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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之前曾经有幸随大帅进过宫;为陛下唱过一曲突厥民谣。”阿兹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李隆基微微蹙眉;随即若有所思;他立刻还唱了两句;紧跟着才叩头说道:“臣本名阿兹勒;蒙大帅恩德;如今改名杜随。”
李隆基当初还兴致勃勃地问过这个突厥青年的生平;此刻既然记起了这个人;他便不耐烦地说道:“原来如此;朕记得你。昨夜灞桥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对朕如实说来”
“臣谨遵陛下御命。”
阿兹勒再次磕了个头;这才将昨天晚上的一幕一幕复述了一遍。他虽是突厥人;但一口汉语早已十分流利;再加上追随杜士仪多年;读书认字;娶妻生子;汉化已经很深了;叙事井井有条;兼且抑扬顿挫;其他人听着听着;不禁都渐渐心情安定;至少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当他说到拿下刺客;吩咐看好人以防自杀之际;御座上的李隆基也好;旁边的高力士也好;全都暗自点了点头。
“那时候灞桥驿已经燃起了大火;虽则吉侍御已经身受重伤;但臣生怕被人断了后路;所以只能草草为其包扎后;带着人立刻撤出了灞桥驿;然后赶到了长乐驿求救;总算得天之幸;吉侍御还保住了性命;否则臣只能自刎谢罪了
“自刎谢罪?”李隆基对于阿兹勒在遇袭之后的一系列措置;全都相当满意;当听到自刎谢罪这四个字时;他却有些变了颜色;“杜君礼军法如此严苛?”
阿兹勒行前得杜士仪面授机宜;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智计胆色比武略更加出众;当即俯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并非大帅治军苛严;而是臣本属中受降城中一个托庇于拂云祠的孤儿;只求温饱;不问其他;承蒙朔方节度副使阎老将军松口;杜大帅收留;追随左右这许多年;教以忠义;如今权领前锋营;却一直未有寸功。此次大帅令我带人护送吉侍御进京;如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有面目去见大帅?不用陛下召见;臣已经自己死了”
听说阿兹勒的身世;李隆基顿时面色稍霁。一介突厥胡儿;说出来的话应该还可信。他当下又一一询问了其他人;见所有人众口一词;听上去并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那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刺客身上。大约是因为受伤不轻;医治也只是为了让其留一条命好问口供;此人看上去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而在其身侧;还有两个被拿住的接应者;同样是颤抖得犹如筛糠一般;连牙齿都在打架。
对比阿兹勒等人的恭敬有礼;李隆基对这些使自己的太平盛世陡然失色的家伙自然深恶痛绝。他重重一拍扶手;厉声喝道:“来人;命人把吉温不;把罗希秉宣来;让他给我好好审问这几个罪该万死的家伙;务必问出幕后主谋”
此话一出;冷眼旁观整件事;隐约已经瞧出几分端倪的高力士便适时提醒道:“陛下;罗希秉和吉温本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让罗希秉主审”
高力士一句话还没说完;李隆基便没好气地打断道:“朕当然知道罗希秉和吉温好得穿一条裤子。所以;就让罗希秉当着朕的面审讯这些凶徒;谅他也不敢耍弄什么花招另外;你再去太医署;只要吉温还能开口;哪怕抬;也得把他抬过来”
天子既然心意已决;高力士便不复再劝;当即领命出去。李隆基遂吩咐阿兹勒等人起身;等到一一询问之后;知道这些竟然全都是突厥孤儿;如今却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为天子效命;他的心情不禁稍稍好了起来。大唐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不吝启用蕃将胡兵;哪怕当年曾经使唐军死伤惨重的蕃将;一旦降伏;也会赐以高官厚禄;笼络其为国效命。更不要说那些本就一心向唐;忠心耿耿之人了。
“尔等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等查证了今次案子之后;尔等可愿意长留长安宿卫?”
面对这个问题;阿兹勒立刻毫不犹豫地叩头应道:“陛下恩德;臣岂敢不应?臣等愿意日夜宿卫;侍奉陛下。”
见阿兹勒没有因为杜士仪而推脱;其余众人也纷纷叩头答应;李隆基一时大为高兴;因为吉温遇刺而生出的愠怒;再度稍稍平息了几分。等到太医署那边;几个内侍抬着一张长榻匆匆赶来;吉温气若游丝只能哼哼的光景;他的怒火又再次被撩拨了起来。
想当年他为何在张审素二子杀了御史杨汪后震怒十分不肯赦免?因为事关朝廷的脸面;他这个大唐天子的脸面;如若旁人群起而效仿;岂不是乱套了?
“陛下;罗希秉到了。”
随着高力士进来亲自禀告;李隆基微微颔首道:“让他进来”
尽管罗希秉在外声威赫赫人人畏惧;但他身为殿中侍御史;却还是第一次踏足兴庆宫兴庆殿。而这次受召的人只有自己;而没有右相李林甫;他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各种猜测。然而;他和因财计深受天子信赖的杨慎矜和王不同;他能够有今天;全靠李林甫的提携;这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开李林甫这个大靠山因此;进殿行礼之时;他见旁边侍立着一行十几个装束整齐的兵卒;料想便是杜士仪派了护送吉温的护卫;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凶光。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上首天子开了口。
“罗希秉;吉温也好;杜君礼的护卫牙兵也好;还有这几个刺客也好;全都人在此处。今天你当着朕的面;立时三刻把这桩案子审理清楚”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罗钳吉网
果然是叫自己当场审理这桩案子
罗希秉尽管在来之前就已经猜测过这个可能;但眼下天子真的开了口;他不禁暗自叫苦。他和吉温在外号称罗钳吉网;听上去声威赫赫不可一世;但真正说起来;那却是他们的构陷株连手段;是他们的用刑攻心之道;并不是说他们俩在审讯上头和别人有所不同。然而;在这皇宫大内之中;把这一套东西卖弄出来;那无疑会让天子对他们这些年来办理的大案生出怀疑来。
就算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术;也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用
可这种时候不容他退缩。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罗希秉恭恭敬敬答应了下来;但随即却开口说道:“陛下既然命臣主审;那臣还有下情禀告。如刺客这般人等;历来都是用的死士;纵有舌粲莲花之辩才;却难以撬开这等人的嘴;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硬至极的。臣若在至尊面前用那等手段;恐怕惊扰陛下;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李隆基刚刚在急怒之下召来罗希秉命其当面审;此刻听得对方如此说;他细细思量;又不得不承认事情果真如此。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容你将人押回御史台好生审问;最迟明天;朕就要听你的禀报”
天子能够松口;罗希秉自是如释重负。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斜睨了阿兹勒等人一眼后;他又奏请道:“然则;在这几个刺客之外;臣请陛下能够将这些杜大帅的护卫交给臣一并查问。须知国朝以来;除却张审素之案外;鲜少有御史台御史被人劫持乃至于刺杀之事;实在骇人听闻既然他们乃是当事者;所见所闻无不至关要紧;还请陛下恩准”
阿兹勒早就听说罗希秉是和吉温齐名的酷吏;此刻听到对方在天子面前如此奏请;李隆基分明已经意动;想起刚刚李隆基招揽他们留宫宿卫;他想起杜士仪在闲暇之余曾经说过天子待旧日功臣的凉薄;对结发妻子;枕边爱妾亦是功利;他不禁嗤之以鼻。
他用眼色吩咐其他人稍安勿躁;随即便突然出列一步向天子下拜道:“陛下;臣虽在边陲;却也得知御史台治狱手段;无非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臣此次领大帅严命;护送吉侍御回京;当夜发现刺客时;臣最先到场;最先射箭拦住刺客;最终拿下刺客。而且臣才是真正总揽此事的人;罗侍御若想查问;只臣一人奉陪便可。”
罗希秉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杜士仪的护卫;竟然就敢在李隆基面前直指自己的拷问手段;一时不禁为之大怒。他本想反唇相讥;却不想高力士突然弯腰控背;对天子低声说道:“大家既然如此心切进展;不如臣前去御史台旁观如何?”
“也罢;你替朕去看着。”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着阿兹勒道;“杜随;有朕的骠骑大将军旁听;你等自可安心”
长榻上被太医们围在当中的吉温见罗希秉面色发沉;如果不是他实在没力气大声提醒;恨不能告诉对方;杜士仪这些护卫应该和自己遇刺之案无关。事后他虽是昏昏沉沉;可也一直在努力思考整件事;一度想过是否李林甫想要杀人灭口;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李林甫应该还不至于护不住他;偏要下如此杀手。因此;当自己被抬出兴庆殿;须臾罗希秉追了上来到他身边时;他立刻竭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袖子。
“吉七;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两人的关系却不像周兴来俊臣;面上和气;实则勾心斗角;彼此之间素来常常交流经验得失。此刻;吉温定了定神;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当夜我被人行刺;他们救我的时候虽未必多用心;但总算还是让我捡了一条命。而且;拿下刺客后卸了下颌以防自杀;又在口中搜寻毒药;这都是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你要小心;我觉得极有可能是人不但算计杜君礼;还一并算计右相”
罗希秉悚然动容;立刻想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他立时点了点头;本待就走;却不想吉温依旧紧抓他的袖子不放;可人却已经面色发白;显然刚刚那番话用了太多力气。他知道吉温肯定还有更要紧的话对自己说;当即对太医们客气地拱了拱手道:“各位;吉七还有要紧话吩咐我;各位可否稍稍腾出个地方;让我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罗钳吉网凶名之盛;宫里宫外最是清楚;太医们亦然。众人慌忙点头哈腰退出去老远;而罗希秉则是把耳朵凑到了吉温嘴边。
“一定要小心杜士仪他离开云州应该快二十年了;可此次到云州却依旧一呼百应;云中守捉使陈隆甚至根本控制不住麾下兵马一定一定要小心”
“吉七;吉七?”
罗希秉听到耳边声音微弱;赶紧侧头;见吉温已经昏了过去;他慌忙大声叫来太医;等众人忙乱地把吉温送回太医署;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仔细琢磨着吉温刚刚的告诫。
李林甫因为这一桩枝节横生的案子;已经算得上焦头烂额;因此格外叮嘱他不但要把事情抹平;而且一定要设法把杜士仪拉下马;否则日后不但夜长梦多;而且只会更加麻烦。如今吉温透露的这些;加上他们的弹章;应该足够杜士仪喝一壶了。可问题就在于;行刺吉温的人究竟是谁;是否真的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按照罗希秉的想法;恨不得立刻拿下阿兹勒等人严刑拷打;到时候三木之下;自然是任由自己摆布;可问题是高力士请得圣命跟到了御史台;他就不好太过分了。于是;他便把吉温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李林甫和自己一度焦头烂额这笔账全都归到了那几个刺客身上。除却对那个流血过多的刺客不好催逼太急;以免人死了;另外两个他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御史台中;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他便有意欣赏了一番面前众人的脸色。
高力士显然是久经世事;兼且事不关己;不会那么轻易被这一点点动静吓倒。然而;杜士仪那些护卫们的表现;却让罗希秉心中大为惊讶。汉名叫做杜随的阿兹勒也就罢了;从容自若;目不斜视;就连北门禁军中也少见这样典型的军人。可其他几个护卫也全都是如同一根根桩子似的站得笔直;这让他不得不再次衡量杜士仪这个出身文吏的节度使究竟是如何治军的。
又或者是;朔方军中常常大行军法;这些人见惯了最残酷的场面?
罗希秉正在斟酌;这时候;外间一个狱卒突然冲了进来。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高力士等人;这才匆匆来到罗希秉身侧弯下腰去耳语。可还没等他禀报出个子丑寅卯来;高力士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是问出口供了?既然问出来了;何妨说给大家一起听听;省得回头大家问起来;我不好回话”
高力士这一开口;罗希秉见那狱卒面色难看;尽管知道一定有问题;可高力士人就在此处;若不满意很可能会亲自出去问个明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冲着那狱卒喝道:“高大将军难道是外人?快说;别藏着掖着”
“是”众目睽睽之下;想起刚刚那两个人招认出的结果;那狱卒不由得使劲吸了一口唾沫;这才低声说道;“那个开口的家伙招认;说自己是右威卫大将军的随身护卫。”
尽管并没有指名道姓;大唐的右威卫将军也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可在场每一个人都是心中如同明镜一般透亮。罗希秉是因为李林甫近来对骨力裴罗另眼看待;甚至那天还留下人单独相商;这才注意到这位回纥旧主的。高力士也曾听说韦家人上了骨力裴罗家门口大闹;而对方不以为意;依旧和李林甫打得火热。至于阿兹勒和其他蕃兵;对于骨力裴罗就更加不陌生了;而唯有阿兹勒一个人;知道这次冒险的计划目的之一;便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