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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上前与我等套近乎,言道虽然是张家一族,但也是备受欺凌,打听了我们此次前来的人马数量,然后自告奋勇的说要加入我们杆子,当时我看他言语老实,穿着的确也是破烂,便放心让他走动,也希望能通过他招揽些乡勇入伙,哪成想,那厮竟然是包藏祸心,趁我等关注城内,竟然暴起发难,点燃了那个烽火台,等我们发现,那厮竟然串通了几个张家本族乡勇护着烽火台不去,得亏大当家的派人前来增援,这才剁翻了那厮,看看现在便是这个样子了,还请大当家的责罚。”
过天星嘿了一声,对着一个重伤未死的乡勇上去就是一脚:“难道那张扒皮便真的如此让你们甘心卖命吗?”
“虽然刻薄该死,但——但——我毕竟是张家子孙,亲族血脉啊。”那乡勇言罢,已经气绝身亡。
吕世无奈叹息,只能安抚过天星:“事情已经出来,懊悔也是无意义,安排下兄弟们,准备下即将到来的连庄攻击吧。”
烽火一起,想再顺顺当当的搬运了张家物资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要与左近与张家勾连互保的庄子上的乡勇打上一场,这真是变故不断啊。
过天星懊悔归懊悔,事情已经出了也是不可补救,当下狠狠斥责了那小头领一番也就完了。
转头问吕世道:“先生,看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我们赶紧搬运物资粮草回山?”
吕世想也不想道:“不可,如果我们大军搬运粮草物资回山,沿途之上必当行动缓慢,更是我们人手不足,一旦在半路被左近乡勇追杀,我们逃跑是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粮草物资却是要毁于一旦,毕竟即将组成的联军还指望着这些东西补给呢。”
“那左近乡勇多吗?”过天星一脸迷茫的问道。
“我在事先便询问了赵大海兄弟,他对这地方事情也是了解,据他所言,这张家为恶乡里多年,更仗着儿子在府上省里人脉广泛,就是周边地主豪强也多不放在他眼里,更有那些小地主被他欺凌豪夺,虽然当初大家相约互保,但是毕竟是面和心不合,真正遇事还是出工不出力的居多。更有那巴不得他张家倒霉,在那里幸灾乐祸。”
过天星这才长出一口气,庆幸道:“这便是好,要说那些乡勇,各个都被各家地主在族中和佃户里还有就是流民中,择其精壮组成,更是刀枪器械完备,也是拿着米粮豢养着,真要是同等数量,我们这些杆子与其作战,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呢,只要他们不抱团就好办。”
吕世看着过天星轻松的表情,不由苦笑,接着道:“话虽然是如此,但据赵大海言道,最可虑者不是其他地主豪强,却是那张家亲家,离这里二十里路的陈家。”
“那陈家却是如何可虑?”
吕世便将自己所知告诉了赵大海。
那陈家倒是不同张家,从不经商,只是做着当时最是体面的地主士绅,号称耕读传家。
陈家虽然没有张家那样财雄势大,但陈家不像张家那样人丁单薄,陈家却是一个少有的大家望族,开枝散叶下来,光是亲枝近派,青壮子弟人数几近六百。
随着家族的壮大,打祖上留下的土地就大大的不够了。为了拓展生存空间,早年间便对自己村子里其他外姓族群开始使出百般手段,巧取豪夺,几代下来直到把其他姓氏的人家彻底排挤出去。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真正的满足陈家宗族对土地的**和渴求,就开始对周边的小地主,小农户要么蚕食要么明抢,但其他家族也不甘示弱,为了土地山林,灌溉河流族群之间的械斗不断上演,哪年不要死伤几条人命?
县上对这些大家族之间的争斗也是头痛不已,但毕竟陈家实力大,张家财力强,地方上的官员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实在是过不去了,才抓几个替罪羊来顶缸。但实际问题却是不能解决,因此上族群械斗连绵不绝,没个止休。
大明对农村施行的是变相的村民自治的办法,一些事情多由乡老大户族长等维持处理,有的时候县上还要看当地大户乡绅的眼色,所以,一些地方,大户望族就成了实际上的土皇上,小户人家只有忍气吞声,搬走了事。
就这样陈家几代下来,陈家庄附近成了真正的陈姓天下,自从陈老员外把自己嫡亲女儿下嫁张老地主的唯一儿子后,在这片地方就有了强大外援,陈家与张家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格局。两家势力共同发展,更是跋扈的不行。为山林田土和外乡外族械斗更是家常便饭,随着土地山林的扩大,械斗的不断发生,一方面不断扩大家族山林田土,二来在不断的族群械斗里也练出了一只强军。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这只强军还是以家族子弟为主,非常团结好战,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财力对比张家略有不足,若单以武力来说那就是首屈一指了。
吕世介绍完张陈两家状况,过天星当时不由长吸了口冷气,真若是这样,那自己这五百杆子却是的确不如陈家亲族子弟骁勇了,毕竟自己这些人马里大部分都是刚刚上山的流民,根本就没经过训练,只是凭借着活下去的信念,才敢于厮杀,但真正见过血的根本就是少之又少,野外对阵,绝对是有败无胜,刚刚一阵骚乱便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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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造反
吕世其实也是心中没底,看看现在这些杆子的表现就让人失望。
刚才张家作乱的不过是十几个乡勇,当时占领城头的确是上百杆子,最后还是在增援的杆子到来之后才得平息下叛乱,看地上的死伤却与对方相同,似乎还要多上几个,这样的战斗力吕世都开始怀疑他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了。
“那我等该如何办理?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打下张家堡然后空手而归吧。”过天星愁眉苦脸的向吕世问道。
吕世见过天星面露出犹疑之色,心中更是担心。
这过天星也算是个人物,但是在山寨管理上的确不成,根本就是凭借自己的敢打侠义威望,带着一些没了前途指望的兄弟过活,要说管理能力,据自己观察,简直就是为零,更从平时言谈间,过天星更想过他那无拘无束的游侠生活,要不是父老挽留,心中还要一份责任担当,想来这汉子早就一走了之了。
现在可不是灰心失望的时候,还要给他打气才是。于是连忙开解道:“大当家的确莫担心,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张家堡,我们马上就要联合其他杆子组成联军,攻打县城,而这里离着县城不过三十几里,正好可做辎重存留之地,我们便不走了,就在这里坚守,利用城墙之利迎战各地主来援的乡勇庄丁,也同时等待其他杆子到来,到时候里应外合,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被吕世这么一说,过天星又显现豪侠本色,一拳砸在墙头,大声道:“我倒是要看看陈家在我里应外合之下怎么个下场。”看看左右之后,然后哈哈大笑道:“还别说,这里可比山寨的境况好上多倍,墙高壕深,根本就算是铜墙铁壁,我这就派人回山,招呼山寨留守人马赶来,咱们就在这住了。”
身边那些杆子都伸长了脖子看大当家与先生议论,闻听要脱离山寨住到张家堡,当时便是一阵欢呼。
直肠子的过天星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就不考虑长远,当下吕世连忙打断了过天星的痴心妄想,谏言道:“大当家的不可。”
笑话,这要是把卧牛山老营扎在这张家堡,现在杆子联军会攻县城还能得一时之安,真要是破了县城,各个杆子得了财货散去,立刻这张家堡便是个死地,四千百姓还不是官军手中的小菜?大明军队对外可能每战必输,但对付杆子起义却是手拿把掐,要不高迎祥等也不会三十几家联合声势冲天,但结果也不过是瞬间烟花,灿烂一把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等吕世把自己的这个想法与过天星说了,过天星也为自己的贪图享乐脸红,也为自己的短视后怕,连忙向吕世认错,这便是粗豪之人的好处了。
“那下步该怎么办?”过天星再次诚恳的问询道。
吕世无奈,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的便成了过天星的军师,主心骨,什么事情都要问自己一个该怎么办,这是什么事吗。但事情没完,张家兄弟还在县城死牢,说什么都要救的,救人的事情是要着落在这过天星等的身上,只能现在帮他一帮。
“大当家赶紧派人回山,召集山上一部人马赶来助战守城,同时一定督促山上抓紧时间多造长弓,将山寨看护稳妥,那是我们的根本,我们现在将张家乡勇绑了,命人看押,不要在陈村来攻的时候,内部再来个里应外合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我马上吩咐照办便是。”过天星倒是言听计从,连忙答应,转身安排一个亲近的小头目马上执。
那小头目连忙捂着刚刚得到的,明显大一号的头盔跑下城去,知会自己的兄弟们。
“同时马上派人将张家庄内剩余老弱全部迁进堡内避战。”吕世望着还在驻兵山村子离徘徊的乡亲,忧心忡忡的道。
现在的驻兵山都是老弱,已经与各地地赶来的乡勇成了死敌,真要在外面得不到保护,那些赶来的乡勇一定会对那些乡亲下毒手,还是赶紧迁进张家堡稳妥些,毕竟这里还有粮食物资,还有几百凭墙死守的杆子在。
“我马上安排。”过天星连忙分再次派人手执行。
驻兵山的乡亲得到吕世的吩咐,急忙忙拖家带口的随着接应的杆子撤进张家堡,一时间原本还有些人烟生气的驻兵山村立刻变得死气沉沉。
吕世站在城头,眺望远方,心中如翻江倒海般,自己为解救张家父子以及驻兵山一群被胥吏抓捕的老小,却连累了驻兵山本来还算安详的村子成了死地,更何况,这一战下来,那些原本善良的百姓身上便都烙上了杀官造反的烙印,自己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过天星却开心的大笑,不断的请教这吕世这样那样的问题,两人正在城头合计,突然隐隐在张家老宅哪里有嚎啕之声传来。
吕世不由面色大变,这又是什么情况?
哭喊声是在张家水牢外传来的,当吕世急匆匆赶到的时候,被当时惨状所惊呆震怒。
刚刚从水牢里救出的近百乡亲,一个个面容枯槁,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就是这样的身子,下半身都被地牢的污水泡的发黑,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张老实更是被几个村民用门板抬着,已经是奄奄一息,吕世抢步上前,揭开盖在身上的一张草席,一股难闻的恶臭和着血腥味道扑鼻而来,吕世也顾忌不得,俯下身子看去,只见张老实整个身子上下就没有一个好肉,累累伤痕之间都被黑水浸泡的漆黑一片,整个人都在迷离之间,眼看着便是不活了。
吕世不顾恶臭血腥扑鼻,上前一把拉起张老实的手,感受到那手的冰冷与了无生气。
吕世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凄然而下。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一真心对自己好,真心照顾自己,收容了自己的人,一碗粥水也要匀半碗给自己的老实人,一个老老实实的与任何人都不敢争口的好人。
自己本想一心报答他的收容照看,想用自己不多的知识改变他的境况,让他们一家挺过这无边的乱世困苦,但却恰恰是自己的到来,不但没能改善他们,却把他们早一步推进了家破人亡的深渊,心中之愧疚无以复加。
可能是感觉到了吕世手中的温暖,在弥留之际的张老实竟然慢慢张眼,看到是吕世,艰难一笑,虚弱的几乎无声,喘息好久才轻声安慰吕世道:“大师傅却不可这样,都是苦命人,这都是命啊,怨不得别人的。”
吕世闻听更是心伤,眼泪止不住断线珍珠般流下。
看看吕世依旧俯身垂泪,张老实竟然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安慰道:“但我张家感激大师傅,没有让我张家几个小子当时便饿死,能让几个孩子吃上下生以来难得的饱饭,这是我张家修来的福分。”
吕世的泪水更是夺眶而出,哽咽不能再言。
喘了半天,艰难看看左右,张老实竟然眼中闪现不忍,低声道:“大师傅,我知道你为了我才做了现在这些事情,朝廷王法在的,真的不值的,托你的福气,我在今年看到了黄澄澄的谷子小麦,那是我这些年从没看见过的了,如果那些哪怕是一点点是我的,那该多好啊,我好久没吃到雪白的馒头,喝上那稠稠的小米粥了。”语音喃喃,便是沉浸在想象中的雪白的馒头和小米粥的香气里。
吕世的眼泪更加止不住,只是握着渐渐冰冷的张老实的手哭泣。
“大师傅,我问您,我的两个儿子呢?”
吕世回身,大声问跪在道左的那个胥吏:“说,我的两个兄弟在哪里?现在怎样?”
胥吏战战兢兢面无人色的跪在道左不敢拿眼睛看暴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