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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七年(公元1442年)太皇太后张氏病故。宣宗皇后、英宗之母孙氏无从管教,而在这之前,杨荣也已去世,杨士奇则因为受儿子杀人连累,早已不理朝事。“三杨”中只剩下一个杨溥,但已年老势孤。王振再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明初,朱元璋见历代都有宦官利用亲近皇帝的有利地位,干预朝政,酿成祸乱的晋例,便对宦官立了许多规矩,诸如不许读书识字,不许兼外臣,不许超过四品等等,并在宫门挂了一块铁匾,上写“内臣(即宦官)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王振每当看见这块铁牌,总觉得后背冷嗖嗖的。张太后一死,王振便立即打着英宗的旗号摘去了这块牌子,破了明朝的戒律,去了他的一块心病。
张太后死后英宗也更加无拘无束了。他在王振的怂恿下只管游玩享乐,哪里还管什么铁牌、什么祖宗训戒,朝事全交给了王振。一旦大权独揽,王振便明目张胆地广植私党,打击异己。他的两个侄子,一个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个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凡是触犯他、不尊奉他的,就横加迫害。御史李铎碰到王振不跪,被贬谪铁岭。驸马都尉石璟仅仅因为骂了自己家里的阉人,王振便恨他伤害自己的同类,把他逮入狱中。在王振的淫威之下,公侯勋戚常呼王振为翁父,畏惧灾祸的也都争相攀附于他。有的甚至将胡须剃去,拜王振为父,并发誓要学王振终身不蓄胡须。而王振这时不过30多岁。
王振的专横、擅权,英宗不仅视而不见,反而认为王振忠心耿耿,是难得的人才,于是对他宠眷益深。正统十一年英宗赏给王振白金、珍宝等物品,作为对他的奖励,并特赐敕一道,称王振“性资忠孝,度量弘深”,“夙夜在侧,寝食弗违,保护赞辅,克尽乃心,正言忠告,裨益实至”,为王振唱了一曲赞歌。
英宗的昏庸终于酿成了一场大祸。
就在王振弄权的同时,北方蒙古瓦剌部逐渐强盛起来,正统四年首领脱欢死去,其子也先嗣位,执掌了瓦剌的实权,开始扩张势力。他先是向西北方向发展,到正统九年设置了甘肃行省。第二年又率兵攻打明朝所封的忠顺王倒瓦塔失里,并逐步控制了西域要道哈密。与此同时,他又向东发展,攻击兀良哈三卫。面对这一系列的扩张、侵扰,英宗和王振不但不谴责、反击,就是遇到求救也从不派兵。渐渐地也先的势力向东扩展到了辽东地区,向西伸展到今天的新疆、青海等地,从而构成了对明王朝的威胁。对此,明朝有识之士纷纷向英宗上疏,提醒他警惕瓦剌的崛起。正统八年,侍讲学士刘球针对当时的弊政提出了10件应该改革的事,其中第一件就是防范瓦刺。然而,王振看后,认为这是对他的谴责,竟将刘球逮捕,并私自派锦衣卫指挥马顺将其杀害在狱中。从正统四年以后,瓦剌每年都向明朝进贡。也许这也是英宗放松警惕的一个原因。瓦刺每年来进贡的贡使一般都在2000人左右,但常常虚报人数,冒领赏赐。王振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以庇护。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也先再次向明朝进贡马匹,像往常一样实派贡使2000却谎称3000。不知为什么,王振突然心血来潮,一面让礼部按实有贡使人数给予赏赐,一面自作主张将马价减去了五分之四。贡使回到瓦剌,也先勃然大怒,以明朝曾答应将公主嫁给他的儿子又失信为借口,于这年七月起兵,分四路向内地进攻。
由于多年战备荒废,塞外明军不堪一击,城堡很快一一陷落,只剩下一座大同城,孤零零地被也先围了个水泄不通。前线战败、告急的报告频频传到北京,有时一天多达数十次。英宗顿时慌了手脚,他先是匆忙派驸马都尉井源等4将率兵万人前去迎敌。但很快全军覆灭。英宗不得不又找来王振和群臣商量对策。
贪鄙的王振为了讨功邀宠,极力劝说英宗亲率兵马抗击也先。英宗仍像过去一样,只要王振说了话,他就谁的话也不再听信了。他当即传下命令,让太监金英辅佐成王朱祁钰留守京城,兵部侍郎于谦留京代理部务。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野、户部尚书王佐及内阁学士曹鼐、张益等文武官员扈驾随征。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英宗和王振却视若儿戏,仅通过两三天的筹备,就于七月十六日仓促率领50万大军,踏上了艰难的征程。随征的文武大臣只不过是为英宗壮威的摆设,一切军政事务均由王振一人专断。
也先得知英宗亲征便佯装败退,诱使明军深入。
英宗率领大军并未遇到什么抵抗。出居庸关、过怀来、至宣府。八月初一,英宗率领部队进入大同。他还想继续北进,追击也先。这时,王振的同党,因藏在草丛里捡了一条命的大同镇守太监郭敬,把前线惨败的真情密告了王振。英宗和王振又吓得异常慌恐,不知所措,便匆匆决定班师回京。开始,他们准备从紫荆关(今河北易县西北)撤退,这样就可经过王振的老家蔚州,从不放过耀武扬威的机会的王振,更想借机邀请皇帝“临幸”他的家乡以光宗耀祖。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如此众多的兵马经过蔚州一定会将家乡田里的庄稼踏坏,因而遭到乡人的唾骂。这时大军已走了40多里,王振却让英宗下令改变行军路线,掉头向东奔向宣府。大同参将郭登得知这一情况,建议英宗仍按原定路线走,这样可确保安全撤回,可英宗没有采纳。
也先闻知英宗退兵,立即派大队骑兵日夜追袭。明军本来有较充裕的时间从容撤退,但由于改变行军路线耽误了时间,很快就被瓦剌骑兵追上。明军殿后部队虽一再力战,但难以抗敌,很快便溃散。
十三日,英宗在明军且战且退的护卫下来到土木堡。这里离怀来城仅20里,正确的指挥应当赶紧进城里驻守。王振却因为自己的千余部辎重车辆未到而让英宗在土木堡扎营等候。兵部尚书邝野一再上奏要英宗立即疾驰入居庸关,并组织精锐部队断后。王振却将奏章截留不报。眼见形势十分危急,邝野直接闯进行殿力请英宗迅速入关。王振大声斥骂说:“腐儒哪里懂得军事,再敢胡说就砍掉你的脑袋!”喝令士兵把邝野架了出去。英宗无动于衷,听凭王振施威。就这样,英宗坐失了最后一次机会。第二天,土木堡就被赶上的瓦剌大军重重包围了。
土木堡地势高,无水源,士兵下挖二丈多仍见不到一点水。一连两天人马没有喝上水,士兵一个个饥渴难耐。十五日,也先设计,先是假意派人讲和,并指挥军队诈退。在这种情况下,讲和是英宗求之不得的,他立即派通事二人随瓦剌使者去也先营中议和。王振见瓦剌退兵信以为真,立即下令移营取水。干渴极了的明军一听移营命令立即蜂拥而奔,马上乱了队形,这时已预有准备的瓦剌骑兵像是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向明军冲来。早已疲困不堪而又完全放松了警惕的明军溃不成军,争相逃窜。
英宗亲带亲兵冲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眼看突围无望,索性下马面南盘膝而坐。一个瓦剌士兵抓住了他要剥他的衣甲,但看到他衣着与众不同,就推搡着他去见也先的弟弟赛利王。堂堂的明朝皇帝就这样窝窝囊囊地做了俘虏。
英宗被俘后,护卫将军樊忠把怒火集中到了王振身上,他猛喊一声:“我为天下诛此贼”,用铁锤猛击王振,王振一声惨叫摔死在马下。
这一仗,随英宗出征的大臣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野,户部尚书王佐,内阁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铭、王永和等50多位高级官员全部战死。英宗所率50万军队,几乎是明朝的全部精锐,也差不多完全被葬送。
这次事变就是明史上有名的“土木之变”。它成为明王朝的转折点。
二、被俘受辱南归复辟
英宗被俘后,瓦剌士兵开始只是看他的穿戴非同一般,并没有想到抓到了明朝的皇帝。英宗先是被送到了赛利王的营地。赛利王盘问他是什么人,他却反问对方是也先,还是伯颜帖木儿·赛利王。赛利王听他说话的口气很大,非常吃惊,便立即告诉也先说:“我的部下俘获了一人非常奇异,莫非是大明的天子?”也先听后马上让还留在瓦剌营中的明朝议和使者前去辨认,果然是英宗本人。也先欣喜若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能抓到明朝的皇帝,于是认为谋求大元复统天下的时机到了。他把英宗关押起来,准备用他向明朝政府要挟。
英宗被俘使明朝上下一度出现混乱,但太皇太后孙氏和大臣于谦等人顶住了朝中一部分人的逃跑主张,紧张而有序地建起了新的运行机制。他们先立了英宗年仅两岁的长子朱见深为太子,让英宗的弟弟郕王朱祁钰监国,总理国政。不久清除了王振的死党,加强了北京的保卫,迅速做好迎击瓦剌的准备。接着,为了弱化英宗在瓦剌手中的作用,文武百官又联名上书太皇太后,请立郕王为皇帝。九月六日,朱祁钰登基做了皇帝,并改年号为景泰。为了照顾英宗的面子,遥尊他为太上皇。
这一招果然使也先感到失望,但他仍不死心。过了一个月,也就是土木之变后的3个月,瓦剌经过充分准备,挟持英宗,以送英宗回京为名,大军直逼北京。十月十一日,瓦剌军队列阵西直门外,英宗则被放在了德胜门外的一座空房内。
与此同时,明军在于谦的率领下,英勇出击,经过7天的激烈战斗,也先被迫于十五日拔营北遁。英宗也被裹挟而去,不得不继续留在瓦剌,过着俘虏的生活。
也先本想抓获英宗后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达到霸取中原的目的。但现在明朝已立新君,他手上的这张王牌已失去了价值。这时瓦剌内部也产生矛盾,可汗脱脱不花私下派使者向明朝献马议和。同时连年的征战也使瓦剌的人民死伤惨重不得安生,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先提出与明朝讲和。
英宗的弟弟、已经做了景帝的朱祁钰已不愿放弃皇位,因而内心很不愿哥哥回来。朝议时,于谦劝景帝说天位已定,派使者前往瓦剌迎回上皇,有利于消除边患。景帝听到皇位不会再改动才放了心,随即决定升礼科都给事中李实为礼部右侍郎任正使,升大理寺丞罗绮为少卿任副使,率领随行人员于七月一日出发前去瓦剌议和。
英宗见到明朝使者,迫不及待地说,你们回去上复当今皇帝和内外大臣,赶快派人来迎。并表示回去后愿看守祖宗陵寝,或者就做一名普通百姓。
李实回到北京后,也先又两次派使者到北京,双方经过反复谈判,明王朝在经济上做出许多让步后,也先终于决定放归英宗,十五日,英宗到达北京,景帝与百官集结在东安门迎接,兄弟二人相见,执手相泣,寒暄了一番后,英宗被送进了南宫(今北京南池子),由做也先的俘虏,变为被弟弟幽禁的“囚徒”。
被软禁起来的英宗在南宫一住就是将近8年,这期间,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太子朱见深被景帝的儿子所取代,看着弟弟的皇位日益巩固,只有哀叹的份儿。他心想这一生只能这样度过了。但谁曾想,世事无常,一夜之间,他忽然又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原来,景帝在景泰三年废除了原来的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然而只过了一年多,朱见济就夭折了。景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又不愿传位给英宗的儿子。因而对立太子一事一直不露声色。这时他才20多岁,或许是想以后自己还会有儿子。不料到了景帝八年(公元1457年)正月,他却病倒了。当时,一年一度的极为隆重的大典郊祀的日期即将临近,他支撑着病体来到南郊斋宫,把武清侯石亨召到榻前,要他代行郊祀礼。
心怀二心的石亨看出景帝已经病入膏肓,毫无康复的希望。从斋宫一出来,他即找到同党都督张车兀、左都御史杨善和太监曹吉祥密谋,请太上皇朱祁镇复位,以便得功邀赏。主意一定,他们又跑到太常卿许彬那里商议,许彬认为办成这件事有盖世之功,但他又称自己年纪太大,无能为力,让他们找常有奇策的徐有贞商量。十四日晚上,石亨等人聚集在徐有贞家里,商量如何行动。约定十六日夜举事,石亨等在前一天将计划秘报了英宗,得到英宗的默许,于是便分头准备。
这时,恰好边吏报警,徐有贞便决计以加强戒备防止不测为名,调一部分军队进入大内,然后直扑囚禁英宗的南宫。军队冲到南宫后,发现门紧紧锁着,徐有贞命令军士抬来巨木,几十个人一起用力抬木撞门,但仍不奏效,他又命令一些士兵爬墙进去,内外合力毁墙,终于得以冲进了南宫。
英宗自从得到了秘报,不知是福是祸,他期待着幸运之神的降临,在忐忑不安中焦急地等待着。听到撞门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