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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身,将另一条游舫上的一对俪影背向自己眼不见之处,“大门主,今日泛舟湖上,碧澜请您吃玉廷湖的蟹,保证新鲜美味。”
“好!”大门主爽然快允,“外面风大,我们进内隔船赏望湖景如何?”
“好。”我搭上他伸来的臂,向船舱内行去。
“小心!”他忽然将我带进怀内,避开一个不知何处来的袭物——一把青楼女子带用的玉梳?
不必多忖,我也知它来处,这位幼稚三少喔。
“奇怪,是有人拿它玩戏误掷,还是但,方才它并未携带杀气呢。”大门主拧眉疑呓。
我忽略近在咫尺的游舫所传递过来的杀人视线,笑道:“可能是哪家游船上的顽童游戏,莫管了,还是到舱内喝茶,然后,碧澜斗胆,向大门主挑战一局。”
“哈哈,澜姑娘的棋艺高超,让在下三子?”
“有何问题?”
“哈哈哈”他并未收回我肩上的臂,揽我进至船舱,“澜姑娘,在下有个提议。”
“大门主请讲。”
“这个月底,我们完婚如何?”
“大门主确定?”
“我知澜姑娘心有所属,而在下也早经沦海。在下有一个心爱女子,她虽不美,但在在下眼里心里,胜过这世间所有艳色,三年前,她病逝在我的怀里,自那时,在下也一并死去。如今活着,为了双亲,为了责任。只是,双亲一直催我婚娶,若澜姑娘愿意,我们做一对挂名夫妻,如何?在下会把澜姑娘当成亲妹挚友爱护照顾。”
“大门主,真是一位痴情男子。”我端起桌上茶盏,“碧澜敬大门主。”
他持杯饮下:“当然,如果在成婚之际,澜姑娘的那位心上人可抛下挂虑心间的俗见,在下自然会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而若他仍执迷不悟,只得说,他配不上姑娘,看不见姑娘珍珠样的风华,在下会替姑娘寻觅如意郎君。”
“好。”我没有犹豫,如果如此能使自己彻底死心,能使自己脱离那个心魔,我乐意一试。
婚礼,如期举行。
在这一日,我披嫁衣戴凤冠,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我无力改变。
筹备婚礼这段期内,据闻三少从未回无言馆下塌,想必,是在哪家花魁的绣床上。
我死了心,断了念,与大门主去做一对挂名夫妻,不能得到良人的疼惜,能获一位良兄知己也无憾矣。
“夫妻对拜!”
我跪在红垫,向对面人行礼
“停止!给本少爷停止!”
三少?我没有欢,没有喜,他来晚了,这场婚礼筹备了恁久的时间,我也给了他恁久的时间,却在这时出现,又有何意义?
“三少,您意欲何为?”我听见女主子闲声起问。
“这场婚礼,停止!”
‘为什么?”
“碧澜不能嫁人!”
“你想让我们可爱的碧澜丫头做老姑娘?”
“不是!是她不能嫁别人!”
“那嫁给谁?”
“我!”
“为什么?”
“我”
“为什么呢,碧门最爱面子的三少爷?”
“我我爱碧澜,我爱她,我要娶她!所有人都听到了,还有你们,我特地把你们叫来,就是要你们知道,我爱碧澜,我的妻子是碧澜!”
你们?我抬起眸,透过朦胧红纱,依稀见得,是曾见过的几位三少的“朋友”。
他走到我面前,“碧澜,你不能嫁这人,你要嫁,便要嫁我!”
“你为何恁晚才来?”
“我”
“你来晚了,三少。”我叹息,“我给你的时间,仅到昨天,错过昨天,你便是错过了碧澜。”
“碧澜,没有晚,没有晚啊,你还没有嫁他,没与他行完礼”
“三少,碧澜也是人,碧澜也有自尊,我等了你太久,而你让我等得太久。我曾在与罗刹国客商的商贸中,听他们讲过一个故事:一位公主,告知求婚者,须在窗前站够百日,她方愿下嫁,但在风雨无阻的第九十九日时,求婚者转身离去。我想,那个求婚者不是坚持不到最后一日,而是他也需要公主愿意低下她高傲的头颅,爱惜他的心意。而昨天,便是我的第九十九日。”
“碧澜,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可是,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明明爱我,为何要嫁给你不爱的人,碧澜,我爱你了呀,我愿意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了呀!”
“晚了,三少,碧澜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三少的妻子了。”
“碧澜!”
“主子,婚礼继续罢。”我对女主子道。
“你确定?”
“奴婢确定。”
“那么”
“澜儿,”如此唤我的,是大门主,他带着惯有的和熙笑意,“先暂停罢。”
“为何?您不要澜儿了?”
“不。”大门主摇头,“澜儿是我见过的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没有人有资格对澜儿说‘不要’两个字,我只是让婚礼暂停,我只是不想让聪明的澜儿因为负气做出后悔终生的事。这个婚约随时有效,只是,我想让澜儿冷静一段时间,以一年为期,一年后,若澜儿仍想嫁我,我便还是澜儿的新郎。”
大门主说我是奇女子,我想,大门主才是奇男子罢?这世上许多男人,纵娇妻鲜活在世,仍有出轨叛情之事,而大门主,却为一个已经死去的生命洁身自律这样的男子,世间难求,应得上苍怜惜。
一年为期么?一年后,我并没有嫁给大门主,因我豁然明白,像大门主那样的男人,若是不爱而嫁,是亵渎
当然,也因我身边那个粘虫的纠缠
“澜儿”对,自从在喜堂上听大门主叫我澜儿,这位三少从善如流,也叫得欢响,“澜儿,那几日我是宿在花楼不假,但你可以去问她们,我只是一人睡在顶楼,不要任何人打扰,我没有碰她们!”
“碧澜姐姐,碧三公子对您的确是一住情深,在我们跟前时,不谈风,不谈月,却爱把您挂在嘴边,说您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灵慧,咱们呐,早就久慕大名了呢。”
“对啊姐姐,咱们这些以色侍人的人,被人当成物件易来易去,最佩服的,就是有智慧能自主命运的女人,您看在咱们如此倾慕您的份上,您将三少给收了好么?”
这是来自他的红颜知己们的游说。
“碧三夫人,碧三嫂子,依咱看,您就从了罢?像碧三少那样的,也不好我唷,您好歹看他可怜,就给纳了罢!”
“咱们啊,也就嘴缺点德,但心里没有其他啦,您看咱长这张歪瓜劣枣的脸,还敢笑话谁啊?与咱比,嫂子您是天仙啦。”
这是我曾以为的浮夸纨绔的“朋友”的游说。
“碧澜姐姐,不是碧荷帮少爷说话哦,您筹备婚礼时,碧荷曾瞅见少爷偷偷哭喔您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一回嘛,顶多他下次再敢犯个风流小错时,您再改嫁不迟,反正有大门主那样的出色男子随时侯着您呐”
“臭丫头碧荷,你是在帮本少爷么?”
“三少,那能怪谁?您本来就记录不良嘛。”
“本少爷没有哭!”
“是么,那敢情是奴婢那天瞅错了?把那个拿被子捂着头闷嚎的傻瓜当成了少爷?”
“臭丫头碧荷,本少爷揍你!”
因为林林总总,我没有嫁大门主,但一年后,我也没有嫁三少。我对他说,他的记录委实不良,我需要以观后效。
这一观,历经六年。
女主子说我“够狠”,狠得让她喜欢。
六年后,我嫁给了这位总算不太幼稚也不太死要面子的三少碧管。
“你做什么?”
“扔掉!”
“那是大门主送给我的蓝田玉,你为何扔掉?”
“就是因为是那个假斯文送的,才要扔掉!”
“你吃醋?”
“哪有?本少爷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活力,岂会吃一个老头子的醋?”
“”收回我刚才的话,他,幼稚依旧,要面子依旧。
谁之过?(一)
“汗主,您您您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了,不然你看见的是鬼啊不对不对,这小子脸色怎如此难看?
“卡木?”
“奴才在!”
“你”我围着这个跟了我近十年的贴身侍从转了一遭,再转一遭,盯着这小子已有点瑟意的肩,“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汗的事?”
“汗主没没没有!奴才不敢!”
“你的意思是说,本汗自己查出来,然后再把你小子的皮扒下来给猪做冬袄?”
“汗主!”
看看,非得本汗撩狠话,板狠脸,也不想想,本汗这等仁慈的人,很累耶,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瞪着地下趴着发抖的东西:“快说!”
“是汗后,汗后她”
我不想自己每一回都猜得准,但我自看了这小子的脸色,就知必与她有关!“她又做了什么?”
“汗后得知了汗主此趟出城是去陪南郴的公主”
什么?“本汗是为了陪南郴公主么?本汗是去陪南郴王!”
“可是,汗后知道那位公主对汗主有意,而且南郴王也有意两国联姻”
“然后呢?”哼,让那个小东西知道也好,省得总想法子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想,本汗大了她近二十岁耶,端的是不知遵老敬夫
“汗后听了以后,先是把您的寝宫给掀翻了。”
意料之中,没有给烧了,就算本汗的寝官福寿绵延。也对,本汗的寝宫也是那个小东西呆得最多的地方,她怕是舍不得
“接着,又把您所有的便衣打成包,送给了王城外的平民。”
还可以,闹而不胡,捣而不乱,气气本汗之余还没忘了关照本汗的子民,不错
“最后,汗后说说说”
“说说说什么?你小子最好快说,再不说,我让你这根舌头没机会说!”
“汗后说”咦,这小子闭上眼睛干吗?等死?
“汗后说,您有女人陪,她也要男人陪!您去寻欢作乐,她也要作乐寻欢!”
“然后呢?”奇怪,我咬牙做什么?怎么怎么还松不开?
“汗后差阿娜从城内一家男妓馆找来了十个最受欢迎的馆儿”
啊——!“她在哪里?!”那个小女人,小女人
“在长砚宫”
长砚宫,很好,那是小东西的寝宫,平日里,本王的寝宫便是她的寝宫,粘人的赶都赶不走。但凡与本汗起了点龃龉,就要跑去长砚宫小住,而且,每回明明是自己无理取闹,还都得劳动本汗把她扛回,彼时,明明高兴得忘天忘地,尚要沿路大喊救命,弄得本汗像是强抢良家女子的土匪
“汗主,您去哪里?”
“长砚宫。”我盯着这小子胆敢抓住我衣襟的手,一字一字自牙缝内挤出,“卡木英雄,你想永垂不朽?”
“哦,不不不!可是,汗后这时也许不在寝宫里了!”
“她到底在何处!”本汗这等好风度的人,也要我当真发怒不成?
“许是到紫英阁了,汗后说,有花有酒方为欢,名花美人两相看”
本汗要这个小东西的小屁股稀巴烂!
我再也装不了风度,充不下深沉,直接飞身向紫英阁逮人去!
话说,本汗招谁惹谁了?怎么会如此歹命?有这样一个将气死本汗当成使命奉行的小汗后,是谁之过,谁之错?
“云哥哥!”每一回到江南,总会听到这样的一声软软娇唤。
云天,天儿,小雪莲的幼妹,虽比小雪莲的几个小妖怪大不子多少,叫我一声“哥哥”也不算叫错,可不知怎地,每次听她这软绵锦的犹如江南米棕的嗓,我都要有一阵不适,说不上是怎样怪异的感觉。
说也奇怪,这个天儿,自小竟然是最粘我,但见我来,我的怀抱便不能容旁人占下,小雪莲的几个娃娃,曾指着她的鼻尖说:“你啊,已经有了弱点,所以,注定你斗不过本少爷!”
弱点?我么?我几回记起,都为这童言童语失噱不止
“云哥哥,你这次怎隔了恁久才来?你不想天儿么,你不想天儿?”
我绝对不敢说“不想”,这两个字若是出了口,眼前这双大眼睛定然会“噼啪啪”落下珠子无数,然后小嘴一撇,哭声直达天听。可是,也不能“天儿,你已经长大了,别再这样抱着云哥哥”我轻轻将紧紧攀住我的小身子放下。
“云哥哥你当真觉得天儿长大了么?”
啧?这小丫头是怎样?怎要吃了我的眼神?
“天儿当然已经长大了,上一次你不是告诉我,到这个月初八是你的及笄日么?按你们中原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