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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治有些不快,孙绍是不是真的钱紧啊,怎么句句不离钱的,大丈夫当快意人生,何必斤斤计较于钱财?他思忖了片刻说道:“你准备买断还是分红?”
“分红。”孙绍不假思索的说道,他才不想一次性买断呢。
“年五十金。”朱治也很爽快的说道:“不用你出面,我派人去和吕青谈。”
孙绍盘算了一下,觉得这应该也差不多了,朱治不至于坑他,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既然是朱公说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不会告诉他怎么做酒,只会每年提供他一万斗这样的酒,以供他在吴县出售,我自己保留在吴县以外地区卖酒的权利。”
朱治很不高兴,孙绍这个做法不仅有点贪婪,而且近乎无耻。一年五十金只提供一万斗,天然居想多卖都不成,而且孙绍还把主动权留在手里,以后随时都可能自己卖酒,天然居一点制约他的办法也没有,以吕壹的个性,他能做这种亏本买卖才怪,连朱治自己都觉得不能接受。
“阿满,你这可让我难办了。”朱治放下了酒杯,沉声说道,心中的恼怒呼之欲出。他是孙绍的长辈,又位高权重,这分威势倒不需要刻意,很自然的就显露了出来。
孙绍有些紧张,但是他有备而来,当然不会被朱治吓倒,他不动声色的笑了:“朱公,我这么做,其实倒并不完全是私心。”
“哦?”朱治虽然想让自己显得平和一些,但是那么怀疑还是很明显:“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不错。”孙绍曲身一拜:“我这也是为江东基业着想,国之利器,岂能轻授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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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国之利器
“国之利器?”一听到这四个字,朱治倒不敢掉以轻心了,他直起背,睁开了一直半闭的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孙绍,抚着胡须不说话。酒是消费品,而且是高档费品,现在粮食紧张,官府其实并不赞成酿酒,不管是中原的曹操还是刚刚占了巴蜀不久的刘备都曾经下达过禁酒令,江东因为战乱少一些,粮食还没有紧张到那个地步,另外也怕引起那些经营酒业的世家反对,再加上各种场合确实也离不开酒,所以一直没有下达禁酒令。但酒和盐铁不一样,和国之利器挂不上钩,孙绍这么说,莫非是贪心不足,想讨价还价?
“不错,这酒如果再进行一些处理,可以用来治疗伤口,比盐水的效果好上百十倍。”
“真的?”这次朱治不仅是背直起来了,连腰都直起来了,臀部已经离开了脚后跟,和跪着的姿势一样。他打过仗,知道战后伤亡的危害,用盐水清洗伤口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伤口溃烂致死一直是个大问题。如果这酒真如孙绍所说,比盐水的效果好上百十倍,那将大幅度的降低士卒的伤亡,而经过大战的士卒更是难得的财富,这其中的意义不用孙绍多说,他朱治就能掂量得出来。
孙绍将另一只青瓷坛慢慢的推到朱治面前,淡淡的笑道:“朱公何不一试?”
出了太守府,天已经黑了,孙绍本来想亲自到酒肆去看一看,也只好作罢,太阳一落山,市场就要闭市,谁都进不去,再说既然朱治开了口,那他再去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不如直接回家休息罢了。
还没进府,孙绍就看到桥月正在门口张望,一看到马车,桥月就跑了过来,扶着障泥笑道:“少主,你可回来了,夫人等着你吃饭呢。”
“等我吃饭?”孙绍跳下车,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夫人等我干什么,来客人了?”
“没客人。”桥月跟着一路小跑,眉飞色舞的说道:“夫人准备了一大堆的书简,就等着你回来吃完饭之后就辅导你读书呢。”
孙绍吓得一激零,猛的停住了脚步,桥月一时没注意,“呯”的一声撞在他后背上,撞得鼻子酸疼,眼泪都出来了。她“唉哟”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就蹲下了。
“唉哟,月姊姊,你这是怎么了?”帅增连忙讨好的跑了过来。
孙绍却顾不上这些,他有些吃惊的看看后院亮着灯的小楼,心道,她真想把我培养成大儒啊,连口气都不让我喘,一大堆竹简,读不死也得压死啊。
“少主,你怎么了?”桥月见孙绍脸色变幻,一副惊恐不已的样子,捂着鼻子,有些担心的问道,眼泪还在眼窝里晃悠。
“哦,没什么。”孙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次看看后院的小楼,无可奈何的直摇头。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跨进大桥的房间,正在弹琴的大桥就带着三分欣喜的嗔道:“阿满,你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太守府找朱公了。”孙绍心虚的打量了一下大桥的房间,看到书案上果然有一堆高高的皂囊,里面都鼓鼓的,看样子货色真不少,立刻象是吞了一大块黄连,那叫一个苦啊。
“找朱公?”大桥愣了一下,又见孙绍脸色不好,以为他又在太守府吃了瘪,不由得担心起来:“找朱公……为了什么事?”
孙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桥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孙绍不是去求官的而是去求财的,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朱公说得对,你自己出面经营确实不好,还是交给天然居吧。只是,你那个条件也确实苛刻了些,只怕朱公也未必能说得下来。”
“你放心,一定能。”孙绍却胸有成竹,他现在虽然没法知道具体的酒精度,但是凭口感,他交给朱治的酒应该和最常用的医用酒精度数很接近,比盐水的效果好是毋庸置疑的,就等着朱治派人来请吧。只是医用酒精也分很多种,这么靠感觉终究不是个事,还得想个比较靠谱的办法才行。
“你这么有把握?”大桥白了他一眼,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吩咐桥英开饭,她早就饿了。
“没有十成,至少有八成吧。”孙绍顿了顿箸,夹起一块鱼脍,蘸了些清酱,扔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起来。他对这种生鱼脍十分喜欢,这可全是太湖里的野生鲈鱼啊,前世要想吃一次这种野生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不说价格贵得他这么一个小白领咋舌,关键是数量太少了,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再说他也确实饿了,一大早就去送客,下午又去太守府,朱治也真小气,收了酒,居然连顿饭都没留,饿得他前心贴后背的。
大桥喝着粥,没有吭声,她不时的瞟一眼狼吞虎咽的孙绍,觉得眼前这个养子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他的眉眼体形都和以前一样,陌生是因为他现在的言行举止和病前完全两样,判若两人,难道病了一场,他就脱胎换骨了?还是看破了生死,彻底改换了心态?放下了包袱还可以理解,那他什么时候又学的这些奇技淫巧,又是蒸酒,又是炒菜的,他以前可是从来不进厨房一步的啊。
孙绍还不知道大桥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只顾埋头猛吃,过一会儿还要上课,也不知道要上到什么时辰,不多吃点怎么行。直到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感觉到大桥一直在看他,含着满嘴的食物,他冲着大桥翻了翻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了?”
大桥其实已经不是在看他了,而是出神,只是无意识的看向他那个方面而已,也没注意到自己看得时间有些太长,神情也过于专注,嘴角还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浑然和一个养母看养子的神情不符,被孙绍这么一问,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哦”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早已经吃光的粥碗,接过满目疑惑的桥英手中的肉羹就喝了一大口。
桥英惊声叫道:“夫人,小心烫!”
话音未落,大桥已经将满满一口滚烫的肉羹吐了出来,张大了嘴,手放在嘴边一顿狂扇。
第二十六章 论语
孙绍看着忙成一团的大桥和桥英,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庆幸,他凑到大桥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然后貌似很关心的说道:“唉哟,烫得真不轻,都起泡了。阿母,我看你还早点休息的好。”
大桥正仰着脸,由桥英往她嘴里扇风,一看孙绍那副言不由衷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瞪起了眼睛,斥道:“早上还说要好好读书的,现在又想逃了?连论语都怕,你还参加什么流觞之会?”
“只是论语?”孙绍愣了一下,指了指那堆竹简,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论语。”大桥有些生气的说道:“论语二十篇,每篇一只皂囊,你去数数,看是不是二十只皂囊。”
孙绍一拍脑袋,这才明白过来,他被这庞大的数量给吓住了,却没想到眼下还不是前世信息大爆炸的时候,没有那些砖头一样的大部头要看。论语二十篇,看起来不多,写到竹简上可就有些吓人了。他转念一想,照这么说,学富五车其实也不怎么样啊,论语才一万五千多字就有这么多竹简,那自己读过的那些歪书如果写成竹简,岂不是要装满一屋子,感情咱还是一才子,而且是大才子啊。
“嘿嘿嘿……”孙绍掩饰的干笑了几声,“阿母,你错怪我了,我哪里是怕读书,我只是觉得你烫着了,如果再多说话,那岂不是很难受?”
大桥点了点头,露出些许笑容:“照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片孝心了。”
孙绍连忙拍着胸脯,很委屈的说道:“那是!可不是冤枉了我。”
“那……要不你今天先自己温习,把以前背得半生不熟的章句先背熟了,明天我们再开讲?”
大桥的话还没说完,孙绍已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了。他悲愤的拍打着大桥身下的竹席,暗自痛骂自己,让你装,让你装,这下装出祸事了,本来串讲还能偷偷懒,这下子要背书,彻底悲剧了。
见他如此痛苦,大桥却忍不住轻声的笑了起来,嘴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她拍着孙绍的背,柔声说道:“阿满啊,你孝心可嘉,阿母十分欣慰,你也不要太着急,先背熟了就行,有不懂的地方,我到时候会给你讲的。你以前虽然不怎么用功,可是基础毕竟还是有的,现在再温习一下,参加那个流觞之会,也勉强应付得了。小月儿,叫人来把这些竹简都搬到少主的屋里去,多准备些灯油,你家少主要用功了。”
桥月强忍着笑走了。不大一会儿,叫来了两个仆人,将一大堆竹简抱走到孙绍自己的屋里去了。孙绍无可奈何,只得耷拉着苦瓜脸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中,桥月已经收拾好了书案,挑亮了青铜油灯,孙绍坐在书案边,在竹简堆上扫了一眼,抽出上面挂着“学而一”标签的皂囊,有气无力的打开丝绳,将不过七八寸长的竹简从里面掏了出来,铺在书案上瞄了一眼,头皮顿时一炸。
竹简中央是黑色墨迹的正文,旁边用朱笔写着许多小字,密密麻麻的,比正文还要多上若干倍,他仔细一看,全是大桥那绢秀的笔迹,看样子这些是她的读书心得。孙绍有些担心,她最后不会要求自己连这些都要记得吧?那可真要疯了。
“少主,你用心读书吧,我在外间候着,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行。”桥月见孙绍面色不善,不敢多呆,怯生生的说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孙绍在苦读的时候,大桥正和桥英笑得满面红光。
“夫人,少主今天忙了一天,晚上恐怕不能读得太晚。”桥英一边笑,一边轻声劝道。
大桥扫了她一眼,又轻声笑道:“我只是和他顽笑而已,怎么可能要求他今天一晚就将论语全部背下来?只是他以前读书就是应付差事,嘴里念着,心却不知飞哪儿去了,反不如儿时读书认真,唉——”大桥想起孙绍七八岁的时候,经常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跟她鹦哥般的学舌读论语,等他长大了,心思却全转移到学武上去了,再也不敢坐下来用心读书,不免有些惋惜。如果那时能好好用功,又何至到现在才来恶补呢。
桥英见大桥若有所思,也想起了孙绍小时对大桥的依恋,他们说是母子,其实相差不过十二岁,大桥那时候根本不懂怎么带孩子,笨拙得很,象姊姊的成份倒多于母亲,年幼的孙绍曾经是大桥的一个精神寄托,只是后来孙绍长大了,一心练武,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依恋,两人生疏了许多,现在孙绍仕途之梦破灭了,反倒和大桥亲近了许多,对孙绍来说是不幸,但对在大桥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轻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少主对夫人的孝心,那却是不掺一点假的。”
“这个我知道。”大桥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他好好读书,这带兵不成,作个别的官总是行的吧?实在不行,我也只好拉下这副脸,去求求他了。”
桥英没有说话,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担心,她默默的坐了片刻,这才轻声说道:“夫人,依我看,还是不要多这个事吧,少主的身份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