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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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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

蓝肤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他离开三天后,一艘“蝎子号”单桅帆船在刘易斯港抛锚,船上载着那个不幸的班轮的纽约代理人和一个政府专员。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一到这里就马上颁布了一条严厉的搜捕令。这条搜捕令使很多古怪的事实曝了光。他们发现,有那么一段时间,印第安附近的居民与海盗关系非常友好,因为在这一地区的许多房子里,这位政府专员搜到了许多价值不菲的东西,都是海盗们从班轮上抢来的。他们还在刘易斯镇的一些人家里发现了许多来源可疑的贵重物品。

一时间,居民们似乎都多多少少地因为海盗而沾上了污点。

甚至可怜的海勒姆·怀特也没有逃脱嫌疑,检查官们发现利瓦伊·瓦斯特与海盗蓝肤的犯罪活动有牵连,因此,他们认为海勒姆也与海盗有来往。

老黛娜和黑鲍勃也遭到了审查,于是,人们不但全都知道了利瓦伊与两个客人会面的事情,而且还知道了当海盗们在屋里讨论如何处理战利品时,海勒姆也在场。

海勒姆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看起来,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些不公正的怀疑带给他的伤害更深了。在海勒姆所遇到的所有不幸中,这是最后一记最沉重的打击,也是他最难以承受的一次打击。

利瓦伊不但从他这里夺走了父爱,还把自己逼到了破产的边缘。更可恨的是,他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私奔了,现在他又毁了海勒姆的好名声。

针对对他的怀疑,检查员们立即积极地行动了起来。

海盗们曾经从班轮上抢走了价值高达几百英镑金币的支票,因此,海勒姆接受了严格的审问和严厉的检查,他们想查出海勒姆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海盗们的去向。

各种灾难接踵而至,像大山一样压在海勒姆的身上,在重压之下,海勒姆不但比以前更加呆滞、沉默,而且还变得更加阴沉、忧郁,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之中。在火堆前,他经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连椅子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前方。

在二月里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地上的积雪有三英寸厚,海勒姆正在呆呆地冥思苦想,突然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敲门声很低,而且不很连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海勒姆忽然被惊醒。他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萨利·马丁。

海勒姆就这样毫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萨利首先开口了。“海,你不请我进去坐会儿吗?”她说,“我又冷又饿,快要饿死了,我太饿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请让我进去吧。”

“好的,”海勒姆说,“请进吧,但是为什么你不回自己的家呀?”

这个可怜的女孩因为寒冷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吱吱直打架。一听这话,她哭了起来,边哭边用包住头和肩的毯子的一角擦着眼泪。“我回去了,海勒姆,”她说,“但是爸爸,他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还很恶毒地骂了我,海,我真希望自己死掉算了。”

“你最好先进来,”海勒姆说,“外面太冷了,站在外面不行。”他给女孩让开一条路,女孩满怀感激地迅速走进了房子。

海勒姆让黑人黛娜给她拿来食物,她坐下来,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吃饭时,海勒姆背朝着火站着,看着她,那个曾经圆润、像玫瑰花一样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已经变得消瘦、憔悴。

“你生病了吗,萨利?”他问道。

“没有,”她说,“但自从离开家后,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海。”一想起那段痛苦的日子,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她匆匆地用手背擦去了眼泪,并没有停止吃饭的动作。

接下来是一阵沉寂。黛娜蜷缩着身子坐在壁炉另一边的小木凳上,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海勒姆根本就不去注意她。“你不跟利瓦伊跑了吗?”他忽然问。女孩低下头,偷偷向上瞄了瞄他。“你不要害怕。”他又说。

“是的,”她终于回答了,“我是跟他走了,海勒姆。”

“你们去哪儿了呀?”

听到这个问题,她忽然放下了刀叉。

“不要问我这个,海,”她激动地说,“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不了解利瓦伊,海勒姆。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有关他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告诉你,如果我给你说了我们到过哪儿,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把我找出来,然后杀了我。如果你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事情,海勒姆,你就不会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了。”

海勒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思了好长时间,后来他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我一直想多看你几眼,萨利。”

萨利并没有立即回答,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海勒姆,”她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事,你能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吗?”海勒姆点点头。“那么我就告诉你,如果利瓦伊知道我向你说了,他肯会杀了我,肯定会的。海,你走过来点,我得小点声儿给你说。”海勒姆朝她探过身去,她迅速地朝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嘴凑到了他耳朵边:“我是个诚实的女人,海。逃跑之前,我就已经嫁给了利瓦伊·瓦斯特。”



十一



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过去了,夏天很快就到来了。不管海勒姆心里怎么想,但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然而,他粗笨的脸明显变得松弛了,双颊也凹了下去,由于关节松弛,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笨拙了,几乎都要缩进衣服里去了。他经常会在半夜被惊醒,有时他会在屋子里走上几个小时,一直走到下半夜。

就这样,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遭遇了一生中最重大、最可怕的一件事。

七月,一个酷热的夜晚,感觉像在蒸炉里一样,即使心里只装着一些小事,环境也很顺心,但是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想要睡着还是很困难的。满月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了地板上。海勒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走一个来回,都会经过那片四方形的月光,每次走进朦胧的月光投射下来的光束时,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那憔悴的身体都会忽然发出亮光。

厨房里的钟声响了,海勒姆停下脚步去数钟声,已经十二点了。

最后一声钟敲完了,夜又沉寂下来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现在他在专心地倾听另一种声音。在大钟敲下最后一声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正沿着房前的小路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直走到了敞开的窗户下面。几秒钟后,他听到生锈的铰链发出了吱吱的响声。一位神秘的客人进了磨坊。海勒姆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此时,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老磨坊积满灰尘的木板屋顶上,在不到30步远的地方,他看到门忽然被打开了。他马上提起精神,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大约经过了一两秒钟的寂静,从敞开的大门后的黑暗中,闪出了一个清晰、生动的人影。月光皎洁,海勒姆可以像白天一样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脸,那是利瓦伊·瓦斯特。此时,在他胳膊下,夹着一个空的面粉口袋。

利瓦伊·瓦斯特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摘下帽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磨坊,和来时一样小心谨慎。他贴着房子小心挪动着脚步,海勒姆往下看了看他,这时海勒姆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他。

在距离房子五六十码时,利瓦伊停了下来,从曲折的篱笆后的暗影中忽然蹿出第二个人影来,很明显是前来与利瓦伊会合。他们站在一起交谈了一小会儿,利瓦伊不时地指指磨坊,然后两个人转过身去,翻过了篱笆,抄近路穿过一片开阔的农田,走过又高又乱的杂草地,朝东南方向走去。

海勒姆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扭曲、暴怒的表情,这个表情和七个月前他在厨房里面对自己继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此时,额头上的汗珠滴了下来,他用袖子擦去了汗水,然后没穿外套,也没戴帽子,就直接跳出窗户,穿过草地,毫不犹豫地朝着利瓦伊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翻过篱笆,清楚地看到月光下的那两个人正走在远处平坦、茂密的草地的那一头,马上就要进入一条狭窄的松树林里。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进了松树林,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

此时,海勒姆目光十分坚定,紧闭着双唇,像一个正在追击敌人的复仇女神一样顽强、无情。他跟着两人穿过月光明朗的草地,走进了松林的阴影中。午夜的松林十分宁静,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他轻轻踩过树下滴满松脂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响声。在静寂无声的树林中,他能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利瓦伊和同伴的说话声,在这空荡荡的树林中,他们的说话声显得格外响亮,而且还伴随着山谷的回声。树林那边是一块玉米地,两个人钻进了正在抽穗的玉米地里,不时传出玉米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根据这种沙沙的响声,他紧跟他们钻进了玉米地,一步也没有落下。

穿过玉米地,是一条通往刘易斯南部的大道,经过一座独木桥,走过一片连接镇子和远方沙丘的辽阔盐沼,两个人沿着这条路线走着,海勒姆一直在后面跟着。忽然,海勒姆发现自己已经赶上了他们,离他们只有不到50步远,现在,他可以看到利瓦伊的同伴肩上背着一包东西,看起来像是工具什么似的。

他停了一会儿,等到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盯着前面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又翻过篱笆到了大路上。

海勒姆跟着这两个人走了有两英里,也许可能更远的距离,他们走过平坦的白色马路,穿过沉醉在甜蜜梦乡的格林费尔德的安静民居,越过谷仓、棚屋、高耸的干草堆、田野、树林、空旷的草地、黑糊糊的沉静的小镇,最后走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宽阔盐沼地。盐沼在银白的月光下一览无余,看上去无边无际,当然,实际上它是有边界的,远处,盐沼和一条长长的雪白沙丘连在了一起。

海勒姆又跟着他们走过平坦的盐沼、繁茂的莎草地、琉璃般清澈的湖泊。经过湖泊时,他还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他们就这样走啊走,最后走到了一片矮松林。这些苍老的矮松树生长在白沙丘脚下,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样子,但却十分挺拔。

海勒姆躲在松林的阴影中等待着,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片空地上,身后拖着他们黑得像墨汁一样的长长的身影。在死一般无声无息的寂静中,海勒姆似乎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半英里以外大西洋的海浪撞击在岸边的沙丘上发出的低沉、有力的拍打声。

后来那两个人绕过了白色断崖的南端,海勒姆紧跟着他们,也绕过了断崖,但此时,那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面前是光滑陡峭的沙山,嶙峋的山脊直耸入天际。前边两个人的身影一直向山上走去,很快消失在山顶,海勒姆也跟着爬了上去。山脊那边有一片圆形的碗状山谷,大概有50英尺宽,18-20英尺深,在海风的作用下,山谷几乎成了正圆形。海勒姆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爬到了山顶上,偷偷地往下面的山谷看了看。那两个人正坐在沙地上,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枯死的松树,高高的树干光秃秃地立在沙地上,也许几个世纪前它就生长在那里了。



十二



此时,利瓦伊已经脱掉了外套和马甲,用帽子扇着风。他把随身带着的那个包裹摊了在沙地上,坐了下来。他的同伙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明亮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海勒姆立即认出他就是那个身材健壮的外国坏蛋,那天晚上曾经和那个小个子一起去找过利瓦伊。这人已经摘掉了帽子,正在用一条红巾擦着汗。在他身边,放着一捆他一直背着的工具:两把铁铲、一根绳子和一根尖头的长铁棍。

这两个人用外语交谈着,海勒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看到继弟一会儿用手指一指那棵死树,一会儿又指一下碗状山谷中另一面陡峭上的白色沙地。

后来,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已经休息好了,而他们的会议——如果确实是会议的话——也结束了。利瓦伊在前面带路,另一个人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到了那棵枯死的松树前。利瓦伊停下来开始忙活,好像在寻找某个记号。找到后,他从包里取出一根卷尺和一个大大的黄铜罗盘。他把卷尺的一头递给同伴,用拇指把另一头压到树上某个位置。然后用罗盘确定方向,还不时地向另一个人发号施令,那个人根据指令一会儿往左移一点,一会儿往右移一点。后来利瓦伊又下了一个指令,他的同伴就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木钉,把它钉钉到了沙地里。然后,他们以这根木钉为基点,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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