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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想着自己的工作进展如此地顺利,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转头向窗外大街上看去,见那名扮做乞丐的人正坐在对面的街边吃着烧饼,浅野便向他点头暗示,两人交换了下眼色。
走出了店门的玛雅莉和几名同事相互道别后,在三岔路口对面的路灯下驻足环顾了下周围的行人,随即向岔道中行去。那名乞丐打扮的日本间谍毫无声息地低着头远远地跟在了她后面。
浅野大佐扔下一张纸币在桌面上,随即敏捷地起身离开,从酒吧出来,开车返回情报部。
跟踪玛雅莉的日本间谍是一名侦察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是把她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玛雅莉一直向前走了一里多路,感觉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她猛然回首,日本间谍没有因为她的转身而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她又行了几米远便迅速向左边的一条岔街行去。
冷风刮得十分凌厉,路旁的树木被吹得不停地摇晃,一些枯萎的树叶随风飘落,一片树叶飘在玛雅莉的脸上,在脸上轻微地一抚,却让她心里感到仿佛遭到重重的一击似的。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疑惑,是职业性的防范,还是对特殊环境的一种自然的敏感?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使她条件反射地突然站住去看贴在墙上的治疗性病的广告,同时斜眼察看后面的人。当她发现身后已经是一名女子时,这才放心地继续走。她却不知道那名日本间谍刚才转到岔街口便脱下外衣,又将腰间的一条腰带解开,拴在腰间的裙子放了下去竟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摘下帽子,从后面取出一头长长的假发戴上,又将鞋子的后跟拉长,一双男士鞋变成了一双女士高跟鞋。
这时天色已晚,小巷里没有安装路灯,通过两边住户家里的灯火透过窗户照出的暗淡余光只能依稀看清道路。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声,这条街巷已没有其他的行人,玛雅莉与日本间谍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能清楚地听见日本间谍的皮鞋踏地声。玛雅莉习惯性地转身看了一眼,伸右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那名日本间谍也正眼看着她,没有丝毫的紧张。两人间的相互对视是如此地特别,都是有目的的侦察,却都掩饰得那么完美,无论是身体的动作,还是眼神都不露丝毫的破绽。这位日本间谍对于跟踪学与反跟踪学有着很深的研究,在日本中野陆军学校接受间谍训练时,理论课上常常要看此类题材的电影,他特别反感很多故事里跟踪者一见目标回头就赶紧跟着转身或者假装买东西的情节,心想:不知是跟踪者真的有那么愚蠢,还是编剧和导演都是傻子,竟会拍出那样糟的电影来戏弄观众。他将这些观点写进毕业论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赞扬。
玛雅莉虽然没有看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职业习惯使她比常人敏感得多。直觉让她感到有些紧张,于是放慢了脚步,并伸手握住身上的枪。日本间谍却依然以原来的速度行走,一会儿他就走在了玛雅莉的前面。没行多远,日本间谍就采取了补救措施:斜穿街道去走另一边,走入一条岔巷,侧身在墙角偷看玛雅莉。
玛雅莉看了看巷子两头,整条巷子里都空空的,便向一家写有招待所的地下旅馆内走去。日本间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确定猎物的藏身之处了,但他还要留在那里继续观察一会儿,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教官在讲授反跟踪学时所提到的一个重要细节:如果你在大街上怀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馆里面走,或上公共汽车、地铁,过一会儿再出来,如果那人也跟着你这样走一趟,那就能确定你被人跟踪了。所以,他不敢急于进去,而是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街巷里死一样的寂静,他抽完一支香烟后才向招待所走去。
一进旅馆,见坐在门口柜台里的老板是一名打扮妖艳的少妇,正照着镜子自我欣赏,并伸手不停地整理着已经非常整齐的头发。见有人进来,少妇便对着手中的镜子道:“小姐要住房吗?一共几个人?”
日本间谍用女人的声音回答:“我有一个苏联的女同事让我来这里找她,根据我们约定的时间,她应该是刚到不久,请问她住的是哪间房?”
女老板放下镜子,打量着日本间谍,神秘地笑道:“你们是不是做那生意的?今天可有三个男人,难道就你们两个女人伺候吗?怎么也不舍得花钱多开间房呀!这外国人也真贱,做那种事也几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日本间谍摸出几张满币给她,“等会儿还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可还没接过外国客人呢。”
女老板望着手中的钱,笑道:“就在二楼六号房,那是一个苏联记者,叫什么西比西斯基什么的长期包下的房间,你那女同事经常来陪他过夜。可今天还来了两个男的。”
日本间谍露出一脸喜色,“是吗?那我回去再叫个姐妹来,等会儿我一定让那两个外国佬多开两间房。”说完便兴奋地出了旅馆。“那你可快点呀!”女老板随口回了一句,对她来说,像这样的小旅社里有妓女嫖客开房是司空见惯的事。
日本间谍出了旅馆后,快步跑到附近大街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急切地抓起电话,拨通了特务机关的电话。这名得意扬扬、桀骜不驯的日本间谍渴望这次能一举成名,建功立业。在等待的时刻他也没有忘记扫视一下周围,昏暗的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他又专心地等待着电话对面的回音,却不知道侧边一条岔街里一个长长的黑影已经慢慢地向他靠近,这黑色的影子在移动中听不到半点声音。黑夜下的这一幕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听到电话铃响,正焦急地守在电话旁的土肥原贤二、安藤麟三、浅野大佐三人同时一惊,安藤麟三一把抓起话筒,冷静地“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了期待已久的声音:“将军,我已经找到玛雅莉的位置,他们竟然有几个人在聚会,正是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我会过去继续侦察,请将军赶快派人来,目标的地址是在……”
这时,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
安藤麟三忙对着电话大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声音传来,便知对方已出事。他急忙挂了电话,向浅野命令:“立刻给我查出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行动队马上出发,开往道里中央大街的上岛酒吧附近待命。所有侦察巡逻车都开往那个区域,通知宪兵队配合,封锁那一地区的各条街道,尤其是通往木介街(今耀景街)的苏联总领事馆的道路和通往白俄特区的道路。”
浅野大佐立正连声道:“哈依!”
浅野大佐出门后,土肥原贤二和安藤麟三脸上都显露出既兴奋又紧张的神情。他二人都是训练有素而且经验丰富的老牌谍报人员,深知情报战线的复杂多变,任何信心十足的行动在没有成功完成之前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刚才电话里报告情况的间谍突然没有了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是出好戏啊,比我想象的可精彩多了!”土肥原贤二脸上的横肉又抽动了一下。
招待所的女老板正照着镜子,伸手在脸上和头发上理来理去,她奇怪那名“妓女”去叫人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白色打扮:白色西装、白色风衣、白色礼帽,风衣的领子拉得很高,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脸,右手还提着一团衣物。女老板一见是男人,立刻放下镜子,勾魂似的笑着道:“先生是要住房吗?我这里可有上等的客房。”白衣男子礼貌地回答道:“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应该来了一个苏联女人吧?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女老板娇媚地笑道:“哎哟哟!又是来找那洋妞的,这外国女人对咱们中国男人的吸引力怎么就这么大?”
白衣男子从身上摸出几张日币递给女老板,“我是真的很爱她,已经追求她好多年了,现在终于有钱了,一定要把她娶回去,希望你能帮帮忙。”女老板看到钱,笑得合不拢嘴,“看你这么痴情,我就不绕你了,她住在206号房。不过那个外国妞可风骚了,说不定现在正在为三个客人服务呢,你要是真娶到了她,以后可得管紧点……”
白衣男子只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向楼梯上走去。走上二楼后立刻放轻了脚步,看着门牌号,一步一步来到了206号房门前,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小声的俄语谈话声。他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房间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一个男人用中文问道:“是谁?”白衣男子道:“送开水的。”
房门打开后,一名苏联男子挡在了门口,白衣男子一掌将他推进房间,自己也急冲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
里面已有三名苏联男子用苏式左轮手枪对准了他。
房间里的气氛令人窒息。过了好一会儿,玛雅莉才谨慎地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白衣男子笑道:“大家别紧张。”说着将手上提的衣物包慢慢放到中间的桌子上,“这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还请笑纳。”说完将双手插入风衣口袋里。
一男子上前伸手打开衣物,里面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而且没有头发。几人顿时心中大骇,惊疑不定。
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说:“玛雅莉小姐,你今天下午下班后一路上非常谨慎,一定还记得第一次回头时发现一个乞丐,第二次看见的却是个穿长裙的女人。他们其实是一个人装扮的,我现在已经把他的项上人头送来了。”
听了这话,玛雅莉不由得大惊失色,但随即正色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中共情报员,到这里来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现在有事想请求你们帮助。”三名苏联男子交换了下眼色,都收起了枪,但却都没有放松警惕。
玛雅莉打量着他又问道:“什么事?”白衣男子说:“我想请你们用你们的电台帮我发一封电报。”玛雅莉感到十分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们在这里没有秘密电台吗?”白衣男子道:“应该有吧,但我无法找到,因为我一直都是单独行动的,除了和总部单线联系外,没有任何上线下线,我此次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你们的。”
玛雅莉想了片刻才回答道:“可是我们这里非常危险,日本间谍的侦听电台已经注意到我们这部电台了。他们的无线电定位侦察技术非常先进,我们这几天都不敢打开电台,正决定明天一早就将电台转到郊外,要不我们明天再帮你?”一听这话,白衣男子顿时变了脸色,急切地说:“可是我时间很紧,今晚就得离开此地,必须立刻将情报发回去。电报内容就几句话,希望能马上得到你们的帮助。而且你们也不能再等到天亮了,必须马上转移,因为日本人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玛雅莉用俄语询问那三人,三人都摇了摇头。白衣男子更急了,伸手握紧了风衣口袋里的驳壳枪,但还是冷静地道:“你们到满洲来收集日本人的情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担心日本人会北侵苏联吗?我们收集日本人的情报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也就是说日本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因此,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帮助。何况,我们党的高层领导跟你们苏维埃政府一直有着亲密合作关系,还一直有互换情报的规定。我党许多同志都曾到贵国的各大学院学习,不少人还加入了你们的组织。当年孙中山先生在广东创办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也曾得到贵国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两国之间一直都有着如此亲密的合作关系,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吗?”
四名苏联特工交换了下眼色,用俄语交谈了几句,然后都向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玛雅莉笑道:“先生不但机智勇敢,而且知识渊博。非常荣幸能认识你这样的同行,中国有你这样的人才,你们一定能取得胜利的。战争结束后你更适合做一名外交家。”白衣男子听到他们能答应,心里如释重负,欣慰地回答道:“谢谢你的夸奖。”他用外国人际交流的方式回答,而不是中国人惯用的谦辞“哪里哪里,你过奖了”之类。
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是报务员,他坐到电台面前,迅速架好天线,接通电源,打开旋钮开始调整电台。另外两名男子忙着收拾东西,烧毁文件。
报务员调试完毕后,对白衣男子道:“现在可以开始了。”白衣男子低头行了个礼,“非常感谢。”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我们电台的频率呼号波长之类,内容在背面。”
报务员看了看背面的内容,是用中文写的,不由得担心地提醒道:“你不译成密码吗?我们这部电台已经被日本人监听了,我一发报,他们肯定能拦截侦抄到。”白衣男子道:“我对这些不懂,你就用明码发出去好了,反正这些内容我也不大明白。”这里大家应当了解的是:一般的电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