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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从前的衣服多数都是顺手牵羊得来的,穿在身上非大即小,现在有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自是高兴。
……顾同霏穿一件青布大褂,鼻梁上架一副形如鸽蛋般的铜边眼睛,镜片厚如瓶底,头戴小结子瓜皮帽,油光的辫子背在脑后,他见叶生秋领了龙邵文进来,眼睛从一叠叠厚厚的账目上移开,轻轻地把笔放在砚台上,和蔼可亲地看着龙邵文说:好些了吗?
龙邵文还没说话,叶生秋代答:昨晚我照先生吩咐过的,给他喝了姜糖水,他现在已经好多了。
顾同霏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念过私塾么?”
龙邵文摇摇头,“我叫龙邵文,”
“哦!你家是什么地方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龙邵文依旧摇头,“记不住了,大概是绍兴的,我没回过家。”
“原来也是个孤儿。”顾同霏自语一句,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你是怎么晕倒在江边的?”
“我从船上被人扔下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江边。”
“肯定又是那些人贩子干的。善恶必报,迟早有期,他们做了这许多恶事,早晚会遭报应。”顾同霏脸上露出一丝怒气,他说:以后你就在店里住下吧!帮着店里做一些杂事,愿意吗?
见龙邵文有些犹豫,一旁的叶生秋忙用手指捅他。龙邵文才答应说:我愿意,先生。
顾同霏点点头,“具体做什么生秋会告诉你。”他又对叶生秋说,“阿文暂时就住你那里,他刚来,很多事情不懂,你多提醒着。”
“是,先生。”叶生秋恭敬地答应了。
顾同霏把一个污秽油纸袋包和一块鹰洋递给龙邵文,“这是你衣服里找到的,拿回去吧!”
“谢谢先生。”
……出了门,叶生秋领着龙邵文在瓷器店各处看了看,瓷器店的门面房同街上所有的建筑一样,青色的砖,灰色的瓦,支翘的瓦楞间钻出些尖瘦的茅草,墙角旁布满了阴绿的苔藓。院中则搭了简易的二层楼,楼下用白色石灰粉刷的雪白,楼上是木板房,用来住人。
叶生秋告诉龙邵文哪儿是店面,哪儿是库房,哪儿是伙房,又给他介绍了几个小伙计认识。
龙邵文瞧他办事儿时候的样子,显得很是老练。不仅有些羡慕,就说,“顾先生一定很重用你吧!”
“算上你,我手下就管着三名伙计了!”叶生秋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他又领着龙邵文到了门外,指给龙邵文看,“这里是十六铺,算是黄浦滩边最繁华的地方了。”他信手指着,“那边是小南门,那边是大东门,江海关就在大东门外,好多外国轮船公司都在那里,我们的生意,少不得要跟洋人打交道。”
“洋人?”龙邵文顿时对叶生秋崇拜起来,从前在街上行窃时,杨文曾告诫过手下小贼,偷什么人都可以,就是不能偷洋人,偷洋人会招来大麻烦……龙邵文把杨文的话牢记心间,此后,他就认为洋人高不可攀,此刻听说叶生秋居然同洋人打交道,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他从兜中掏出那块鹰洋,递给叶生秋,“生秋阿哥,往后我跟你混吧!我什么都不懂,多照顾照顾我啊!”
叶生秋接过鹰洋,反复看着,又在手中把玩儿了一会儿,叹口气,“瓷器店很不好混呢!只学徒就分七级,我才来的时候排名第十四,辛苦干了三年,现在排名第九,这种升级制度刻板的要命,只有上一级学徒名额缺补,下面的学徒才能递升。像顾先生那样,干了快二十年了,才不过刚刚受聘成了主事,一个月也才赚十块银元……”他又把鹰洋塞还给龙邵文,“顾先生不但救了你的命,也救过我的命,只要你用心替先生做事,我一定会照顾你,这洋钿我不能要。”
龙邵文有些感动,他奉承说:生秋阿哥,你可真够朋友,做人义气,最难得的是不贪财。我从前那么多朋友,就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
叶生秋板着脸,“好好干,只要干出点模样,张大老板高兴了,打赏就不止一块银元。”
“张大老板赏过你吗?”
叶生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004 叶生秋与莲姑(下)
龙邵文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后,见杨文始终也没找到瓷器店来,也就一天天地淡忘了杨文,适应了瓷器店的生活。 //他从前一直浪荡在外,很少吃过一顿饱饭。留在瓷器店后,非但不用再流浪了,还能按时吃上饭,他非常知足。对于这来之不易的生活,他异常珍惜。在叶生秋的指点下,他逐渐熟悉了瓷器店的生意。开始有滋有味地干了起来。瓷器行最重要的是眼力,那如何辨别瓷器的好坏,就成了这一行的重中之重了。为此,他很快就巴结上了“鸿源茂”的瓷器大拿“老柜台”,整天围在“老柜台”身前身后阿叔长阿叔短地叫着帮忙。“老柜台”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机灵的小学徒,把自己多年来对瓷器揣摩的心得,一点点地教授给了龙邵文。
在“老柜台”的指点下,龙邵文首先从残碎瓷片入手,反复观察这些瓷片的特征并熟记在心中。然后又在瓷器的器形、釉料、制作技术及纹饰和堂款等方面下足了功夫。所以很快就学会了在那些大大小小五光十色的瓷器当中,如何最快地辨别出精品瓷器。
店里所有的人都发现这个新来的学徒不但勤快好学,进步极快,而且人很机灵,嘴也甜,都对他毫无保留的悉心指点。对此叶生秋显得很高兴,龙邵文不但是他发现救下来的,而且是他带的学徒。龙邵文如此给他长脸,他也觉得面上有光,顾同霏为此还表扬过叶生秋教导有方。
顾同霏虽然是鸿源茂的主事,负责具体的采购、经营等日杂事务,可鸿源茂还有个大老板张通祥。张通祥,南通人,做瓷器生意发了财,除老家有原配夫人外,还把“醉春楼”的一枝花莲姑娶回来做了小。莲姑虽嫁给了张通祥,可行事作风还如同在“醉春楼”一样,不事家计、不知缝纫、不问女红,晨昏颠倒,午饭做好了叫她,她才开始起床。饭后就调脂弄粉,锦袍艳容。非外出游乐,即在家打牌,通宵达旦,期间若是饿了,就烟茶果食随意拿来填入口腹。不管有个大事小情,就信口喊眼中看得见的学徒去干。店中学徒都知道莲姑的毛病,寻常非迎面撞上,都躲她远远的,省得被她差遣着去干一些端茶送水、倒夜壶之类鸡毛蒜皮的杂事。
龙邵文来的日短,不懂其中的世故,莲姑这下算逮住了使唤,有事没事的就让龙邵文到处跑腿,帮她干这儿干那儿的。用的趁手了,居然也不再喊别人,但凡有事儿,就亲自去喊他,龙邵文生性随和,倒也甘心被她使唤,不管让他去干什么,他都是一副笑脸,从不给莲姑脸色看。
这天龙邵文正在整理货架,莲姑叫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跟她走。龙邵文知道此时莲姑的牌局未开,肯定没什么要紧事儿,脸上带笑说,“莲姨,我手上的活计没完呢!顾先生知道会不高兴的。”
莲姑只把脸孔一板,“你听谁的?你是听顾老东西的还是听我的?”话语间,她飞快地伸出手,揪住了龙邵文的耳朵,用力一扭,“怎么?你是想造反了?”
龙邵文耳朵被拽,疼的呲牙咧嘴,忙不迭地说,“听莲姨的,自然是听莲姨的,鸿源茂的这份家当,早晚还不是莲姨你的!”莲姑笑了,放开手啐了一口,“你倒是个机灵的小猴子……”她双手叉在腰上,扭了一下,眼睛亮亮地放着光,对龙邵文勾勾手,“来,跟我来。”扭着屁股进了屋……
龙邵文眼睛直了,“莲姨风骚呀!”他的心“砰砰”跳着,做贼似地左右看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莲姑的屋,低着头也不敢看莲姑,只说,“莲姨让我干什么?”
“呸!”莲姑啐了一口,“我有那么老么?别看我嫁了张通祥那个老东西,可她比我爹的岁数都大。”她“咯咯!”笑着,声音突然变得娇腻起来,“小猴子,以后不许叫我莲姨,要叫莲姐,记住没?”
龙邵文的头更低了,脸有些发烫,心跳也更快了,嘴里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听见了,莲姐。”
“总低头看什么呢?脚梁面上开花了不成?”莲姑“咯咯!”笑一声,双臂弯曲着轻轻地向后撑了几下,只把胸脯挺得更高,“来,姐这几天打麻将坐的时间长了,后背不舒服呢!给姐锤锤。”
龙邵文见了,心中虽惶恐不已,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胸脯。莲姑笑着靠近他,“眼睛贼特兮兮地看什么?”她把他的手抓起来,摁在自己高高挺起的胸脯上,她眼睛更亮了,如一汪即将溢出的盈盈秋水,直勾勾地盯着龙邵文,“软和不?”
龙邵文慌乱起来,手上稍微用了一下力,想把手撤回来,莲姑却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说!你说!软和不?”莲姑笑着催促他问……龙邵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女人的身子,他顿觉口干舌燥,浑身颤抖,脸也因过烫而泛起一片绯红,他挤出些口水,润了下因过于紧张而感觉发紧的嗓子,“软和,莲姨,啊!不不,莲姐。”
“想看看不?”莲姑脸上春光荡漾了,身上散发着二八月母狗那特有的气息……
龙邵文呼吸急促了,流淌着的血液在瞬间就被身体的两处抽干了,一处沸腾在头顶,让他意乱情迷了,一处凝滞在裆中,让他血脉贲张了。他身子僵直了,声音嘶哑了,“想!”他憋着说出了一个字。
“你个小色鬼!”莲姑伸出兰花指,点着龙邵文的脑袋,脸上的春意更浓了,“你说,给姐跑跑腿,吃不吃亏?”她的在龙邵文眼前晃动着,仿佛在用那已经成熟了的葡萄,引诱着一只小狐狸,她心底暗笑着,“男人!不论年岁大小,都是用下体思考问题的畜生啊!”
龙邵文耳中“轰轰”地响着,那是脑中血液飞速流转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双眼红红的突起,拳头也因握得太紧而变得血色全无,他的矛已经磨的尖利无比了,他要进行人生第一次的冲锋……
“真是一条初经人事的小狗……”见了龙邵文那高昂的,似乎可以将一切撕碎的斗志,莲姑反而觉得有些慌乱了,她后退一步,“你……你不怕张通祥那个老东西收拾你?”她突然觉得这话真是问的多余。她苦笑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种时候都已还归了自然,人与畜生的本能都是一致的……”
龙邵文的确什么都不怕了,身体里燃烧的火焰,就像是遇到了烈火炙烤的水银汞柱,积蓄了十多年的雄性激素在瞬间汇聚于一点,“难受呀莲姐!”他像条小狗一样扑上去……莲姑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眼睛也仿若少女含羞般地闭上了,这是暴风雨般的洗礼!享受比拒绝更容易俘虏男人的心,只希望这暴风雨来的既猛烈又持久,千万不要一触即发啊!
可是她失望了,火太烈了,水银汞柱只刹那就迸裂了。龙邵文毕竟是一个新战士,经验不足,冲锋号才一吹响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子弹就已经打光了。他尴尬地说:莲姐,撕坏你的衣服了,我想办法赔你……莲姑脸红着摇头,“不用,真不用,衣服破了,让张通祥去买,他以为娶我回家,得了便宜货啊!”
“阿文?阿文,你在哪儿呢?”龙邵文一下清醒了,这是叶生秋的声音,他答应着,“哦!哦!我帮莲姐捶背呢!生秋阿哥,你找我有事!我这里很快就好啊!”他慌乱地擦拭着裤子上的污痕,莲姑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不是我找你,是顾先生叫你抓紧过去一趟。快点啊!”叶生秋急切地催促着。
“这就好了,我就过去。”龙邵文忙不迭地抚平着裤子,只是却无法遮掩裤子上的污痕。
莲姑的眼神有些异样,似笑非笑地说:鸿源茂就属你个小色鬼胆子大,其他人都像顾同霏那个老东西一样假正经的……她替他拽了拽上衣,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快去吧!”
出了莲姑的门,叶生秋正等着他,“我看莲姨叫你进去,等了一会不见你出来,又听见你在里面的声音不对,就喊你了,你刚才像头猪一样哼哼什么?”
“哦!这……”龙邵文脸一红,一本正经地说:是替她捶背累的!”他见叶生秋看他的眼神不对,就岔了话,“生秋阿哥,莲姐这人还是挺好的吧!”
“什么莲姐,我在外面可都听见了,你不怕她吃了你?以后小心点,若是被张大老板发现,小心打断你的腿。”
龙邵文吐吐舌头,“晓得了,我今后躲她远一点。”
005 涉赌(上)
龙邵文来到瓷器店的第二年,有个洋人来店里采购大宗瓷器,他本来只是有甄别地挑选一些店铺进入候选,具体并没有定下在哪家店面进行采购,可龙邵文凭着他从前记着的几个打招呼的洋文单词和对瓷器独到的见解,居然顺利地促成了这一桩大买卖,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了,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