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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江大人从宁夏送来了消息。”
宋楠一把抓过来,迅速倒出竹筒中的纸张,展开看了数眼,顿时神色大变。
“怎么可能?这怎么回事?此事你知晓么?”
王勇点头道:“卑职也是刚刚知道,送信之人亲口告诉我的。”
宋楠一拳砸在桌上,怒喝道:“好个把秃猛可,你不是草原上的雄鹰,倒像是个草原上的兔子,只两日两夜时间,不但渡过了黄河,还进犯我盐池长城关隘,可真是小看了你们。江彬已然派兵增援,我们也不能闲着,即刻叫马鸣来见我。”
宋楠集合兵马北上宁夏的同时,在宁夏镇东北方的盐池县正发生着一场激战,把秃猛可前天夜里渡过黄河之后,人马便沿着黄河北岸小心翼翼的往北疾行,把秃猛可心里清楚的很,宁夏镇如今定是秣兵历马,自己若率军贸然去攻打,必是讨不了好处的。而要想从石嘴山和贺兰山的山隘关口突破,首先要过的便是宁夏镇这一关;这是把秃猛可目前无法做到的。
把秃猛可将目标锁定在了盐池和定边一带,这里是通往河套平原的最后屏障,虽然明军肯定在这六驻扎了重兵,但唯有这里才是突破的捷径。而且把秃猛可还有最后的王牌,那便是长城东北河套平原上赶来的次子所率的鞑靼大军。
在大军抵达盐池的当天晚上,亦即是宋楠和叶芳姑享受之夜的当时,把秃猛可接到了从北边放飞而来的海东青送来的消息。这只海东青是自己送给次子乌鲁斯的十六岁礼物,乌鲁斯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放飞,这次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将消息送达给把秃猛可,又要避开天空中明军的侦察鹞鹰,所以放飞了此物。
乌鲁斯送来的消息说,他的九万多兵马已经到了乌海,距离盐池县的长城隘口仅仅半日之遥,询问把秃猛可如何安排。把秃猛可仰天大笑,抓起笔来只写了两个字便放飞了海东青,那两个字便是:立攻!
当天夜里,把秃猛可率一万骑兵展开了对盐池县城的进攻,盐池县虽然只是县城,但他是临近长城关隘的宁夏镇的一座东北方的堡垒,周围数十里建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寨堡,在临近长城的一侧更是有多达六七处坚固的堡垒,加上弘治年间加固修缮的长城屏障,外加近日增调而来的近一卫的兵马驻守,也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月色下,万余鞑子兵疯狂的进攻,到天明时,西南方的十几处寨堡尽数沦陷,明军一面求援,一面退守盐池县城殊死防守。到了上午巳时末,在得到消息火速率练武营赶来救援的许泰抵达的同时,北方长城隘口突然受到近十万鞑子兵马的凶猛攻击。
许泰无奈放弃对县城的增援,转而进军北部长城隘口,全军死守隘口关卡,力图阻断鞑子大军打通长城隘口通道。到了午后未时三刻,盐池县失守,剩余守军宁夏前卫的三千兵马退守长城周边寨堡,和许泰死守隘口待援。
把秃猛可终于取得了他遇到宋楠以来的第一场扬眉吐气的胜利,但他也知道,连续作战攻击长城堡垒是不现实的,他的兵马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此战之后,哪怕是明知道有明军会飞速增援而来,也要让士兵们睡一觉。至于身侧的长城隘口,便让乌鲁斯带着人不断的攻打,明日休息好了之后,再一举进攻冲开关隘,打通通向家乡之路。
第七一七章 穷凶极恶
盐池县失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宋楠正率兵渡过西崖在赶往盐池的路上,听到这样的消息,宋楠不禁仰天大骂,自责不已。自己一时的失策竟然导致了这般严重的后果,简直不可原谅。
自己早就明白把秃猛可会不顾一切的北进突破长城隘口,但却错误的估计了鞑子兵马的连续作战能力和他们的谋划,也许这几场战役打的太顺,从心里对鞑子产生了轻敌之念,宋楠总认为把秃猛可不可能去进攻盐池,因为盐池县虽是临近边关,但周边的灵武宁夏等地援军抵达迅速,而且该处的寨堡防御纵深坚固,又新增了一卫重兵防御,把秃猛可去进攻此处便是自己找死。
然而没想到的是,把秃猛可早已谋划好了一切,在盐池长城之北的荒漠之地上突然出现的鞑子近十万大军凶猛的进攻,将增援的兵马吸引到了守御长城隘口之上,没了增援的盐池处于人数的绝对劣势,在把秃猛可决意攻下此城的情形下,被破也是旦夕之事。
错就错在自己没有考虑到鞑子也有援军,这近十几天的时间里,双方你追我赶斗智斗勇,却忘了鞑子可以派小股兵马脱离大队兵马或翻山或混迹出关通报消息的本事,这完全是自己的失误。
宋楠焦急自责的样子看在众人眼中,王勇马鸣等诸将都来安慰宋楠,这失误说是宋楠算计不周,其实也是根本难以防范;鞑子是四条腿跑路,他们的动向一向是靠宋楠的精准判断,这次本来也不算是失误,毕竟盐池的守军从两千人增加到了八千人,便是在有限的兵力下能做出的最大的调度了。
宋楠的手头只有七万兵马,四面八方的城池都要派兵严守,都要堵截鞑子的奔走,分配到每一处,兵马便都成了劣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难不成派数卫兵马去守盐池,放任宁夏镇成空城不成?放任西崖渡口成空渡不成?放任石嘴山寨堡,贺兰山寨堡成空虚之态不成?
只能说鞑子这一手玩的精明,神不知鬼不觉的渡河成功,凭空消失在明军眼皮底下一天一夜,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对盐池呈里外夹击之势,那是谁也没办法能应对的。
面对将领们的宽慰,宋楠心中稍微好受些,他现在明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的,他也明白了把秃猛可心中窝着的火气有多大,不久之前,自己便是这么牵着他的鼻子走的,现在轮到自己被戏弄了。
盐池丢失,所剩的只有盐池东北到长城一线的数处小的寨堡,这样的堡垒应付小股兵马的突袭是可以的,但大军横扫之下,小寨堡的作用根本起不了防御作用。最后还是要依靠那横亘在山峦之间的那堵高墙,可是那又怎么能守得住。
宋楠下令急行军赶往盐池,他多么希望自己手下率领的是后世的摩托化部队,半日便可抵达。但可惜的是,手头除了锦衣卫的一千骑兵亲卫和大军中的三千骑兵之外,其余的全部是两条腿的量天尺。以目前这种速度,明日清晨能赶到都是谢天谢地了。
宋楠不得不调整策略,他下令集合所有骑兵跟随自己轻骑赶去支援,争取在夜半前赶到支援,虽然明知面对的是城墙内外十万鞑子兵马的夹击,这几千人赶去意义不大,只有手下的四万兵马,守西崖的一万兵马,灵武的一卫兵马尽数抵达,集合兵力近七万,方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对于大将军再次要单枪匹马的去冒险,众人纷纷表示反对,这次叶芳姑随着跟来的主要目的便是防止宋楠再来这么一出,但面对如此情势,叶芳姑什么反对的话也没有说,只告诉宋楠,要去的话自己必须跟着去,尽到自己做妻子的职责,不能任夫君孤身涉险,言下之意是要死死在一起之意。
宋楠想也没想便同意了,他现在可没工夫去揣摩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事情,而且手头的一千锦衣卫火铳骑兵营是一只精锐中的精锐,这些人早一刻登上长城关隘便是对鞑子的最大威胁,他之所以要去冒险,便是要死命抱住关隘不失,将把秃猛可和关外的鞑子大军隔离开来,不能让他们轻松突破隘口。
军令下达,四千骑兵虽宋楠和王勇立刻脱离大队人马奔赴救援,三万七千大队兵马在马鸣等诸将的率领下加快脚步,务必于明日辰时前赶到盐池视情形而动。布置已毕,宋楠立刻率四千骑兵绝尘而去。
日光炎炎,周围黄沙漫漫,满眼都是沙土瓦砾,甚少看到绿色。四千骑兵在这灰蒙蒙一片,大蒸笼一般的砂砾荒野上奔行,焦渴燥热的几乎要晕厥,胯下的战马喷着白沫喘着粗气,和北方的战马比起来,这些朝廷下令农户合养的马匹根本就是病夫;跑不上十余里路,宋楠就不得不下令下马休息,不是让人休息,而是让马儿休息,带着的清水也大多数进了这些劣马的马腹之中,人只润润嗓子,马儿不喝水恐怕立刻就要倒毙。就算是劣马,此刻也不能没有它们。
就这样跑跑停停,终于捱到了天黑,太阳下山之后,灼热消褪,终于情形好了许多,月光皎洁,也能辨识道路,比白天赶路的速度还要快。终于在三更时分,穿越过十余座已经焚毁的寨堡,远远看到了火光四起的盐池县城。
即便是半夜,城内也是喧闹声震天,里边哭喊叫闹之声传的老远,盐池县虽是小地方,但处在最边缘的地带,无战事的时候是边贸的一处市集,而且从这县城的名字便可知道,这里出产井盐,而且是大明朝最好的青盐。虽然盐务买卖是朝廷专卖,但完全抵挡不住暗中的私买私卖,这里很多商铺设立的原因不是为了真个来这里做买卖,而是私底下收购倒腾青盐去内地卖高价。商贾们自然是拖家带口的前来,本地的居民也不少,一座小县城倒也热热闹闹,平日里军民人口不下两万余,是熙熙攘攘的一座小城。
而此刻,这些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无处可逃,一般的城池破了的时候,会让百姓随军撤离或者是自行逃走,但鞑子大军从西南而来,北面是荒山峻岭的长城隘口,百姓们是不可能被允许登上隘口避难的,而开城门逃走也无处可去,西南是鞑子,东北是鞑子,能往何处去?难不成躲到荒山沙漠的野地里等着野狼分尸不成?
这些人只能选择留守在城中,有防备的便举家躲在地窖之中等待重见天日,没防备的便缩在家里,他们希望鞑子兵们能手下留情,不至于滥杀无辜。
实际上把秃猛可确实下达了不得滥杀无辜的命令,但他手下的兵马可不这么想,几个月来,十万大军从嘉峪关打到这里,奔行了数千里,身边的兄弟也死的七七八八,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之极的事情。前段时间被撵着跑,没东西吃被迫去吃马肉,还不眠不休的跑了几天几夜,现在拿下了这里,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全回家了,在此之前,之前受的罪岂能不在这些百姓身上补偿。
于是城破之后不久,一场大灾难便降临到了盐池百姓的头上,鞑子兵成群结队闯入民宅,抢夺金银财宝抓鸡抓狗那还是轻的,看到不顺眼的百姓上去便是一刀,看到女子按倒便扒裤子施暴,一时间城中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哭喊震天。
把秃猛可自然知道这些,但他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按照之前他的想法,遇到抵抗凶狠的城市,攻下之后要屠城的,现在既然不屠城了,兄弟们要闹腾那也由着他们,这段时间憋着的闷气要不发泄出来,回到国内还是要生事。
直到半夜里,城中的野兽们依旧没有消停,他们睁着通红的恐怖的眼睛,四下搜寻猎物,将一座盐池县城,便的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第七一八章 不到长城非好汉
虽明知城中百姓正受煎熬,宋楠也无法去营救,手下四千骑兵根本不足以攻入盐池县城和万余鞑子兵对抗,现在要做的是迅速增援长城隘口和其附近的寨堡,将长城外和盐池县的鞑子兵马分割,扛住明日一早的两面夹击。
宋楠无声的挥手,四千骑兵悄悄绕过盐池县城,从北边的荒滩往山脉纵横的长城隘口处行进。宋楠心情沉重之极,明明见到鞑子兵在眼前肆虐,自己却无法营救,这种感觉极其糟糕;埋藏在宋楠心中的那个复套的想法忽然变得极为强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鞑子如此的嚣张,不断侵袭大明边境,是谁给了这个小小的蛮夷部落发展壮大成为顽疾的机会?
这些问题且不做追问,但有一点那是显而易见的,占据了河套平原的鞑子们就在家门口,他们有了河套为跳板可以想什么时候进攻便什么时候进攻,复套并将他们赶到阴山之北,在黄河几字湾的顶端两侧设立重镇拒敌,将会让鞑子失去河套肥美之地的供给,让他们在阴山之北艰难求存,或可解决大明边患的问题。
一个时辰之后,四千骑在荒野狼群的嚎叫声的陪伴之下来到位于盐池县东北方的连绵山脉处,远望去,几座山峰上灯火通明人影瞳瞳,那是位于入山口的几处明军的寨堡;在通往更北边的长城关隘的必经之路上,南北都分布着五六座这样的寨堡,可以作为主隘口的防御缓冲,若是小股敌人冲关,是绝对冲不过这前哨的寨堡的。
这样的寨堡格局宋楠是见过的,京营大比武的时候,在八达岭一带进行的攻防战便是在类似这样的寨堡进行的。以规模来看,每座寨堡中可容纳兵马五百到一千人,但宋楠知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