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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忽然蜢动一下,包着她的旧毛巾落下,露出一个毛毛头,叫人侧然。
两兄弟面面相觑,万新拚命摇头。
万亨心想,把她们母女扫走倒也容易,可是以後她'奇書網整理提供'俩沦落在坑沟,他可受不住良心责备。
他坐下来,过了很久很久,才间:「吃过饭没有?」
林秀枝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万新代答:「孩子吃过我做的鹤蛋麦粥,很是喜欢,一吃一大碗。」
万亨点点头。
万新轻轻说:「记得你陪我到马嘉烈处取回家豪吗,孩子无辜,推己及人。」
万新也是善心人。
他走过去,自林秀枝怀中接过幼儿,「你且去休息。」
秀枝已筋疲力尽,她面无人色撑起来,跟伧走进卧室。
万新喃喃自语,「到底相识一场。」
「孩子与我无关。」
「我知道。」
兄弟俩互相拍打对方肩膀。
「你当心大学生误会。」万新一直那样叫曹慧群。
「我会尽快向她解释。」
「大家睡吧,累死人了。」
万所说得不错,当晚人人睡得做死猪一样,万籁无声。
万亨忽然醒来,是因为有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那只柔软温馨的心手是真正的小手,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孩子站在他身边,笑嘻嘻,手在他脸上摩婆。
他感动了,温柔地笑,「你醒了,可有替换衣裳,洗个澡好吗,肚子可饿?」
万新探头进来,「都准备好了。」
「奇怪,」万亨说:「你怎麽服侍起别人的孩子来。」
万新搔搔头皮,「我喜欢女儿。」
亲生儿却丢在母亲处不揪不睬。
厨房传出喷香牛乳烤面包,万亨抱起幼儿,先喂她吃饱,然後帮她沐浴。
他蹲在浴缸边与小美人寒暄:「你叫什麽名?」
「宝宝。」
「几岁?」
「快五岁。」
「哈哈哈,老实一点。」她们总是充大直至真正老大。
「两岁。」终於招供。
他替她换上乾净衣服,给她一只足球玩。
一边说:「曼联最近老是蠃利物浦。」
万新忽然放下茶杯,「孩子母亲倒是睡得真甜,到现在还没醒来。」
两兄弟四目交投,凝住,两人同时跳起来抢到卧室门前,大力踢开房门,只见林秀枝和衣向躺着,一动不动。
万亨示意万新站在门边。
他走近去经经拨过林秀枝身子,一看,只见她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不好。」这一惊非同小可。
万新十分有经验,立刻打紧急电话叫救护车。
小女孩蹒跚走近,「妈妈,妈妈。」
万亨本来呆若木鹤,为着幼儿,不得不故作镇定,「妈妈睡着了,别吵她。」
孩子十分乖巧,返到外边。静静坐下。
救护车呜呜来到。
万新说:「你跟车,这有我。」
「拜托。」
「喂,大学生找你,我该怎麽说?」
「陪朋友进了医院。」
救护人员进来一看,立刻说:「瞪孔已经放大」,迅速给氧气罩,放上担架。
「先生,病人是你妻子?」
到这个时候,有理也说不清,周万亨只得承认:「是。」
林秀枝一直昏迷。
万亨在病房外等候消息。
绝望的人做绝望的事,也许,她已尽了所能,认为力气已去到尽头,再也没有生路,故此想一手结束生命。
不知怎地,她认为可以把幼女交给万亨,直觉认为他可靠。
可怜的母牛。
万亨深深叹口气。
看护出来说:「她苏醒了,尚未脱离危险,你可以进去看她。」
万亨连忙站起来。
看护说:「不要超过五分钟。」
万亨走进病房。
秀枝鼻子与手腕均搭着管子。
她微弱地睁大双目,流下泪来,嘴巴不能言语。
万亨握住她的手,「你看你,一次又一次陷我於不义。」
秀枝无言。
「人们会怎麽想?他们会说我虐妻。」
秀枝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环境这样窘逼,应该早点来找我们,总有办法,出院後你可以到利物浦,记得那间炸鱼薯条店吗?江湖救急,权且屈就,养好了身体,海阔天空,哪都去得,老话说留得青山在。」
秀枝十分羞愧。
「你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孩子带到此地,会有更好前途。」
看护进来赶人。
「至要紧活下去,我明日再来。」
回到家,他倒在沙发上。
万新问:「救回来了?」
做点点头。
发觉屋子添了许多幼儿用品及玩具。
「都说好看的女人最有办法,这一个好像特别笨。」
幼儿走过来问万亨:「你是谁?」
「我是叔叔。」
「妈妈去了什麽地方?」
万新侧然说:「一直问要妈妈。」
「妈妈身体有病,去了医院。」
孩子睁大双眼,恳求说:「带我去见妈妈。」
「明天同你去。」
「这孩子一点麻烦也没有,自己玩自己睡自己会得上厕所。」语气充满怜惜。
稍後万新去开工,万亨与孩子厮守,相处融洽。
他脑海中渐渐拼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本来林秀枝可能打算带着孩子嫁过来,终於改变主意,认为他不是她的终身对象,继而摆脱他。
她对他没有感情,即便在最潦倒时刻,她仍然认为他配不起她。
这已经不重要,万亨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即便是陌路人,他也希望她活下去。
第二天,他携同孩子去探访林秀枝。
林秀枝颤魏伸出手来拥抱幼儿。
看护说:「下午可转入普通病房。」
万亨放下了心。
他走出走廊取杯水喝,一抬头,看到了曹慧群。
慧群一脸狐疑之色,声音不甚踏实,「你哥哥说你在这。」
万亨呆呆站着。
「那女子是谁,那孩子又是谁?」
万亨张大了嘴,又合拢。
慧群轻轻说:「我想我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万亨答:「是朋友。」
「真相。」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应该一早告诉我,怎麽可以留待今日揭发。」她的语气开始严峻。
万亨自己也糊涂了,他说:「名义上,那是我的妻子。」
慧群面孔转得煞白,「什麽?」
「我可以解释。」
「你的妻子。」
「但是」「你一直是有妇之夫?」
万亨辩说:「我有名无实,十分不幸,请你坐下来听我细述。」
曹慧群拂袖,「谁还要听你胡说。」
「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她怎麽会在医院?」
「服毒自杀。」
慧群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时,披着白袍的秀枝挣扎地扶住门框出现,扬起手,似想说话。
慧群一见,立刻转身走。
万亨跌足。
看护奔过来,「这是怎麽一回事,你,回到床上去,否则要把你绑起来。」扶着病人进房。
孩子走到他身边,轻轻叫:「爸爸。」把头靠在他膝上。
万亨把她褛在怀中,再也不想说话。
他抱着孩子进病房。
秀枝焦急羞愧,指着胸口,又指指门口,有口难言。
看护说:「那只毒药使她暂时失声,有话只好写出来。」
秀枝取过纸笔,写:「对不起。」
万亨维持沉默。
秀枝状如枯缓,他实在不忍再加以责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抱着孩子离去。
在公路车上,他同幼儿轻轻诉苦:「新居都已经看好了,就差行礼,看看新娘子又跑了。」
小孩摸他的鼻子。
「都是因为你,喂,你为什麽害我?」
孩子咕咕笑。
「将来,你嫁给我,服侍我,爱惜我,当作还债补偿。」
孩子小小双臂抱紧他脖子。
邻座一位银发老太太忍不住微笑说:「从前我也不明何以大人喜欢与婴儿说话。」
万亨赔笑,「他们听得明白吗?」
老太太说:「我想他们懂得,看,他们的眼睛何等了解。」
万亨抱起孩子下车。
他打电话给慧群,她一听到他声音就挂断。
万新讶异道:「如此刚烈,也不是好对象。」
万亨没好气,「你想她怎样,两女共事一夫?」
「至少花十五分钟听男友把事情始末说清楚。」
万亨说:「也许我不值十五分钟。」
万新却说;「也许她的自尊值一段姻缘。」
万亨取过外套,「我去找她。」
万新牵牵嘴角,「可能母亲说得对,我们两兄弟的确命苦。」
万亨不语。
他在慧群门外等了半天,累了蹲在道旁喝纸杯咖啡,紧盯看大门不放。
终於,有一个红发女孩出来问:「周?」
「我是。」
「慧群乘火车先到牛津,再北上湖区,旅游完毕,决定回香港,你若要追上去,倒也来得及。」
「什麽班次的火车?」
「大中央站四时十五分开出。」
「现在已是四时。」
「你若沿路轨追上去,可以追得到。」
万亨一征。
「就看你可愿意,火车总会停站,你会看得到她,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事要做,那就很难说了。」
万亨微笑,「我还有三天假期。」
「绰绰有馀,祝你好运。」
「请问你芳名。」
「英格烈。」
「为何把慧群的行程通知我?」
英格烈微笑,「慧群若不想人知道,就不会告诉我,你说是不是。」
万亨开着大哥的老爷车追上去。
有一段火车轨与公路平行,万亨拚命响号摆手。
坐近车窗的旅客都可以看到一个疯狂年轻人在追火车,他们指指点点,叫邻座的人也来看。
这班九零三号火车并不拥挤,十多节车厢疏疏落落,全是坐铺,但是万亨看不到慧群。
他追到牛津站,累得一身汗,口渴、腹饥,不知慧群会在哪个出口下车。
正在踌躇,一位先生笑着过来给他通风报讯:「她在第七节车卡上。」
万亨奔向车卡,上去一看,的确有一位华裔女士,三十多岁,并不是慧群。
在洋人眼中,所有华人看上去都差不多。
万亨如堕入深渊,无比失望。
莫非慧群根本不在车上。
茫然他看到一个白衣裙的纤细背影,一颗心又跳跃起来。
他追上去,那女生转过头来,一脸错愕,呵,正是曹慧群。
她看到的他一头一脑是汗,衬衫裤子稀绉,神情樵粹,如果他犯的是小事,她一定原谅他,但是这次欺骗非同小可,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曾慧群别转了面孔,假装看不见他。
他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在小旅店下榻,他也跟着去。
她叁加旅行团观光,他坐在车後,她不同他说话,他维持缄默。
旅客中有几个人看到周万亨驾车追上来,知道首尾,代他抱不平,问曹慧群:「他做错什麽?原谅他吧。看他一番苦心,我丈夫甚至不会追我到街角电话亭。」
可是慧群不为所动。
两个人一起旅行,可是互不干涉,不揪不睬。
火车一直往北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若果真想苦中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万亨自从军以来,深知生命无常,他决定每日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出来享受清风明月,忧虑管忧虑,并不能阻止他珍惜光阴。
在湖区的游客街,他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後,她知道他在那,只是不予理睬,自顾自购买纪念品。
有时转过身子,不见了他,心又会一沉,啊,终於走了,不一会他又出现,原来只是开小差去买热狗吃。
有一女孩问慧群「到了苏格兰,你会与他说话吧。慧群低下头,」我不去苏格兰。「那天下午,他走近她身边,坐在她隔壁。他轻轻说:「明日我要随队伍出发,军令如山,不得不走。」
慧群佯装听不见。
「我会嘱律师写一封信给你,说一说事情经过,请你细阅。」
她仍然不语。
万亨低头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那同一女孩惊叹:「你放他走?」
慧群忽然对陌生人抱怨起来:「你有所不知,他是有妇之夫。」
谁知那女孩说:「那又如何,他跟着的可是你呀。」
另一位女士也冷笑一声:「你不会把他抢过来?」
慧群错愕,没想到这一班游客道德观念如此松懈,一定是被日光与风薰昏了头。
她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幸亏表兄弟姐妹众多,天天吃喝玩乐嬉笑,无忧无虑,她不致於陷於情绪低潮。
可是表姐时时发觉她一人躺在绳网发呆。
「什麽事?」
「失恋。」
「不要紧,那人配不起你。」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麽知道。」
「噫,无论他是谁,我们一定要那样想,岂可泄气,焉能妄自菲薄。」
慧群忍不住笑出声来。
「累败累战,再接再励。」
慧群没好气。
正在此时,邮差送挂号信来,慧群签收,是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起初慧群以为是学校文件,折开一看,是一封出马玉琴律师写的信。
那封信附看各种证明文件,又将事情起末详细叙述一遍,最後,并注明,在法律上,她的当事人周万亨这一段虚假的婚姻已宣告无效。
慧群读了律师信之後心中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