板之肉,任其宰割……”
刘表默然许久,不知该如何辩驳,见庞山民似还有话说,刘表轻叹道:“山民但说无妨,老夫先前以为,施政荆襄数载,全无错处,如今看来,却是老夫大错特错,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非是大错特错,庞某说过,便是如此,荆襄百姓亦感景升公恩德。”庞山民说罢,面色肃然道:“所以山民此番前来,不是欲斥责景升公的……”
刘表闻言,不禁失笑:“可如今朝堂百官,皆因山民崛起,背弃老夫先前恩义,此山民可与老夫解惑?”
“景升公以为,山民欲篡刘氏基业?”庞山民闻言笑道:“怕是景升公误会了,若于大汉治世,景升公尊位于汉室之中,亦是一闲散王爷,庞某此来,只欲让景升公知道,这荆襄,还是姓刘。”
“山民似是欲学那曹操,携老夫以令荆襄?”刘表说罢,大笑一声道:“莫非山民以为,老夫可欺乎?”
“景升公此言差矣,山民不是曹操,景升公亦非献帝,若要挟刘氏之人,山民亦当挟大公子才是。”庞山民闻言,轻笑一声,对刘表道:“所以山民以为,与景升公之间,当为合作,而非如现下这般,相互猜忌。”
NO。218 荆南所掌,两大利器
刘表此番召见庞山民,原本便没有将其诛杀的打算,如今荆襄大势已定,刘表亦无力改变,比之之前蔡氏作乱,庞家如今势力更大,刘表心中清楚,若庞山民殒于太守府中,不出一日,荆襄大乱,且刘氏宗族,亦不能保全。
与庞山民相见之时,刘表心中已没有太多的争斗之心了,只是刘表心中不忿,为何经营荆襄十余载,却在短短年余时间,被庞山民取而代之,而见到庞山民后,对于这个年轻后生,刘表的心中原本的愤怒,却尽数化为了疑惑。
一方诸侯,便是败亡,总要弄个明白为何事败吧。
只是更让刘表不曾想到的是,事到如今,庞山民似是未有谋逆之心,还欲与刘氏合作,刘表面上凝重之色许久不散,对庞山民道:“山民如今可兴更替之事,我刘氏还有何物,被山民看在眼中?”
“未有……”庞山民摇了摇头。
“那山民为何如此,莫非是怜悯老夫?”刘表面上微怒,对庞山民道:“老夫虽不理政多年,却知山民如今已掌荆襄朝堂,便是二蒯,与你庞家如今亲厚,亦不听老夫调遣,山民心中,又有何顾忌?”
“未有顾忌,只是山民以为,景升公之前劳苦功高,州牧之位,当为景升公得之。”庞山民闻言叹道:“虽说景升公行事于这乱世有悖,但心思却是为百姓谋福,山民又何忍夺景升公基业?”
刘表闻言,双目微红,数年以来,刘表于州牧位上,阿谀奉承之言不知听过多少,只是庞山民这一句短短的肯定,却让刘表心中,感动不已,刘表长叹一声,对庞山民苦涩笑道:“做错了,却未给老夫改过时机,老夫此番邀约山民,原本便是欲与山民面前,保全我刘氏一族,琦儿才疏,不当大用,这点老夫还是知道的,老夫本别无所求,只是山民这话中玄机,倒让老夫迷惑了,牧土一方者,当有德之人,老夫无德,岂可尸位素餐……”
庞山民闻言,不禁轻笑,对刘表道:“山民如今荆南,控两大利器,不知府君以为,皆是何物?”
刘表思索片刻,道:“荆南水军,边蛮之兵?”
“景升公谬也。”庞山民说罢笑道:“山民以为,是竹纸与印刷之技。”
见刘表愕然,庞山民又道:“府君于乱世守土一方,心中理想,是为何事?”
“于乱世安民,流清明于后世……”刘表思索许久,对庞山民道:“山民倒是把老夫说糊涂了。”
庞山民见刘表疑惑,不禁笑道:“皆言与景升公合作之事。景升公所求安民之事,庞某可与群臣代劳,流传清明一事,皆靠竹纸印刷,景升公难道忘记,庞某先前逐刘备于襄阳,便是用的此计?”
“庞某不是贪婪之人,上将军位已是朝廷厚赐,若庞某早有野心,图谋景升公尊位,不必等到现在,庞某以为,这荆襄之主,归景升公亦或大公子,皆与庞某之志无碍,且景升公有德无德,亦不是景升公说的算的,而要靠庞某手中利器,完成景升公夙愿。”
“景升公之前广兴荆襄文治,便是百姓之中,亦多识文断字者,若把景升公功绩著书立传,亦可名留青史,且景升公可以州牧尊位,于书院之中,大兴文治,声名远扬,只是这军政之事上,交由庞某与二蒯操持……如此一来,刘氏基业得以保全,荆襄亦有余力,图别家诸侯土地,此便是庞某合作之意。”
庞山民滔滔不绝,刘表闻言,时而嗟叹,时而眼中精光闪现。
许久之后,刘表于席间大笑,对庞山民道:“难道山民就不怕日后刘氏声望大起,威胁山民权位?”
“此事无须景升公担心,庞某既然做得这笔买卖,便对自己颇有信心。”庞山民闻言亦笑,对刘表道:“景升公如今还有何顾虑,可一并说出,若山民力所能及,必予解答。”
看着庞山民爽朗笑容,刘表一时之间,也被其豪情所慑,半晌之后,点了点头,伸出手道:“山民可敢与老夫,击掌立誓?若一切皆依山民所言,刘氏日后,必不相负!”
“有何不敢?”庞山民说罢,与刘表击掌,二人相视片刻,尽皆大笑。
又与刘表商议一阵,庞山民对刘表道:“自景升公病后,这各路诸侯似是已经忘却荆襄往日威风,景升公若是有暇,可否上朝与群臣一见?”
刘表闻言,思索片刻,对庞山民道:“荆襄有战事?”
“如今西川刘璋于我荆襄,借兵平定张鲁之乱。”庞山民说罢,刘表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对庞山民笑道:“山民可是看上刘季玉之西川之地了?”
“皆刘氏土地,何分彼此?”庞山民说罢,刘表大笑,道:“看来老夫于这荆襄主位,对山民亦价值不低,山民若是不提此事,老夫险被蒙在谷中……”
“景升公当知,庞某这大将军位乃是朝廷赐的,统兵运筹之事,庞某一窍不通,归根结底,庞某如今还是原先那荆南商贾,买卖之事,庞某可不能赔了……”庞山民说罢,刘表大笑。
门外刘琦蒯越二人,闻后堂之中,喜笑连连,二人皆不明所以,刘琦按捺不住,推门而入,却见庞山民与刘表二人,皆笑谈荆襄前事,甚是和谐,心中更是疑惑,对庞山民道:“山民,你又于家父面前,灌什么迷魂汤了?”
“大公子因何发怒?”庞山民抬头看了刘琦一眼,笑道:“莫非大公子真以为,山民此来,是欲篡夺景升公州牧之位的?”
“莫非不是?”刘琦闻言,看向刘表,刘表却是笑道:“琦儿,你这心思,还需磨练,若是你能看得懂山民行事,老夫之前又怎会为立储之事,摇摆不定?”
刘琦愕然,蒯越亦不明所以,刘表见状笑道:“异度,琦儿,你二人且坐,一起与老夫议议,明日如何将这荆襄上将军,与朝堂百官引荐吧。”
NO。219 朝堂变革,量才而用
翌日,许久不曾于朝堂出现的刘表,与庞山民携手而至,使得荆襄百官颇为惊讶。
之前,荆襄朝堂多因庞家日渐壮大一事,心存顾虑,百官倒不是忌惮庞家势大,诗书传家的襄阳庞家,于荆襄多年以来,少有恶评,可如今那许都朝廷,于庞山民大婚之时,以荆南上将军位授之,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朝臣皆以为,荆襄刘氏,与襄阳庞家朝堂之争,在所难免,可是如今却见刘表,庞山民二人,面上尽带欢颜,却是让朝堂百官,摸不清头脑了。
庞家忠贞至此?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若庞家无图谋荆襄之意,又怎会于荆南卧薪尝胆,便是朝廷敕令,亦当回绝,安刘表心才对。
看着一同走来,频频欢笑的二人,朝堂百官,尽皆无言。
“山民高才,如今得朝廷敕令,老夫心中欢喜,欲将这荆襄兵马调度之权,交由山民手中,不知各位,可有异议?”刘表说罢,堂上诸人尽皆默然,众人皆不明白,刘表此为,所为何意,莫非是想看看,这朝堂之上,可有悖逆之人?
“仲业,你且言之。”
刘表见堂上之人,尽皆默然,对文聘道:“上将军掌荆襄军马,仲业以为如何?”
“一切全凭使君做主。”文聘说罢,刘表点了点头,见文聘面有踌躇之色,刘表疑惑道:“仲业可是有何顾虑?”
文聘闻言,沉吟许久,低声说道:“文某是想知道,使君此为,是否自愿……”
刘表闻言大笑,庞山民见文聘扭捏,亦笑道:“仲业将军以为,庞某会威逼景升公?”
“仲业不敢。”文聘说罢,微微叹道:“刘使君于荆襄,安民十余载,多有功德,若使君此为,乃形势所迫,文某当与使君一道,卸甲归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君不在了,文某亦不欲立于朝堂。”
庞山民闻言大笑,对刘表道:“使君,拿钱来!”
刘表闻言叹道:“老夫于识人一道,远逊山民。”
见文聘愕然,刘表苦笑,对文聘道:“昨日老夫与山民说起朝堂之事,山民曾言,若老夫辞了这州牧之位,仲业亦会归去,老夫原本不信,可是如今却知,山民对于仲业了解,远胜老夫。”
“老夫治荆襄十余载,是非功过,自有公论,只是诸君勿要疑惑,原本老夫于这治军一道,亦无甚建树,且老夫相信庞家,不会如那蔡氏一般,心存歹意,所以才欲接这朝廷敕令,使山民得此权位。”刘表说罢,群臣大哗,议论纷纷,朝堂之上,除襄阳二蒯神色如常外,其余文臣武将,面上多有疑惑之色,难道刘表如今,对于庞家信任,已远超当年蔡氏?
念及此处,又有人从群臣中走出,对庞山民道:“上将军可通兵事?”
庞山民闻言,见来人慷慨激昂,正是向朗,摇头笑道:“庞某不通兵事,所以荆襄军马,如今还归仲业将军统筹,曹操许庞某上将军位,庞某又怎会不知,其欲使我荆襄,朝堂不宁?”
“那山民为何还会接朝廷印绶。”向朗说罢,庞山民叹道:“先生以为,若庞某不接,便可万事皆宁?”
见向朗半晌无语,庞山民笑道:“许都毕竟还是我汉室朝廷所在,庞某不负景升公即可,又何必轻惹事端,区区名位,先生若是介怀,庞某可私相授受予巨达先生,不知先生愿接否?”
向朗闻言,苦笑一声,道:“上将军可勿要忘记先前所言,适才巨达狂悖,还望上将军谅解。”
“皆是为了我荆襄之事,又有何狂悖之说?”庞山民闻言笑道:“上将军只一名号而已,诸君于朝堂之上,皆年长于庞某,庞某又怎会以权势相挟,之前山民知诸位忧心,庞某欲学那曹操,挟持景升公,号令荆襄贤良,只是此乃曹营祭酒,郭嘉心计,山民又怎会不知?如今山民与景升公已商议妥当,荆襄之事,荆襄人治,山民得此尊位,可与景升公通力协作,使荆襄富庶,境内安宁,便是山民这上将军职责,至于荆襄主位,山民并无此才德,所以还是让景升公,继续受累吧。”
“老夫昨日与山民已商议妥当,若诸位还有何不明,可尽数道来,只是适才诸位已见,山民识人之明,所以老夫欲使山民,与子柔,异度,一同商议一下,当下荆襄朝堂,官员任免。”刘表说罢,群臣又是一阵不安,庞山民见状却是笑道:“景升公适才谬赞,诸位可不要当真,于庞某这里,可与诸位先作承诺,便是诸位之中,何人去职,亦可于制糖,竹纸,典籍一事上,得一份买卖……”
“山民可是欲使我荆南官吏,皆为商贾不成?”阶下王粲闻言叹道:“以利趋之,山民这手段,未免太现实了些。”
“总要予去职之人,一些安慰。”庞山民不以为忤,对王粲道:“就像先生,擅于文事,可专心从事教化,礼义一道,亦可于书院之中,教导学子,庞某所为,非是以利趋之,而是量才用之,所以先生便是欲为商贾,山民这里,却是不允……”
王粲闻言,轻叹一声,对庞山民道:“如今于堂上见山民辩才,亦可遥想山民独下江东之风采,既然山民已知粲所欲,粲便不多言。”
“上将军,这军中之事,亦要变革?”文聘思索片刻,对庞山民道:“军中不比朝堂,若将校不安,大祸将至。”
“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