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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道:“郡主昏迷中,我才喂了一次郡主御医女开的药,郡主就醒了,这药,这药还是不错的。”
我看着桌上放置的药材,声音沙哑道:“我虽不懂岐黄之术,但也看过医药方面的书籍,朱砂最能使人昏睡,还嫌我高烧昏迷不够久么,开那种药材做什么?御医女经过严格训练,医术不凡,怎会如此下药?”
奶娘闻言如临大敌,站起厉声道:“我去找她们!”
我喘息道:“她们的命运,又岂是能自主的?”
奶娘变色道:“难道是相爷……”
我闭上眼,不想去想那个人。
却不知他让我长久昏睡着,想做什么?
而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时间生病,更甭提整日恹恹地昏睡床上。——汝阳王府,我二百四十多位亲人还在狱中,吉凶卜测。
奶娘道:“我去把她们开的那些药烧了。”
我疲倦地道:“不用。她们开的药还是很好的,只除了那味与治病无益,凡使我昏睡的朱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扔了朱砂便是。”
正如我之前昏睡中不间断的梦,朱砂入药很快又发生了效果,没过一会儿,我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倒很安稳,很长时间都没做梦。
不知又过了多久,又做起梦来,然后耳边是奶娘一声声焦急唤我的声音。
可朱砂药效很强烈,我无论如何逼迫自己,就是从梦里醒不来。
“郡主,快醒来啊,今日午时三刻,汝阳王府满门抄斩啊……”
就是这一句话,像刺骨的雪水浸过我的头脑,我从剧痛中醒转,悠悠望向奶娘。
——刚刚我昏睡中做的那个梦,也是我做过多次的,刑场上,汝阳王府几百口人没有头,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水里。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郡主……”
我从没见奶娘如此悲痛过,连那日汝阳王府失势,她也没有这样哭天抢地,“郡主,今日处斩汝阳王府满门,王爷,王妃,公子他们……相爷是监斩官,已经带禁军押着汝阳王府的人往刑场而去了……”
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现实,不是梦。
凡进天牢的囚犯,都会经刑部、大理寺、宗亲府三道会审,没个三五个月,案子审理不下来。可汝阳王府下狱,至今日清晨,才不过过去三天。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的。
三五个月,变数那么大,时机也那么多。
可是三天就一锤定音,押赴刑场。
我以为会有机会解救我家人的。
自父王被参奏始,汝阳王府就飞鸽传书梁国各处父王可以借助的力量,甚至使可信部将快马加鞭前往齐国向齐皇室求救,可事发不过半月,汝阳王府就下狱了;下狱又不过三天,汝阳王府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这么快,一切都这么快。
这么短的时间内,怎搬得了救兵来?
什么不的依附自然规律,什么快得过时间?
南宫绝,他断了汝阳王府一切的后路!
这么急着的,冒着蒙蒙烟雨,将汝阳王府的人往刑场赶!
这次第,我竟然也只是流泪,而没有哭出声来,甚至还平静地下床穿衣,妆饰那些却是没有时间打理了,穿衣穿鞋,已是在奢侈地花费时间了。
跑出丞相府的一路,不断有丞相府的侍卫、官兵、下人注目,依旧没有阻拦我的自由,看向我的目光,却是道不尽说不完的唾弃不齿,怒我不争,哀我不幸,带着对罪有应得之人的幸灾乐祸,去想象刑场上汝阳王府满门抄斩,我这个密告亲人谋反的不肖女会有怎样的反应。
正如丞相府通往城郊刑场的一路,路人看着我的眼神,明明感受得到我的肝肠寸断,却还是自以为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曾经梁国最耀眼瞩目的女子,最受推崇的花朝女,汝阳王府高贵的明月郡主,形象坍塌,什么都成为了过去。今日汝阳王府满门抄斩,一路被押往刑场,多少人驻足街头一路观望,街道上人山人海,去往刑场的一路,本就因熙攘的人群而备受阻挠,他们还不断将瓜果菜蔬什么的扔向我,乒乒乓乓,路人的谩骂痛斥就不说了,可是那不断乒乒乓乓掷往我身上的物什……
忍受着这样的屈辱,却连反抗都不能。
新年始,连月来烟雨蒙蒙的天气,在这一日,变本加厉,大雨淅沥,连老天也都在与我作对。
天啦,这样的阻挠,我什么时候才走得到刑场?
又一次被一个孩童手中的梨子击的头晕目眩,本来就高烧着昏沉沉的脑袋更加灼痛,又一心牵念着已被押往刑场的亲人,身体终是支撑不住,眼看就要坠到雨地上。这时突闻咚咚鼓声,起初以为是雨天惊雷,随着人群纷纷让开宽阔大道,就连围观我的,欺负我的百姓也因这动静纷纷跪拜地上,我明白过来不是。看去,只见让开的宽阔官道上,数百宫人雨天行走,禁军持剑护卫左右,紧随在为首策马的禁军后面的,是一副高辇大轿,肃静威严,场面壮观。
紫龙翻滚,黄纱帷幔飘摇。
这是东宫仪仗!
保定帝是国君,太子殿下是储君。
我梁国同样为君的两个男人。
保皇党与太子党龙争虎斗,他们各把持一方朝政,势均力敌,平分春秋。
保定帝一纸圣旨,今日汝阳王府满门抄斩,北皇漓尚不能更改保定帝意志,况乎我?南宫绝视今日收回血债为毕生夙愿,更求之而不能;唯一能求的,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扭转乾坤的人——太子殿下。
北皇晟。
那个母亲是突厥的公主,父亲是保定帝兄长保安帝,身上有着一半突厥血统的梁人,我梁国的太子殿下。
明知父王是他的政敌,他未必肯出手搭救,我也毅然迈出了脚步。
只要有一线希望……
我什么都愿意做。
去往刑场的路上,即遇到他,便是机缘。
这时候,想来家人已在南宫绝带领的禁军押解下,到达了刑场。
便是有另外的救星,再去辗转相求,亦是来不及。
唯有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关头,闯进我眼中的东宫仪仗,太子殿下。
不说再因身体支撑不住要晕倒,甚至不知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竟是将一路阻拦我道路的百姓推开,将见我躁动,上前持剑阻拦我的东宫护卫推了开,大雨淅沥中,站在了官道中央,东宫仪仗前。
仪仗队各司其职,见我赫然已站于官道拦下仪仗,先前阻拦我的侍卫便不再上前。甚至不再有人上前。仪仗队驻足,数百人的目光俱都望向我,随在太子殿下的驾辇旁边,骑于马上,东宫总管公公模样的太监扯着尖高嗓子叱喝道:“前面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下东宫仪仗!”
我正待应答,仪仗队为首策马,离得我最近的侍卫侧头看着我,似在仔细辨认着什么,好久之后,才不可置信地惊呼道:“……明月郡主?”
我仰起下颌,努力撑着头去看为首马匹上坐着的侍卫,终于也认出,他是林烁。
当日我将被窦建魁座下兵马追杀的趺苏救于车上,如同窦建魁在找趺苏一样,林烁带着东宫侍卫也在找趺苏。遇到我,亮出腰牌,于我拱手道:“在下林烁,我们都是东宫侍卫。请问郡主,今日可有见到过一位负伤逃亡的年轻男子?”
我否决过后,他长哦一声,眉目间很生焦灼失望,与我告退道:“叨扰郡主了。”
遇到相识之人,且又是我有所求的太子身边的人,心中诧喜之后,也惊异于他辨认我许久,仍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不由低头看自己,草草穿衣穿鞋出来,许是心全在押往刑场的家人身上,随手抓的竟是一件睡袍,鞋子也是拖拉着,更甭提修饰妆容,甚至梳梳卧病在床,几日不曾梳理的长发。如此邋遢不修边幅,哪有昔日王府郡主半点的讲究样子?雨水浸得全身湿透,头发脸上身上衣服都滴着水,百姓围追堵截下摸爬踉跄行走,浑身也因此泥泞脏污;身上和披散着的头发上,更有顽童掷扔的,叫不出名字,扯甩不掉,我从来没见过,甚至完全无法想象的污秽事物;而一张容颜,家逢巨变,身心憔悴,有重病三日,再经此番狼狈,想必也惨白如鬼不忍目睹,哪有从前半点的花容月貌,倾城倾国?
也无怪林烁辨识了好久,才能认出我来。
望着太子殿下所坐驾辇,我扑通下跪,哽泪答着林烁的话,几乎是用着病中全部力量:“汝阳王府明月郡主,求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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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趺苏的声音
“汝阳王府明月郡主?”
车銮上传出轻笑,显然也因闻听我密告家人谋篡的事迹,太子殿下醇厚低沉的话音极是轻视不屑。
可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像是我的趺苏?
黄纱帷幔虽是在风雨中飘荡,但这样风雨天气,太子所坐的丰銮密实而又封闭,只隐约辨析的出,一个身影斜靠在銮辇里,手里不知把玩着什么东西,并无掀开銮帘的意思,显然无意因我耽搁时间。
车銮里的声音再度传出,果然极是不耐:“起驾!”
我大惊,趋前跪了一步,不顾高烧下,类似敲打锈掉的锅炉般的声音有多么难听,尽量以能使太子听到的音量呈辩道:“汝阳王府事件另有隐情,求殿下恩典彻查,洗刷汝阳王府冤屈!”
“呵……”车銮里又是一声轻笑,很熟悉的声音,由太子殿下发出:“危难当头,‘大义灭亲’保全自己,明月郡主惠质兰心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本宫平生最憎不贤不孝之人,汝阳王虽为本宫顾忌不悦,膝下如此‘孝’女,也让本宫心生同情,胆寒心惊呐!”
抑扬顿挫,极为缓慢的官腔语调,可那分明就是趺苏的声音啊。
是我太过思念趺苏,还是我高烧中,病得糊涂了,出现幻听了?
或者雨声淅沥,所以传过来的太子殿下的声音,有了这样大的误差?
这时那熟悉的声音又道:“起驾!”
“太子殿下!”我叩首,声音嘶哑,扯破喉咙地叫道:“汝阳王府冤屈,恳请殿下沉冤得雪!”
太子不耐道:“将她赶走!”
东宫护卫得令,上前押解我,我拼力顽抗,激将道:“殿下贵为一国储君,他日将君临天下,便是如此囫囵政事的么?父王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便是堪称不得一代忠臣,也在忠正之列。殿下与父王政见不同不相为谋,便能……”
“轰走!”
我话到此处,太子陡然暴怒,声音威慑而又刚戾。
这一叱喝之下,我高烧中混沌的头脑倒是被激灵得清晰,太子戾气的音质,半点也辨不出趺苏的温文尔雅。
到底不是一个人。
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可笑刚才我还觉得他的声音那么像趺苏。
我破釜沉舟抗争下,东宫侍卫一时竟莫可奈何,回秉太子道:“殿下,属下等轰不走她!”
我望着太子的车銮,仍怀着一腔希冀,叫道:“太子殿下……”
“鞭打杖笞!”
太子暴呵出口后,马背上一个侍卫率先扬鞭下来,一道鞭风,蛇影一样经过我的脸,缠在了我的脖子上。
“啊!”我本能地一声痛呼,才被那道鞭笞缠打得旋身,更多的鞭影又接踵而至,甚至听得到每一道鞭影下来,衣衫破裂之声。浑身钻心的灼疼,不胜痛苦,我跌倒滚爬在地上。那东宫总管公公懒懒瞥我一眼,尖着嗓子长声道:“起驾!”
刹时东宫仪仗重新起程,一个侍卫座下的骏马,那马蹄甚至从我后背上踏过。
疼痛到极致,张了口,却发不出声,竟是一时失声。
等我从那一下马蹄踏过,近似掏心剜肺的疼痛中缓过来,东宫仪仗赫然已远去,最尾的一个宫人也在我的眼前慢慢消逝。
先前因东宫仪仗经过,停止了对我唾骂掷扔物体的百姓重又围观聚拢了过来,见太子殿下都令侍卫对我鞭打杖笞,他们欺负起我来更加肆无忌惮,竟是聚众殴打过来。
拳打脚踢中,我的身体在雨地里翻滚,一时身下雨水竟也被身上鞭伤染作一滩血红。
“住手!”
“你们住手!”
马蹄声踢踏传来,接着有人下了马,用手大力刨开人样,是林烁的声音,此刻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
东宫侍卫不是平民百姓们惹得起的,人群渐渐散开。
林烁将我的身体从雨地里扶着坐起,他的手里撑着一把伞,全新的程度,显然是刚刚买来的。
林烁看了一眼我脸上鞭伤,便不忍再看第二眼,低声道:“明月郡主,对不起啊,那种场面我完全控制不了……”
林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殿下今日要去云州,主持棠梨宫开工大典,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你也别怪他,平日里他待人驭下,还是很温厚的。不过就算他心情好,大约也是不会搭救汝阳王府的。说真的,这事殿下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汝阳王自从被参奏起,殿下可是半个字都没有置喙。”
“我在东宫当差,汝阳王经常进出皇宫,见他的面见多了,感觉他人还是不错的。郡主快去刑场吧,去得早或许还能见到家人最后一面。从这里去刑场,你走……”林烁说了一大堆街巷的名字,“这样走,不仅抄近道节省时间,一路来来去去的人也少,免得又遇上些闹事起哄的百姓,平白受他们欺负践踏。人言可畏,他们可以把你捧到天上,也可以把你打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