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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摇头道:“不好,皇姐也不知怎么了,上个月起便一直生病,消瘦了许多,这帮蠢太医也瞧不出是什么病,只是饭食日减,昨日已经下不来床了。哎!朕着实心忧。”
宋楠心头一沉,眼前浮现出朱秀芙娇憨的面容来,心中很是疑惑,上回见到朱秀芙还是红光满面的健康摸样,听正德这么一说,倒像是病情不轻的意思。
“皇上,臣可否随驾去探望探望。”宋楠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刘瑾在一旁冷冷道:“宋大人莫非会岐黄之术?”
宋楠道:“我怎么会医术?”
刘瑾道:“那便无需去了,太医说尽量少些生人接近,免得有流毒侵袭。”
宋楠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我便不去了,请皇上给臣带个好,祝公主早日康健;臣在外边寻访寻访名医好药,若有需要,皇上但吩咐便是,公主若想吃什么宫外的物事,臣也可命人买了送进宫来,也许公主就是胃口不好呢。”
正德微笑道:“有心了,朕会带话给皇姐。”
宋楠默然垂手,目送正德离去,心中忽然如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脑子里满是朱秀芙的影子。
静立良久,直到一名小太监过来提醒道:“宋大人,内阁公房有人来问您在不在呢。”
宋楠一怔醒来,道:“在何处?”
小太监道:“在乾清宫外等着呢。”
宋楠道了声谢,快步往外走去。
第三零六 利益所在
乾清宫外静悄悄无人,四下里清风流动秋菊飘香,偶尔一两名太监宫女急匆匆在远处的花树从中走过;宋楠有些纳闷,下了殿前台阶,绕着花圃探头乱看,猛听得有人在远处轻声叫道:“宋大人,宋大人。”
宋楠循声望去,只见围墙边的青竹旁,有一人正朝自己招手,那人身材修硕面目清俊,正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
杨廷和已入内阁一年余,虽也是四十许人,但和内阁诸位大学士比起来还是小字辈,无论是李东阳、焦芳、王鏊等人,都比李东阳资历丰厚,所以在内阁之中,杨廷和一直低调从事,在朝上也是并不多言语,给人以唯唯诺诺之感。
但宋楠却知道杨廷和并非是唯诺无能之人,当初太子宫中初见李东阳,宋楠便能感觉到杨廷和身上的那一股强自压抑的凌冽之气;从杨廷和的行为来看,他也并非迂腐不化之人,在太子的学业上从善如流,让正德对他的态度也极为改观。
另外,唯有宋楠知道,杨廷和是李东阳的铁杆门生,自己奉正德之命去和李东阳妥协,这个杨廷和便是妥协的交易品,正是那次妥协,才有了杨廷和直入内阁的机会,可见李东阳对杨廷和是寄予厚望的。
这一次抵制三边总制之事,杨廷和表现积极,一改低调的作风,可见杨廷和已经不再干预在内阁中当跑腿的喽啰,这是要走入众人视野了。
“咦,杨大学士,怎么是你?”宋楠快步走近拱手行礼。
杨廷和竖指于唇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此地非说话之处,跟我来。”
宋楠一笑,心知杨廷和必是忌惮在乾清宫左近和自己会面会被刘瑾等人发现,当下跟在杨廷和的身后沿着夹道往西走,行到文华殿南首的一方僻静小亭中,杨廷和才停步转身给宋楠见礼。
宋楠微笑道:“杨大学士,昨晚本人突有要务在身,不得不去处理,缺席国公府之约,实在是抱歉的很。”
杨廷和吹了吹亭上石凳上的落叶,指了指道:“宋大人请坐,宋大人是个大忙人,手头事体繁忙,原也正常的很,不用介怀;那件事不知宋大人可有计较么?”
宋楠看看四周繁茂的花树,笑道:“咱们就在这里说么?”
杨廷和道:“此处景致优美,人迹罕至,平日廷和最喜欢来这里静坐读书,再者,宫中除了此处,我想不出什么地方能让你我无拘无束的说话,难道咱们还大摇大摆的去内阁公房中叙话不成?”
宋楠哈哈大笑道:“那还不如当着某些人的面去说话,你们内阁公房可是个漏气的皮球,存不住一丝一毫的秘密。”
杨廷和微笑道:“大人知道便好,廷和知道这里也不算是个好去处,但事急从权,此事可不能再拖了。”
宋楠道:“今日早朝上不是没有提及此事么?”
杨廷和低声道:“那是因为皇上已经将人选发往内阁,要求两日内票拟上奏,内阁若提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对理由,此事便要敲定下来了,到那时便迟了。”
宋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两日内便要决定,看来某些人是急的受不了了。”
杨廷和伸手捻起石桌上的一片黄叶,在手中无意识的捻动,缓缓道:“此事绝不可任由那人得逞,如今朝中形势急迫,那人和勋戚联手,外廷军中触手颇多,长此以往,朝政恐为其一手把持;若在不加以压制,便呈尾大不掉之势,到时候便是社稷之祸,朝廷之殇了。”
宋楠微笑道:“这道理还需杨大学士跟我说么?我的想法想必英国公昨晚已经跟你说了些,不论我在外廷的诸位大人心目中是何中形象,在这个时候,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杨廷和微笑道:“宋大人倒是个可人儿,跟宋大人说话最不费力,一点便透,倒似心有灵犀一般。”
宋楠打了个寒战心道:“老子可不和你这大叔心有灵犀。”口中道:“多谢大学士缪赞。”
杨廷和一笑道:“然则,宋大人必胸有成竹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宋楠道:“办法我自然是想好了,但时间上却恐怕来不及,若是能拖延几日,马昂定做不成三边总制。”
杨廷和喜道:“可否告诉我知晓?”
宋楠道:“当然。”说罢欠过身子来,杨廷和会意,欠身过来侧起耳朵听宋楠说话。宋楠薄唇噏动,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杨廷和频频点头,脸上的笑意中透着一丝鄙夷。
“办法倒是很妙的。”
宋楠笑道:“杨学士以为可还使得?”
杨廷和道:“当然使得,但不知是宋大人亲自出面,还是我内阁领头外廷出面呢?”
宋楠笑问道:“杨学士以为呢?”
杨廷和想了想道:“廷和是多次一问了,自然是咱们外廷出面,宋大人推波助澜的好。”
宋楠道:“杨学士是有智慧之人,还望理解我的苦衷,皇上可是明说了,若我和刘瑾之间生出事端相互打压,便不饶我二人,我可不敢出头。”
杨廷和微笑道:“了解,但不知消息几日可字?”
宋楠伸出一只手道:“五天足矣,五日后咱们早朝上见便是。”
杨廷和点头道:“好,明日起内阁外廷集体告假五日便是。”
宋楠一笑道:“集体请病假?倒是个好主意。”
杨廷和听出宋楠的揶揄之意,叹道:“无奈之举,惭愧惭愧。”
宋楠一笑起身道:“那在下就告辞了,大人做好保密,可别功亏一篑了,替我向李首辅问好。”
杨廷和起身抱拳道:“宋大人,你我今后可否多亲近亲近,和宋大人虽然只接触过数次,廷和益发觉得宋大人不像是外界所传的那般那般人;廷和在此诚恳向宋大人道歉,之前对于宋大人的种种误传,廷和也相信了许多,惭愧之极;今后若有人说宋大人如何如何,廷和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他。”
宋楠看着杨廷和一脸诚恳的模样,心头暗暗发笑,略一思索笑道:“杨学士此言宋楠甚是感动,但真人不说假话,我宋楠有自知之明,我从未奢望能得到外廷诸位大人们的尊敬,我也不在乎外廷对我的看法;我宋楠虽不是满腹经纶的大贤,但也不是给个糖豆子便喊娘的三岁孩儿。本人做事两个原则,一则不负皇恩,二则不负自己,我并不奢望融入你们的圈子里,更不怕被人误解,杨大学士希望与我多亲近,我自然是受宠若惊的,但我知道,杨大学士不过是口头说说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
杨廷和面上一红,被宋楠戳穿谎话,心中不免有些羞怒。外廷之中对这回和宋楠合作确实有很大争议,外廷虽式微,但文人的傲骨不能丢,如今却要去跟宋楠联手,在很多文官看来是件丢人的事。
但杨廷和看的很清楚,在如今的形势下,能抗衡刘瑾揽权独大的人选唯有宋楠,宋楠不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背后还有英国公为靠山,宋楠已经因军功封爵,假以时日插手团营也非不可能。如果能将刘瑾和宋楠全部扳倒,自然是外廷之渴望,内阁被解散,宫门前被廷杖的耻辱犹在眼前,这已经是文官们难以磨灭的怨念,但一味的排斥对抗绝非良策。
杨廷和认为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合一方,打压一方,逐个消灭;这也是杨廷和和其他外廷文臣的不同之处,杨廷和从不以为挨廷杖便是光荣,他是个有着自己行事规则的人,鉴于此,他说服了李东阳,力排众议,亲自跟英国公联络,说明利害之处,成功的争取到了英国公的支持,进而将宋楠拉到统一战线之上。
面对宋楠的直言快语,杨廷和也暗暗心惊,此人能混到今日的地位绝非偶然,这是个脑子清醒我行我素的家伙,这种人最是难以驯服,但好在外廷从来没有驯服宋楠的意思,宋楠这种人对付他唯一的办法便是:扳倒他,毁掉他,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宋大人此言让廷和汗颜无地,廷和受教了,恭送宋大人。”杨廷和的极度谦恭显得有些虚伪。
宋楠拱拱手,转身迈步下了小亭,分花拂柳般消失在小径尽头。
第三零七章 哀莫大于心死
第三零七章
正德带着刘瑾等人踏入寿宁宫东暖阁中,刺鼻的草药味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正德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鼻子。
一群宫女见正德到来一个个如惊慌的兔子伏下身子叩拜,正德皱眉摆摆手问道:“怎地这屋子里这般炎热?为何不开窗通风散除药味?”
跪在桌案旁的两名太医连忙道:“皇上恕罪,公主身子冰寒,故生了炭火祛寒湿之气。”
正德一愣,眼光移到屋角,果见两盆炭火烧的红彤彤的,难怪屋内热的冒汗,原来是生了炭火的缘故。
正德伸手掀了帷幕往内房中走,得知正德到来,床上的朱秀芙挣扎起身,全身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头来,面色苍白消瘦,有气无力的道:“皇上来啦,我这下不来床,没法给皇上行礼啦。”
正德差点落下泪来,快步上前坐在床沿上伸手按住朱秀芙的身子道:“皇姐莫要起身,躺下将养着,怎地病成这副摸样了?皇姐感觉怎样?”
朱秀芙蜷缩着身子轻声道:“皇上莫要担心,不过是一场病罢了。”
正德伸手握住朱秀芙瘦削的手掌摩挲道:“皇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朕必派人给你弄来。”
朱秀芙摇摇头道:“我什么也不要,这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皇上还是少来这里,我知道皇上对我关心,但皇上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朝廷大事可都要皇上操劳呢。”
正德见朱秀芙的模样,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酸涩难当,哑声道:“皇姐好生将养着,朕这便下诏命天下名医进宫来救治,朕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姐病入膏肓。”
朱秀芙的大眼睛里啪嗒啪嗒泪珠滴落,轻声道:“多谢皇上了。”
正德起身道:“皇姐将养着,朕这便是下诏寻医。”
朱秀芙微微点头,张着小口无力的喘息着;正德行了几步回过头来道:“对了,宋楠要朕带话来向皇姐请安,他说在外边给你请名医来救治。”
朱秀芙眼睛一亮,问道:“宋楠?他来了么?”
正德道:“怕你不能见生人,便没让他来;再说他出入后宫也不方便。”
朱秀芙哦了一声,身子软倒,眼神也变得暗淡,不一会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两旁的宫女赶忙上前替她捶背揉胸,取了热水让她喝下。
正德不忍再待下去,转身出了内房,来到外边的院子里,命刘瑾传了两名太医来面前问怒道:“公主到底得的什么病?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起初你们说不碍事,如今拖了个把月把个活生生的人拖成这幅摸样,朕要砍了你们的头,这等庸医要着作甚?”
两名太医吓得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道:“皇上息怒,我等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病症,既看不出病因,也查不出病灶之处,倒似乎倒似乎是”
正德心头火气,抬脚踹翻面前的一名白胡子太医,怒骂道:“似乎什么?吞吞吐吐的东西,说。”
两名太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都不敢继续说下去。
“给朕说,你们聋了么?”正德怒道。
刘瑾也尖声喝道:“想死么?到底是什么病,为何不回答皇上的问话?”
白胡子太医咬咬牙爬行几步磕头道:“皇上息怒,臣等也是推测,公主的病乃是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