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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化蝶啊”
琴音渐渐转高,仿佛涤尽人世间的铅华,只剩下最纯彻的情感。梁山伯与祝英台从坟墓中化为一对蝴蝶,在花间欢娱自由飞舞
永不分离。
数百人齐聚的场合,陡然间失声带来的宁静,这样的情景有些壮观,很难用三两句言语来表达。所有人情绪久久无法从那抹哀婉中抽离,心情似乎伴着蝶飞舞到天空之中。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来,书生陡然抬起双手,眼神微闭仿佛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意境之中。其实,在最开始的某些生疏之后,居然弹到这般程度,他自己有些意外。
“梁祝”
先前已经远远地听到有人说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了,白素贞此时又低声地重复了一句,随后捡起身边一颗圆润的鹅卵石,轻轻地丢进水里。
不知道是谁弹的。
许安锦并没有如同许安绮那般流泪,但是经历了一次挫败的婚姻,而她自己也曾很多次如同祝英台那般做书生打扮混迹在一些场合,对于某些情绪,就有着更加深刻的感受。
余音绕聊,她缓缓地坐下来,心中忧愁着、感动着喜悦着。
这个是他弹的。
严知礼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按照惯常的程序,应该要做点评了。对于琴艺,他本身是了解的,原本的想法里,许宣即便弹了琴,即便再好,他多少也能找出一些不足。随后可以将这些不足放到最大,算是给对方一个打击。但是这个时候所面临的是一首大气婉约,又带着某种不属于眼下时代风格的曲子,造成了所有人集体的失神。
一些否定的话,根本无法说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朝许宣望过去,那边书生看着他笑了笑,随后微微抬起双手。
瞳孔陡然凝了凝
那边琴声又一次如潮水一般过来了,如同某种挑衅一般。
“渔歌唱晚”
《梁祝》带来的震撼还保留在心间,随后的琴声又一次将人们拉入某个同现实疏离的场景里。
夕阳映照、万顷碧波,一艘渔舟破开粼粼的波光,悠然前行。渔船随波渐远,沿途所有的美丽景象
琴声在耳畔轻响,画面一幕幕地从身前掠过。
渔舟唱晚。
响穷彭蠡之滨。
白素贞在琴音里站起身,随后朝着玉屏楼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她要去见见到底是谁,弹奏出这样的曲子。
就这样,万历三年二月十日的夜晚,整个岩镇都为之失声了。
第359章 许大家(上)
时光如同漏间的砂砾,在流泻和翻动间慢慢向前。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来时,许宣随意地朝严知礼看了看。那边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眼下的两首琴曲倒是给他造成了某些困扰。不过,对于这些,许宣心中自然不会觉得多歉疚。
后世闻名的曲子在这个时代弹起来,想想其实觉得有趣。自己终究是做到了。
在他那个时代,很多人追慕古风。但是音乐这种东西,都是同特定的经济、特定的文化联系在一起的。这样的观点虽说并不能作为定准,但是社会发展的程度对于乐曲的选择以及所能达到的高度,终究有着难以忽视的影响。
茹毛饮血的时代,再怎么好的乐音,无非是原始人们围着火堆敲敲打打,不见得好听。以眼下的角度而言,或许就是噪音一类的东西。
音乐是伴着时代进步的。后世的审美所达到的层次而言,肯定是比眼下要高。抛去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那么剩下的大抵都是通行的。
摇滚在这个时代肯定行不通,但是本就偏向复古一途的古筝乐曲,其实差别并不大。特别是现代音乐理论指导之下所创作出来的东西,系统性和对感情的描摹都到了很高的程度。
眼下的场面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因此,他也不准备继续弹下去。
手指已经很累了
“不知道这两首曲子够不够?梁祝,嗯,我觉得很好听,但是或许会不合大道。而渔舟唱晚就应该比较严谨了。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墙头马上、渔樵问答我也会,需不需要再弹一弹?还是说,严大人觉得梅花三弄比较好?”他望着严知礼声音诚恳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灯火之中,严知礼看了许宣一眼,这个时候复杂的情绪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他心中原本就在考虑着怎样将许宣惊艳的表现压一压,能够找到的、有针对性的话其实也恰恰是“梁祝”一曲中很多与传统不合的地方。
但是偏生许宣随后又弹了一首“渔歌唱晚”,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挑不出毛病。何况即便“梁祝”,也只是和习惯了的琴曲有些不同而已,但总归还是好听的。
两首曲子一奇一正,相辅相成,可谓滴水不漏。因此,类似指摘的话一时间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况且,对方弹得也娴熟以他的年纪,若是没有几年的浸淫,怎么可能到这种程度?
严知礼伸手在桌面上敲打着,原本心血来潮的举动,所想的无非就是给许宣一个下马威。但眼下的状况
显然是出师不利了。
这在他的心中,是根本不曾料到的结果,因此就连应对的方案也未曾预先做出。人群中,先前叫李毅的书生试图站起来,但是他的动作才到一半,严知礼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这般微小的动作,这个时候并没有引起注意。随后就又坐了回去。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许安绮怔怔的目光落在许宣身上,明亮的火光照耀过来,二人之间隔得有些远。她脸上的泪早已经擦拭干净,但心中落下的某种惊讶情绪一时间还散不去。许安锦坐在一旁椅子上,提着笔下意识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满页的梁祝
白素贞在堂外站了站,惊鸿一瞥间见到远处一袭青衫的书生,稍稍怔了怔。
是了,那般古怪琴声,明显不符合常规的,真像是他的性子。不过好听。只是,他为什么连这个都会。
此时此刻,这自然也是一个无法想明白的问题了。
“不错。”严知礼终于淡淡地点点头,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但是这样评价带来了很多的疑惑。
这样的曲子,居然只是“不错”的评价么?
谢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汉文,老夫原本只是以为你有文才,但是不曾想到在琴艺上居然也有这般造诣。倒是刮目相看了。”他说着有些品啧般地点点头:“那首‘梁祝’虽然有很多地方离奇古怪,但是偏偏是因为这些,倒是让人觉得新颖。先前以为是靠了奇的缘故,但是后面的‘渔歌唱晚’,就是纯粹的大气了。以老夫看来,仅仅凭这两首曲子,你已经算是登堂入室的大家水准。”声音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才继续道:“当然,这也只是老夫一人之见,准与不准,倒还另说。”
大概是看出了严知礼同许宣之间有些莫名其妙的龃龉,因此谢榛说话的时候,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些。但即便如此,这也算得上很高的评价了。
原本的琴艺其实也算在此次“文魁比试”的考核项目之中,但是因为许宣的两首曲子,其余众人,一时间居然不敢再弹。
虽然有些憋闷的感觉,但是这种情绪更多的也只是参与其间的人才有。而对于旁观者而言,虽然没有看到龙争虎斗的热闹场面。但是诗词比试之中的一首《木兰词》,琴艺比试之中的《梁祝》和《渔舟唱晚》,都大放异彩,独占鳌头,硬生生地压住其与众人,使之抬不起头来。
古往今来,文人之间的比试里,作一首诗、弹一首曲,让其余人不敢再继续下去,是很难见到的场面。而今日的场合里,居然都见识到了,因此觉得很过瘾。
许宣冲众人拱拱手,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风骚。”黄于升看了他一眼,语气复杂地说道。
气氛有些沉闷,既然严知礼没有说话,那么比试就无法再进行下去。这个时候,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先前许宣给他超出想象的回应,是因为他的大意。但这个时候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全才总是少见的,特别是许宣眼下的年纪,大概也只是运气好,偏偏是擅长琴艺罢了。
虽然身为知县,但是严知礼本人也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心性比之一般人虽然洗练了很多,只是这些年走得顺利,对于眼下的失败依旧有些无法忍受。
嗯,他已经将眼下的小挫,上升到了某种类似失败的高度了。
“今日的比试,真是出乎本官的意料不过因此也能看出我徽州府人才辈出。此乃一大快事。”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比试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下一项是丹青”
声音徐徐地落下来,严知礼望着许宣笑了笑:“不知汉文对于此道是不是也如同琴艺一般精通?”
许宣才坐下来,随后就被点了名字。大庭广众之下,几次三番的为难,但对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黄于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即便再木讷,但是他也算看出来严知礼同许宣的某种不对路。
“这个”他站起身,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随后摊了摊手:“好吧。”
严知礼笑了笑,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许宣既然能够做出那样的琴曲,那么不可能不花费大量的精力在其间。何况他似乎也曾经写出过好的诗文,文才的陶冶也需要时间来铺垫。另外的,便是据说他如今醉心商业,以他不到二十的年纪,自然就不会有其他的精力去钻研其余的东西了。
那么这一局,看来问题不大。
白素贞走到水边的时候,心头依旧浮动着先前的琴音,空灵而又不失厚重旋律,有些似乎是很遥远的午后场面自心头回忆起来。
那时有秋日晴好的阳光,她同书生在水边的地方,似乎是第一次见面。看似偶遇的场景,其实是她精心筹划过的。不过相遇是这样了,但之后的谈话终究还是真实的。午后的阳光很好,她细碎地说着心事,关于婚姻的困惑,关于那个叫梁祝的凄美爱情然后对方也说了一个。
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反正挺古怪的。
她心中的烦恼是其来自有的,关于自己的婚姻的茫然也是真实的无措,这些她并没有同人说起过。在徽州府的日子里到处行医治病,其实未尝不是想通过这种忙碌的生活将一些不那么好受的情绪压住。眼下种牛痘的事情做完之后,妹妹也找到了,终究还是要回杭州去的。
要回杭州的话有些事情就要面对了吧?
白素贞出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个叫吴婶的老妪上门提亲,起初她并不在意。但是后来知道她背后之人,就觉得怪怪的。虽然明白那或许不是许宣的本意,但是时日过去,某一天居然就决定将有些事情定下来了。
不过还好,对方已经订了婚。事后她失落至于,其实更多的是有些庆幸的。因为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冲动了——若是真的嫁给他,自己虽然没什么,反正早晚是要嫁人的。但是对于他而言,或许就是天大的麻烦。
在岩镇的日子久了,有些困扰都快忘记了。她和他之间虽然平淡的来往,但是也经历了似乎不少的事情。不过这几日离开的日子近了,也已经开始想起来杭州的种种。某一刻,她似乎很想找到一个让她能够留下来的理由。
如果仅仅是种牛痘,是行医治病这个其实不够,毕竟在哪里都有病人的。
直到今夜带着失落、带着些许伤感的情绪,再一次回到岩镇的时候,她就听到那样一首琴曲。
仿佛就在那里等着她一般,她走过来,她便听到了。
风轻轻吹过来,水边的地方,素雅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火璀璨玉屏楼。沉默了片刻,又朝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还是要去看一看。
会场之内,许安绮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身边许安锦疑惑地问了一句。
少女闻言稍稍偏了偏脑袋,表情有些古怪:“因为是丹青啊汉文的画,是能用炭笔来作的。眼下肯定不会有问题。”她说完之后,大概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幕,于是又笑了笑。
有些事情许安锦并不知道,少女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的回忆说出来:“那个时候啊,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就坐在街头画着”
“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