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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不服,走到附近四处寻觅。不一会儿,庞涓又惊又喜,大声叫道:“三位仁兄,快看这儿!”
众人急走过去,看到一株植物上挂满了毛茸茸的桃子。庞涓从袖中摸出童子交与他的那颗野桃,两相比照,竟是一模一样。
张仪抬头望去,更是惊喜:“快看,这种桃子处处皆是!”
三人再望上去,天哪,竟是一片野桃的世界,足有半亩大小,处处皆是桃藤,累累果实挂满枝头。
孙宾凝眉道:“师兄交代,先生要的是绝壁上的桃子,不是谷中的桃子,想必两种桃子味道不同!”
庞涓摘下一颗桃子放进口中,刚咬一口,感觉又涩又酸,赶忙吐出,做个苦脸道:“嗯,孙兄所言甚是,这桃儿味道不对!”
三人见了,各摘一颗尝过,无不吐出来。庞涓急了,将童子给的那枚咬开尝过,亦吐出来,转忧为喜:“诸位,诸位,就是这个味儿!”
三人分头尝过,再尝树上之桃,味儿竟无一丝儿区别。
“诸位仁兄,”庞涓看着周围的地势哈哈笑道,“你们看,此处偏静,想必先生未曾来过,因而只知崖上有桃,不知此处也有桃。我们可将此桃摘回,就说是崖上之桃,想必先生吃不出来!”
孙宾思忖有顷,点头道:“摘回去可以,但只能说是谷底之桃,不能说是崖上之桃!”
“孙兄差矣,”庞涓连连摇头,“先生有言在先,要的是崖上之桃,不曾说要谷底之桃。我们已经来到崖下,摘回的却是谷底之桃,莫说别的,纵使童子,也会取笑我们!”
“二位不要争了,”张仪截住话头,“我们各摘一些回去,谁也不许说是谷底之桃。先生若能识别出来,在下服了。若是识别不出,我们谁也不可说破,心中有数即可!”
见张仪、庞涓定要这样,孙宾、苏秦也无话说,各自寻了中眼的桃子摘下,拿袋子装了,按原路回去。
返程路熟,加上连走数日,四人的脚力也上来了,不消两日,就已回到鬼谷,各将一袋桃子呈与童子。
童子验过,抬头问道:“这些可是崖上之桃?”
“当然,”庞涓大大咧咧地呵呵笑道,“师兄若是不信,尝一口就是!”
童子也不说话,收过桃子,径进草堂。
四人也是困了,回到草舍倒头就睡。
翌日晨起,童子拿着四袋桃子走到四人草舍前面,将袋子“啪”地扔在地上,对四人道:“先生说了,这些桃子,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庞涓、张仪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先生为何不吃?”
童子扫过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四位士子请跟我来!”
四子心中打鼓,忐忑不安地跟着童子拐进一处山坳。童子指着前面一片树丛:“你们过去看看,就知先生为何不吃了!”
四人急走过去,目瞪口呆,因为横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更大的野桃林。庞涓摘下一颗尝过,果然也是又涩又酸,与他们费尽辛苦摘回来的桃子毫无二致。
童子缓缓走过来。四人无话可说,各自低下头去。
童子哂笑道:“知道先生为何不吃了吗?”
“小师兄,”庞涓眼珠儿一转,做出悔过的样子,“我们知错了!请师兄转呈先生,就说我们这就返回野人谷,定为先生摘下崖上的桃子!”
童子白他一眼,再逐个扫过众人:“哼,崖上的桃子,就凭你们,此生怕是摘不回来了!”
四人眼前立即浮出陡峭、光滑的石壁,颔首叹服。
张仪心中一动,抬头问道:“请问师兄,先生是否早就知道我们摘不下来?”
“当然!”童子脱口应道。
“先生既知,”张仪不服了,“为何定要我们去摘?这不是有意为难吗?”
“你们摘不下来,有人却能!”
庞涓急问:“谁?”
“猴子呀!”童子以长者的口吻教训道,“智者善假于物。你们临行之际,师兄已经告诉你们,此谷居住一种猕猴,甚是爱吃此桃。此桃成熟时节,猕猴往往会于凌晨时分结伙缘藤而下,跳到松树上面,在那儿吃桃。猕猴爱闹,往往是一边吃桃,一边摘桃打闹。你们若是心平气静,善于观察,必能觉察此事,届时只需候在下面,不费吹灰之力,伸手接住那些猴子扔下的鲜桃,就可品尝仙果了!”
童子这么一讲,四人完全心服了。
庞涓朗声说道:“请师兄转告先生,我们这就去取桃子!”
“这就不必了。”童子白他一眼,“先生口味甚是特别,一年之中,崖上之桃唯有前两日好吃,你们再去,已过时日了!”
“那——”庞涓怔道,“先生总该吃点什么吧?”
“先生新采一品茶叶,需用猴望尖的甘泉水冲饮。先生说了,你们四人若有愿心,可去各汲一桶甘泉之水,供先生冲茶!”
四人皆是振奋。
庞涓急问:“请问师兄,猴望尖在哪儿?”
童子指着不远处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尖:“就是那个山尖尖,你们可认准了,莫要跑错地方。在山尖西侧,离尖顶数丈处有一孤松,松旁有一山泉,先生要的就是那道泉里的水!”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各自背了盛水的木桶离开鬼谷,望着猴望尖寻路而去。
那个山尖看着不远,走起来却是费时。四人沿谷底一条小径绕来转去,直走大半日,方才到达山脚。
四人抬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猴望尖就如一桩孤柱拔地而起,耸入云际。眼前除去悬岩峭壁之外,竟无一处可攀。
张仪咂咂舌头:“乖乖,莫说是人,纵使猴子,怕也难攀上去!”
庞涓哂道:“废话,要不然,怎能叫它猴望尖呢?”
张仪未去睬他,两眼只是眨也不眨地盯在靠近山顶上的那株孤松上。四人站在西南侧,刚好望了个真切。由于距离太远,孤松就如附在山壁上,小得他们似乎可伸出双手,将它一把揽起。
庞涓看看石壁,长叹一声:“唉,什么泉水冲茶?先生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张仪瞥他一眼,慢悠悠说道:“谁要不敢上去,原程返回就是,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庞涓冷笑一声:“哼,谁在丢人现眼,现在说了不算!”扯一把孙宾,“孙兄,探路去!”
孙宾被庞涓扯上胳膊,见无法得脱,只好回望张仪、苏秦一眼,抱歉地说:“两位仁兄,我们先行一步,若是寻到路径,就喊你们。”
张仪呵呵笑道:“不用了,孙兄。我们谁先找到路径,这还吃不准呢。”
孙宾、庞涓绕山脚一直转到北侧,竟是找不到任何可行之路。二人正沮丧,庞涓眼睛一亮,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采药人正在忙活。二人急追几步,见过礼,向他打探上山之路。采药人指着前面一条不起眼的山沟道:“沿着那条山沟,即可攀至山顶。”
庞涓旋即问道:“可有其他路途?”
采药人摇头道:“此山并无他路,即使此路,也只有我们采药人知道。你们问到在下,算是问对人了。”
二人谢过,沿山沟攀缘而上。两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攀至峰巅。
站在峰巅之上,孙宾、庞涓极目远眺,景色果然壮美。孙宾、庞涓顾不上欣赏美景,赶忙定了方位,走向西侧一棵松树旁,寻找童子所说的那棵孤松。他们走到松树边,拉住松枝,朝下望去。
这一望,二人无不吃惊。此处悬崖万丈,下面唯有深渊,并无任何孤松。
庞涓急了,环顾四周,走至西南侧一处突起的巨石边,选了角度朝北望去,这才看到那棵孤松竟然就在孙宾脚下。原来那儿是处山窝,松树深嵌于崖壁上面,站在崖顶,自是看它不到。
庞涓返身走到孙宾那儿,伏石倾听,果然听到崖下传来汩汩水声,兴奋地说:“是泉水!孙兄,你在这儿候着,我下去汲水!”
庞涓说着,打开他在上山时砍下的两段葛藤,挽出死结,接在一处,一端拴在身边松树的树干上,另一端系在腰上,两手攀了葛藤,一点点地沿崖壁出溜下去。
不一会儿,庞涓就已落到松树上,站稳脚跟,解下腰间葛藤,朝上叫道:“孙兄,就是这道泉了,你拉葛藤上去,放水桶下来!”
孙宾拉上葛藤,系上水桶,稳稳地放下。庞涓接满一桶,大声叫道:“孙兄,接满了,快提!”
孙宾提上,放下另一只水桶,再提上来,再把葛藤放下。没过多久,庞涓攀着葛藤,在孙宾的帮助下爬上山顶。
庞涓擦把汗水,从怀中掏出两块羊皮蒙在桶口,将葛条斩下一段,撕作两半,将羊皮牢牢缚在桶沿上。
庞涓做这一切时有条不紊,看得孙宾不无叹服,由衷赞道:“贤弟真是有心之人,连这等细处,也都想到了!”
庞涓呵呵一笑:“这等小事,不值一提呢!”沿山巅兜一圈,朝下四望一阵,转头笑了,“孙兄,那两位仁兄不知转悠到哪儿去了,连个影子也未见到呢!”
孙宾应道:“方才采药人说,除去此路,猴望尖无处可攀。我们喊上一喊,让他们也沿此沟上来。”
“孙兄不可,”庞涓摇头道,“他姓张的不是能耐大吗,何不让他慢慢寻去?”目光落在两根葛藤上,眼珠儿一转,急走过去,将两根葛藤盘起来,径直走到崖边,用力甩出。
孙宾急叫:“庞兄——”
听到葛藤翻滚而下的声音,庞涓拍拍两手,朝崖下啐出一口:“哼,姓张的,我让你争!就算你小子有能耐上来,没有此藤,看你如何取水?”
半山腰中,苏秦、张仪终于寻到一处可以攀援的地方,沿绝壁一点点攀爬。不料山势越攀越陡,莫说是大树,攀到后来,竟是连可以借力的灌木也越来越少了。苏秦、张仪手足并用,眼珠子四转,到处寻找可以落脚插手之处。
张仪看看日头:“苏兄,已到后半晌了,只怕攀不到山顶,天就黑下来!”
苏秦抬头望去,激动地叫道:“看,就是那棵松树!”
张仪也望上去,果然看到那棵孤松。松树大多了,如一张大伞悬在头顶数十丈处。两人信心陡增,继续攀去。然而,仅攀数丈,他们就被一块绝壁挡住去路。
绝壁高约数丈,莫说树木,连一根小草也未长出。
张仪环顾左右,竟无一处可以落脚,叹道:“唉,苏兄,我们这是走到绝处了!”
苏秦左看右看,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二人正惶惑,忽听头顶“啪”地一响,一物从天而降,在他们头顶的石崖上略弹一弹,掠过近旁一棵松树的树梢,竟自滚下山去。
张仪看得清楚,急道:“是藤条!想是庞涓那厮已到山顶了!”
苏秦点头。
张仪急了,眼珠四下里乱转,猛地指着左侧的石壁:“苏兄,快看!”
苏秦望去,竟见一道细细的水流正沿石壁涓涓而下。因为流得太缓,竟连一丝儿水声也未发出。张仪挪过去,掬一口喝过,咂咂嘴道:“甘泉哪,苏兄!来,你也尝一口!”
苏秦也掬一口,喜道:“此水甚甜,是甘泉!”
张仪眉头一动,从背上取下木桶,放到泉水处。
苏秦陡然明白张仪之意,摇头道:“这——这如何能成?”
“有何不成?”张仪指着泉水道,“苏兄你看,眼下我们就在松树的正下方,此水必是从那道甘泉里直接淌下来的。山是一座山,石是一块石,泉是一道泉,无非是上下差了这么一点,先生纵然是个神仙,想他也未必辨得出来。”
“可这儿毕竟不是山顶。前面桃子之事已让先生失望,贤弟万不可造次!”
“苏兄不必呆板,先生欲喝甘泉水,我们这里汲的正是甘泉水。再说,我们这不是也被逼上绝路了吗?前无去路,退回去也是迟了。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去,别的不说,单是庞涓那厮,还不得由着他取笑?”
苏秦仍旧摇头。
张仪急道:“苏兄不必固执,此番不比前番,先生必然识不出来。”
“贤弟为何如此肯定?”
“绝壁上的野桃,先生不尝即知是假的,因那绝壁无人能上,而我们偏又摘回四大袋子,即使猴子,也不可能扔下那么多。依先生智慧,还能断不出来?此番却是不同,庞涓那厮已在山顶,说明人可攀到山顶。能到山顶,自可汲到泉水。既然泉水可以汲到,先生就须亲口品尝才能辨出真假。同一道水,上下就差这么一点,先生真能品尝出来,张仪我就——真正服了!”
苏秦听他说得有理,思忖有顷,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点头允了。两人汲满两桶,各自背上,小心翼翼地按原路返回。走至谷底,天色已近黄昏。二人正在急步赶路,张仪忽地顿住步子。
苏秦怔道:“贤弟,天就要黑了,得快点赶路才是。”
“不不不,”张仪呵呵笑道,“我们得等一等那个姓庞的!”
苏秦怔了下,无法相信此话竟从张仪口中说出,不无诧异地望着他。
“是这样,”张仪解释道,“我们得封住那厮的臭嘴,免得他回去聒噪。”
不消一时,二人果然望到庞涓、孙宾大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