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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转换身形,被他这一撞,顿时失去了平衡,身子横飞了起来,扑通一声,狼狈的摔在地上,手里的刀也扔了。
“就你这样的,也敢跟我动手?”那年轻人连连咂嘴,正要再说几句风凉话,那几个刚刚被他海扁了一顿的壮汉却纷纷拔出刀围了上来,年轻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松开了抱在胸前的手臂,缓缓拔出了长刀:“陈家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连下人都敢对主人拔刀,不教训一下怎么行。”
“你这野种,冒充什么主人……”一个壮汉怪啸一声,当头一刀迎面砍到,那年轻人一听他的话,顿时杀气上涌,一低头,涌身上前,手中的长刀狠狠的砍在壮汉的大腿上。
那壮汉痛得脸都变了形,正要开口大叫,腹部又挨了一脚,腾空而起,“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寒光闪闪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有胆你再说一声!”年轻人寒声喝道。
壮汉面无血色,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其余几个壮汉手里虽然握着刀,可是见同伴一招就被人制住了,也吓得只在原处吆喝,却不敢上前半步。
“陈君。”
吕壹这时才插得上话,他冲着那个满脸杀气的年轻人连连作揖:“陈君息怒,当众杀人,纵是他可杀,陈君也难逃三尺律。
陈君,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暂息雷霆之怒。”
“看你的薄面?”年轻人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也敢来管我陈海的事?”吕壹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怒气上涌,脸色一沉,本待发作,可是很快又堆上一脸的笑容:“吕壹卑鄙,岂敢管陈君的事?只是建邺乃至尊幕府所在,并非是军营之中,陈君虽然骁勇,可也不能目无法纪不是?再说了,这是你陈家的家事不假,奈何要在我天然居大打出手?我吕壹虽然不敢管陈君的事,但是也不能看着自家的产业受损吧?”“嗯,守财奴。”
陈海呸了一口,收了刀,转身就要走。
吕壹却一把将他拦住了,脸上虽然带着笑,话却说得很强硬:“陈君怎么能一走了之,你们打架是家事,可是打坏我天然居的东西,却总是要陪的吧?”“老子陪你的便是。”
陈海一笑,伸手入怀掏了两下之后停住了,脸色也变得十分尴尬。
吕壹却是冷笑一声:“吕壹不敢多事,只请陈君陪了我的损失再走,这个要求不过份吧?”“不……过份,只是……”陈海刚才的勇猛全不见了,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忘了带钱,能不能……先欠着?”
第五十五章 野种
吕壹哪里肯依,定要他陪了钱再走,那陈海窘迫不堪,只得软语相求。
孙绍看得有趣,这小子武力过人,分明可以一把推开吕壹扬长而去,却偏偏不敢动手,只是央求,倒是个是非分明的好汉子。
他见吕壹瞟了他一眼,立刻会意,上前拍拍吕壹的肩膀:“吕君,既然这位兄台一时手紧,不如就暂时欠着,我看他颇有血性,想来不会欠你这点钱的。”
吕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说道:“人心难测,今天放他走了,谁知道哪一天才能再遇到他。”
孙绍笑了,掰开吕壹的手:“好了好了,如果他不来还,我替他给了便是了,你算一下,究竟值多少钱,我马上就给你。”
“既然如此,就依孙君。”
吕壹瞪了陈海一眼,扫了一眼,随口把几件家具的价格报了出来,最后说道:“总合三金五百钱,孙君出面,零头抹去,就三金吧。”
孙绍强忍着笑,让帅增取了三金交给吕壹,吕壹掂了掂金子,这才放开陈海:“你可以走了。”
陈海瞪了吕壹一眼,转过头看着孙绍,呲牙一笑:“请问阁下大名,住在哪里,报与陈海知晓,陈海稍候好去还钱。”
“你真是有眼无珠,这是讨逆将军府的孙君。”
吕壹抢先答道。
“孙绍?”陈海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原先的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量了孙绍片刻,哼了一声,拱拱手,转身就走了。
孙绍有些奇怪,这小子变脸怎么这么快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正要问吕壹是怎么回事,陈修一瘸一拐的走到孙绍面前,拱拱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孙君,真是不好意思,家门不幸,出此逆子,让孙君见笑了。
不知孙君现在住在何处,孙君的钱,稍候我便派人送去。”
孙绍摆摆手:“此事与君无关,我借给他的钱,自然还要他来还,陈君还要休息一下吧。”
陈修十分尴尬,见孙绍坚决不说,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在众人的讪笑声中出了门。
孙绍和吕壹回到雅间坐下,吕壹将刚收下的三金又推了回来,笑道:“孙君收好。”
孙绍却没有收,只是笑着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壹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这件事,说起来也真让人分不清真假……”陈修是陈武的儿子,是夫人张氏所生的嫡长子,陈海和弟弟陈云是陈武的妾方氏所生庶子。
方氏年轻貌美,深得陈武宠爱,多年来失宠的张氏十分忌恨她。
去年陈武在逍遥津战死,嫡长子陈修继承了陈武的爵位和部曲,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张氏记恨方氏夺宠,向孙权进言说陈武生前最喜欢这个妾,现在陈武战死了,请允许让方氏殉葬,以慰陈武在天之灵。
孙权当时正沉浸在大败之后的悔恨中,也确实对陈武心有愧疚,居然就答应了这个极其荒唐的要求,把方氏给殉葬了。
殉葬是古代的陋俗,早在春秋战国时已经遭人诟病,谁也没想到孙权会答应这件事,陈海因此对陈修、张氏痛恨至极,并对孙权也十分不满。
“怪不得他一听我姓孙,就变了脸色。”
孙绍恍然大悟,又接着八卦的问道:“既然他是陈武的庶子,那为什么骂他是野种?”“孙君,你觉得陈海和陈修长得像吗?”吕壹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绍。
孙绍想了想,确实不太像。
陈修长相一般,虽然不能说他难看,但和好看也搭不上边,而陈海却长得十分俊朗,浓眉大眼,而且长了一口少见的白牙,个子也比陈修要高上大半个头,整个人很阳光,两人站在一起,本来也不算难看的陈修就显得十分猥琐,一点兄弟的样子也没有。
“陈海不仅和陈修不像,就是和他的同母弟陈云也不像,所以陈家的人一直认为他是野种,是方氏与他人私通所生,陈武在世的时候就不认这个儿子。
这么多年,陈海一直由方氏的弟弟抚养,十三岁便入了军,先在吕蒙军中做童子军,后来又入了甘宁的部下,做了甘宁的亲卫。
他对甘宁十分崇拜,他刀环上的那个金铃,便是学甘宁的。”
孙绍哑然而笑,说真的,刚才他还真以为是甘宁来了呢。
“孙君,不要想他了,这人就是个粗货。”
吕壹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又给孙绍添上一杯酒:“而且他因为方氏殉葬的原故,对至尊多有怨言,如果不是至尊给甘宁几分面子,他早就被下狱了,哪能让他到我天然居来撒野。”
“甘宁很有面子吗?”孙绍随口问道。
吕壹没有回答他,只是诧异的看着孙绍,孙绍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强笑道:“怎么了?”“孙君,你对江东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清楚吗?”孙绍一愣,随即知道自己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了,他连忙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瞒吕君,我一直在吴县,对这些事还真是知之甚少,还请吕君指点。”
吕壹眨了眨眼睛,有些释然,心里随即升起一种优越感。
公族怎么了,知道的事情未必有我这个小小的校书郎多,还要向我请教。
他对孙绍的态度十分满意,若有其事的抚了抚颌下的短须,郑重的说道:“吕壹与孙君一见如故,便放肆了,有些话,还请孙君莫传六耳。”
孙绍笑了,拱拱手道:“吕君放心,孙绍虽然年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嗯,孙君谨慎,我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敢和孙君畅谈了。”
吕壹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摆开了龙门阵:“如今的江东,大概可以分成两派势力,一是当年随破虏将军、讨逆将军征战的旧部,以淮泗人为主,这其中最有威信的便是军师张昭、前偏将军周瑜,周瑜殁后,淮泗人便以横江将军鲁肃和偏将军、庐江太守吕蒙为继,而另一派,则是以江东人为主……”吕壹的话虽然有所保留,但是孙绍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江东群臣除了宗室之外,分成两大派,一是淮泗派,一是江东派,人数以江东派为多,但是实力却以淮泗派占先,特别是手握重兵的将领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淮泗派。
但是这两年情况有了变化,先是建安十四年,被孙权倚为谋主的张纮病死,建安十六年周瑜病故,前年威望甚高的程普病死,骁勇善战的陈武也于去年战死,几年之间,淮泗的重将谋臣便死了不少,而与之相比,武将以贺齐、陆逊为代表,文臣以顾雍代表的江东籍大臣却以不可抑制的势头开始崛起,特别是贺齐和陆逊,这两年实力增长得很快。
这些都引起了孙权的担心,他虽然希望江东人为他效命,可是他不希望朝堂上只剩下江东人的身影,所以他极力想压制江东人势力的过快增长。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顾雍作为很早就投效孙权的老臣不能得到重用,张温作为孙权旧将的子弟,又是吴四姓的代表人物却一直不能出仕,便不难理解了。
“甘宁是有名的猛将,屡立战功,再加上他和吕蒙的关系极佳,对至尊也极是忠心,所以虽然粗猛好杀,屡犯法纪,至尊却忘过记功,未曾与他计较。
陈海这点小事,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要不然的话,陈修岂能容他这么一个庶子嚣张?”
第五十六章 母老虎
吕壹的酒量不错,本来就白晳的脸越喝越白,比抹了粉还白,喝到最后,虽然眼珠子有些发红,舌头也有些大,但是他神智很清楚,建邺的情况他介绍了不少,但是那都是大面上能打听到的,而有关机密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露,不由得孙绍不对他刮目相看。
人才,绝对是人才,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的。
“多谢吕君指点。”
孙绍很诚恳的拱拱手,欠身施礼:“听君一席话,胜十年书啊。”
“哈哈哈……”吕壹痛快的大笑,只是酒喝多了,气有些短,笑声不免有些刺眼,他还了一礼:“孙君见笑了,今天吕壹借酒壮胆,在孙君面前献丑,有失言之处,还请孙君包涵。
孙君,我不胜酒力,有些头晕脑胀,就不陪孙君了。
孙君放心在这里休息,所有的帐都记在我的头,以后只要孙君赏脸,我这天然居就是孙君的东厨。”
孙绍看着拍着胸脯的吕壹,笑着连连点头。
吕壹施礼作别,脚步沉稳的出门去了,只看他的背影,孙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刚刚喝下了近一斗酒,就算是低度酒,这也够吓人的了。
孙绍也没有多坐,随后也跟着起身,天然居的掌柜已经得了吕壹的吩咐,客客气气的将孙绍送出了门,让正准备掏钱的帅增大为吃惊。
“少主,怎么……不要钱的?”“这就叫嘴大吃四方。”
孙绍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的说道:“越是没钱的人,越是处处要花钱,等有了钱吧,嘿,这想花钱都难了。”
敦武点点头,深有同感:“可不是。
就说在吴县吧,以前要到天然居喝酒,那只能借着尝酒的由头去占点便宜,现在有了钱了,管他什么好酒,想喝什么喝什么,而且还不要钱,想给钱人家都不收,说是不给他面子。
这世道,真是有些想不通呢。”
主仆三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在大市上乱逛。
建邺的大市规模比吴县的大,来往的人流也比吴县的多,但是总让人觉得缺少一种韵味,新建的城毕竟年份不够,就如新酿的洒一样,虽然够烈,却少了许多淳厚,总有一股子生辣。
“没劲,还不如咱吴县的东市好玩呢。”
帅增撇着嘴,连连摇头。
“德性。”
敦武什么时候也不忘刺帅增一句。
“闭嘴!有戏看了。”
孙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兴奋的喝道,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赶去。
敦武、帅增定睛一看,只见一大群人挤成一团,七嘴八舌的嘈杂不清,其中还杂夹着几个尖利的女人声音,“乒乒乓乓”打砸的声音,不由得来了精神,再也顾不上打嘴仗,跟着孙绍就挤了进去。
他们都身强力壮,没费多少功夫就挤到了前面,再一看,乐了。
果然是打架的,还是女人打架。
三个身穿戎装的女子正挥舞着手里的带鞘长刀,对着酒肆中的酒瓮一顿乱砸,整个店堂里到处都是碎陶片,一瓮瓮的美酒喷泄而出,酒香四溢,砸完了酒瓮,那些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