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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马上愤怒的回头,道:“谁!是谁!”
可是,后面根本就是绵延的车队和一堆生意人,现在哪儿看得到是谁呢?
老陈不甘心,马上问自己的随从,道:“你们听见是谁说的了么?”
俩随从都浑身颤抖,一个胆子大的说道:“老板呐,平素这过城门不过半盏茶时候,我们以为这次也是,所以……根本就没回头看,平素过去了就得拐弯儿,我们在准备驾车啊。”
老陈的其他手下,也纷纷表示没有看见,这却是把老陈气个半死。
可是,事情却没有完,听到刚才那话,胡子头儿开始一愣,可是马上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趁机整治下老陈的办法。谁让他不爽老陈已经很久了呢。这时候不趁机修理你一把,那才是傻呢。
头脑简单的胡子头儿,早就把其他事情忘完了……
“老陈头啊,啧啧啧。”胡子头一边说话,一边啧啧有声,手上还晃着这通关文牒,“看不出来,我本以为你老陈,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这么些日子,我自问从来没为难过你吧?可是我给你方便,你怎么不给我方便呢?伪造通关文牒,往轻了说,你这是想逃税啊!往重了,哼哼,你这就是企图潜入姑臧,图谋不轨!”
别看胡子头没读过书,但是说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其实老陈手上拿的通关文牒,倒是和传统意义的通关文牒不一样,是吕光听了人家的话,在凉州境内自己实行的。主要来说,这通过文牒有两个用处,一个是上面写了名字,画了头像,起到一个路引的作用,便于对人口进行控制。而另一个重要的地方,就在于在城门口设卡,进城都得查验路引,那路引就成了一个交税的凭证。
胡子头那话,可真是毒的狠,一下就点中了要害。统治者最恨的,无非两种事情,一个是不交税或者偷税漏税,那直接造成他的损失。而另一种,便是试图不轨想要造反。
偏偏,按照胡凯给安排的罪名,老陈头可是俩都全了,也难怪老陈的随从们都快急哭了。
好在,老陈头这个时候却并不紧张,他干笑两声,凑到胡子头面前,开始咬起了耳朵。
没想到胡子头根本没听完,就捅了捅耳朵,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大点声!”
第二百九十九章 摊牌(7)
老陈头一脸的尴尬,他晓得,这胡子头鼻子灵耳朵尖,自己声音又不是很小,他哪里会听不见?分明是在恶心自己嘛。
但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胡子头儿虽然不是官,连吏都算不上,但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胡子头儿现在就把着城门呢,自己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呢?
老陈头忍住心里头的火,又凑到胡子头耳边,说道:“呵呵呵呵,胡哥呀,这事儿啊,他就不能大声说呀。”
“喔~~~~~~”胡子头浓密的眉毛一挑,拉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老陈也是松了口气,道:“这下……您明白了吧?”
“不明白!”胡子头是坚决地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陈这下傻眼了,正好,他摸到了袖子里的一块玉,一想到这个时候如果被拦住了,别说今天的货出不了手了,关键是如果见不到那个大官人,可就麻烦了呀。
老陈卖了这么多年的菜了,其实他作为菜帮子头儿,早就不缺钱了,这车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这些日子以来,老陈借着城内戒严管制,自己却可以每天进出门的便利,结识了一些个大人物,而今天,自己很可能会有一场富贵啊!
如果能够换来一场富贵,舍掉一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呢?
因此老陈头一咬牙一狠心,便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玉,双手恭恭敬敬的捧到胡子头面前,道:“胡哥啊,您看,呵呵呵,些许心意,不成敬意,一点心意,还请您……高抬贵手。”
这玉洁白无瑕,看起来确是上品,胡子头接过之后,打量了半天,斜着眼,道:“这是……玉佩?”
“是,是。”老陈头在心里暗骂他土鳖,可是还是满脸堆笑的说道:“这可是和田美玉啊,呵呵呵,胡哥,您就给个方便吧。”
“好玉啊。”胡子头打量了半天,啧啧称奇,但是他还是板着脸,说道:“你作为一个商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之间,公然贿赂我,这该当何罪?”
“这……”见多识广的老陈是真没想到胡子头居然这么说话,当时他就傻眼了。
“啪!”胡子头居然一下子把这个玉佩摔得粉碎,然后指着老陈怒道:“胡某是给节下效力的,当兵吃粮,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需要你来贿赂!”
这话说的后面其他的围观人士,纷纷叫好,而胡子头也趁机说道:“弟兄们,给我搜!”
众人轰然应诺,一干压抑提着水火棍就大刺刺的冲了过来。
老陈急了,他突然大吼一声,道:“且慢!”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胡子头不屑地看了老陈一眼,这一刻,胡子头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大,因为他完全可以主宰对方的命运。
老陈一脸急切的拉住了胡子头,道:“胡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你要干嘛?”胡子头儿一脸的警觉。
老陈头却不管不顾的拉着胡子头儿走到一边,轻声道:“胡哥,这事儿,就没得商量么?”
“没得商量!”胡子头干脆的摇头,“如果你是要说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老陈一看,以为是胡子头还贪心不足,继续想要索贿,正要再从褡裢里摸点东西,胡子头却按住了老陈的手,道:“别费劲了,不是想要你的孝敬。”
在老陈惊讶的目光之中,胡子头凑到老陈的耳边,轻轻说道:“老子就是要出一口气,你懂了吗?”
绝望的老陈,眼睁睁看着一干衙役打开了自己的货车,心说完了,这一次,自己做的事情如果曝光了,恐怕什么富贵,什么大人物的信任,就全都没有了。
可是,胡子头等人,刚一开货车,却全部傻眼了,居然一个个都不说话。
老陈本来预期他们将会愤怒的质问自己呢,结果什么都没有,连老陈自己都觉得不对了。
其实老陈最近干的主要事情,就是帮助城里的大户们把家里贵重的东西给搬出去,顺便再从外面鼓捣一些稀奇稀罕的玩意儿进城,卖给这些达官贵人们。
由于老陈路子广,办事利落,为人又低调,口碑不错,也不贪财,因此得到了不少城内大人物的信任。
老陈也深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此他做事很卖力,甚至这几次根本就不打算赚钱,而宁愿亏钱来做这生意,目的不就是想和这些大人物们搭上线么?
老陈头的想法也很实际,那就是透过这些生意,成为他们的代理人,这样的话,自己的身份,地位,就都会有很大的一个提高,自己现在虽然不太缺钱,可是,贩卖蔬菜的说出去不好听啊!
自己这次,不就是在蔬菜车里,顺了些丝绸,陶器,玉器之类的东西么,上面也都有送给哪家的名刺,胡子头儿你们至于吗?
见他们还愣在那里,也有些沉不住气的老陈头走到了车前,正要说话,可是一看见车内之所在,老陈头却也是震惊的怪叫了一声。
这由不得他不震惊,因为车里面准备好的货物不见了,而里面,却是摆放整齐的刀枪弓弩箭簇。
这些东西,足以装备100人了!
更让胡子头等人赶到可怕的是,老陈这人,可是有资格天天出入姑臧城啊,他在这里贩卖蔬菜已经几十年了,就算是从这戒严的时候开始算起,这些日子,老陈如果天天朝里面送武器,能够送进去多少?
胡子头儿看了看自己的同侪们一眼,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冷战。
他是真怕了。
好容易,大家都在发愣的时候,一个站在胡子头身边的伙计,突然一脚把自己侧后方的一个衙役踢开,然后一把抄起一柄刀,直取胡子头儿的脖子。
只是他的动作到底慢了一些,胡子头一个懒驴打滚,好容易躲过了那漫天的刀影。
而这时候,这个一身粗布的伙计却大声道:“兄弟们!事已至此,咱们如果被送官,可都是杀头的罪过,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杀出去!”
说罢,他提着刀,就冲着衙役们去了。
老陈头完全惊呆了,这闹事的人,是跟随自己才1年多的田木,因为这小子办事机灵利索,心思如发,偏偏话不多,很靠得住,老陈头才开始栽培他,却没想到,今天他却第一个发难。
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胡子头儿,到底是常年看大门的,只有仗势欺人的经验,没有镇压暴民的经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刁民!如果再闹事,我就把你们通通杀光!”
这话可是惹了大事了。
因为这个时候,胡子头就象征着公权力,而老陈的这些手下们,其实也是不懂法的,只晓得以送菜的名义其实是送货,里面还有刀枪,这种事情要吃官司,却并不懂这事情有多严重。
如果胡子头这个时候安抚大家,别说狠话,比如说只要不闹就没事,那他们心中顺民的因素发作,还真不一定敢动。
可是,在田木已经拔刀的时候,胡子头选择了威胁他们,还以杀头来威胁,那他们就认为,反正是死,与其被你们杀掉,不如我们干一票。
于是转眼间,老陈的随从们,纷纷拿起了刀。
衙役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别说刀了,连水火棍他们都还耷拉着拿着,根本就没有形成战斗的位置。
城门前乱成一团,后面排成长龙等着进城的商人们和车队更是乱糟糟的,马上就有声说道:“妈呀,跑呀!”
“不对,我们还要进城!”
“快,快走!”
……
一团混乱之下,拿着刀的小子们,只敢伤人,却并不敢杀人,因为杀官视为造反,他们真不敢。
可是他们也想活命,于是在杀出一条血路后,他们扭转方向,冲着后面狂奔而去。
而他们手上还提着刀呢,后面的人们自然根本不敢阻挡,人潮向两边分开,而且由于被挤压反而两侧突出。
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惊奇的发现,胡子头等人好多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也不知道是谁在煽动,所有人居然趁着这个时候,城门大开之时,蜂拥向前,你推我我推你,大家齐心协力,胜利冲进了姑臧城。
胡子头只是受了轻伤,可是他躺在地上,却还是徒劳的吼道:“你们不许进城!没有检验通关文牒,进城者格杀勿论!”
可是人和车队弄出来的灰尘,把胡子头的脸遮蔽的模模糊糊,大家根本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
姑臧城的城门本来就大,眨眼之间,众部分已经冲进了姑臧城内,而由于事发突然,又是白天,姑臧城内的守军并没有在巡逻,这些人进了城后,一到开阔地,自然马上作鸟兽散,跑到各自的落脚点去了。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法不责众,你吕光大人就算神通广大,还能把我们都抓起来不行?
段业回头,看了看姑臧的城门,得意的笑了。
第三百章 摊牌(8)
清晨,姑臧的天空却灰蒙蒙的,这让很多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毕竟之前的很多天里,天气一直非常炎热,大家连门都不想出。而且最近,姑臧城根本就是戒严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天突然阴了下来,连太阳都看不见,,满天的乌云,还是让大部分人都直觉的感到心里堵。
虽然城内的交通进行了管制,可是,离开家门,站在门口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在大多数人几乎同时这么想的时候,就造成瞬间,街头上是人头攒动。
这一次,早已有了准备并且做出预案的青骑,已经分多个批次在城内巡逻,而突然间很多人走出家门的消息,被第一时间报给了青骑的统帅吕由。
吕由现在一身铠甲,手握佩刀,完全是在临战状态,他得到斥候的消息后,马上下令,道:“让弟兄们告诉百姓,务必都回到自己家里,没事不许出来乱动。”
“是!”
于是骑兵开始奔驰,马鞭开始挥舞,而这一命令,也被毫无折扣的执行了。
百姓们虽然多有不满,可是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谁敢说什么呢?一个个也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屋子里,有些心头恼火的男人,便开始打女人,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吕由的青骑同时出动,搜查了所有的酒肆茶楼妓院,并且抓走了数百人,而后,姑臧城再次进入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虽然平静,气氛却近乎窒息,一方面,这是天气要变,雷阵雨要来的前兆,本来就很闷,而另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这政治气候,似乎也要变了。
老百姓永远是不能搀和到高层斗争的,也毫无全局观念,更不懂精细的操作,但是他们却永远是直觉最敏锐的,很多时候,他们总能够及时的察觉情况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