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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看着马米顿说,“织女隔银河而望牛郎,可望不可及,因此只能脉脉含情,无限相思。”
马米顿默然半晌,他说,“我自然不是令你无限相思的牛郎。”他突然哭了,“我同你的距离,比牛郎与织女离的还远。”
顾菲儿看着马米顿,轻轻说,“情侣间的距离远,而天涯近。”
马米顿一呆,喜忧参半……
……照以往的惯例,邓家每天早晨开门,佣人就把前一天家中所产的秽物收集起来交给粪夫,这天佣人照常去交粪,粪夫却不接,粪夫说,“你邓家是大户,每日出货量大,多加点钱吧!”佣人原本可从这“米田共”交易中欺上瞒下的吃些花头,每日可赚上十几文,粪夫这一涨价,这其中的花头可就打了水漂,他自然不肯,为自己的利润遭到压缩而与粪夫据理力争……这天邓家的秽物就放在大门外面。第二天,粪夫依旧不肯收粪,佣人怕事情闹大,传到主人那里不好交差,只好让步,同意粪夫涨价!粪夫又说,“怕是还要再涨。”佣人恼了,却不敢得罪粪夫,怕粪夫甩手再走,便耐着性子讲理,“你涨价也得有个由头啊!你说个理由,我也好向主家去帮你讨。”粪夫说,“这几天米价不停上涨,自然粪价也要涨。”佣人涨红着脸,“这托辞怕是在主家那里交代不了。”粪夫也不多说,甩手就走。
此后的几日,粪夫也不再露面,邓家每日所产的秽物,只好由佣人带了,再远远的抛了。
邓家是大户,平日间车水马龙,宾客不断。这天邓荣廷的挚友,宝祥丝厂的老板张宝国进门便说,“荣廷,你的门口四处是黄白之物,臭气熏天。”
邓荣廷忙唤佣人来问,佣人却异常委屈,把粪夫不肯收粪的事讲了,又指着大门外,“邓先生,门口到处被人抛着粪便。”
邓荣廷怒了,“为了几文小钱,就把事情搞成这样,你去找粪夫,多给他加钱,让他按时收粪,不要再来捣乱。”
佣人说,“粪夫说,这不是钱的原因,是邓先生你得罪了人。”
邓荣廷似有所悟,他又怎肯向一个流氓低头,他给捕房打电话,让他们来拿这些不遵职业操守的粪夫,捕房回复说,“邓先生,这事不好办呀!拿了他们,更没人肯上门收粪了,何况拿了人又怎么处置,关两天就得放了,却与粪帮结下了更大的怨仇。”
邓荣廷无法,只好派人昼夜盯紧大门。可是抛粪便的事情仍时有发生,看门人稍有懈怠,门口便又被秽物充塞。邓荣廷为此烦恼不堪,这才有了约龙邵文吃讲茶一事。
龙邵文听马鸿根讲完后哈哈大笑,他说,“邓荣廷已经跟老子服了软,这抛粪便的事情,就不要再干了吧!”他拿出五根金条,“你手下那帮没少为此辛劳的粪夫兄弟辛苦了,这个拿去吃个烟吧!”送走马鸿根,龙邵文呵呵一笑,唱起了小曲: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天天早晨随着它起,前门叫卖菜,后门叫卖米,哭声震天是二房东的小弟弟,浪声翻天的是三层楼那两个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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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阴谋酝酿
172 阴谋酝酿
……范得礼整日一榻横陈的喷云吐雾,体格日弱,心气低沉。 原本看似雄壮威武的身体,也在鸦片烟的熏陶下,日渐消瘦,尤其两条腿,更像是麻杆一样,面对桃花、梨花、海棠三个尤物,也打不起任何精神。为此他时有感慨,“精神日渐萎顿,怕是阎王爷不日就要登门。”他几次都想抛弃了慈禧那只御用烟枪,每到临头,却终是不舍。
桃花媚笑说:礼爷不是常说什么‘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幺爷也说,昼短苦夜长,行乐当及时。烟枪在手,烦恼忧虑全抛,思虑飘忽异界,仿若神仙,哪管阎王几时登门。
范得礼说: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烟枪在手时固然可做神仙,放下烟枪,却是诸病缠身。人也没精神,真是百十不相干,只恋这口烟。
梨花说: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见了阎王,若是每天只吃那波斯、土耳其来的破烂货,什么“新山”、“红肉”、“金花”,是容易诸病缠身,可咱们又吃的什么?咱们吃的可都是印度大土公班,这种土不但无害,还养精提神,礼爷不必顾虑……她俯在范得礼身上,“礼爷,你摸摸呀!我身上是不是又光又滑!这可是每天二两公班大土滋养的啊!”
老幺进来了,一脸的阴沉,他说,“礼爷,洛东普该死……”他给范得礼递上一张纸条,“礼爷,还记得么?那次龙邵文万顺堂拜山门,本来是有去无回,偏巧黄金荣领了巡捕去查了咱们的场子……”
“那是万顺堂的耻辱,又怎么会忘记……”范得礼叹息着打开纸条看了,又是似曾相识的字体,“洛东普出卖礼爷,勾结黄金荣查赌台”这样的纸条他已经收第到三张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从前收到的那两张纸条对比着,字迹是一摸一样,他沉吟着问,“这已经是你给我的第三张纸条了,说吧,哪来的?时过境迁这么久,为什么又重提此事?”
红旗老幺“噗通”一下跪倒在范得礼身前,“礼爷,老幺甘领责罚……”他怀着内疚说,“礼爷,这张纸条,同我给你的‘龙邵文万顺堂拜山’那张纸条是一起得到的,当时我顾念兄弟情分,生恐礼爷责罚洛东普,就替他把这件事隐瞒了,谁知洛东普狼子野心,又生背叛之心,他对万顺堂旗下赌台的生意漠不关心也就罢了,却把咱们的客人拉到了英租界的‘皇记’,论私交,我与洛东普兄弟情深,可从公而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样的做法,是背叛山门……”
范得礼的手在烟榻上重重一拍,说,“老幺,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他洛东普不识好歹,坏了规矩。”他挥着手,这件事你去办吧!小施惩戒即可,注意分寸!”
老幺说:处置山堂中的兄弟,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还是礼爷亲自宣布对洛东普的处置吧!一来给兄弟们提个提醒;二来还能正正规矩。让那些心生二心的人引以为戒……他从地上站起,俯身在烟榻旁,耳语说:现在堂中兄弟,对礼爷颇有非议,不如趁此机会,拿洛东普开刀立威!
范得礼心中犹豫,“老幺这是想杀洛东普啊……”他不动声色地说,“立威?”他摆摆手,“我老啦!立威就不必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早晚还是要让给你们……”
老幺突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恭顺与谦卑在他脸上隐去,凌厉的眼神带着激动,他胀红的脸逼视着范得礼,像是一个冒死进谏昏君的忠臣,“礼爷,不能这样想啊!年轻人根本靠不住,万顺堂的兄弟们还指望着礼爷领路,这威不能不立……”他指着烟枪,“我早说过,烟土不能碰,它会耗尽人的心气,从前礼爷快意恩仇,眼里什么时候又容得下一粒沙子,现在是怎么了?对我万顺堂的内奸都心慈手软了,这可不是礼爷的做派……”他脸上带着愤恨,“我后悔不该给礼爷找这么一杆烟枪来,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摔个粉碎。”
“这还是从前的老幺么!”范得礼一激灵,眼前那从来微笑不断,再熟悉不过的老幺瞬间就消失了。他想,“他今天简直就像是一条狂吠的狗。”烟灯柔弱的光,映着范得礼脸上突然渗出的黄豆大的汗珠,也映着老幺那貌似忠厚的面容。范得礼突然开始心疑,他想,“这似乎像是一个计谋……”他熟读史书,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一个历史典故:烛影斧声。那是宋太宗赵光义毒杀宋太祖赵匡胤篡权夺位的一个故事,弟杀兄的原因,说白了,就是权力之争……
他那深陷的青白双眼,突然像猿猴般警觉起来,“老幺想杀洛东普,一定也是权力之争,老幺是四大赌台的总管,洛东普是四大赌台的台柱子,二人私下里,一定有势同水火的利益之争……”他心思急转,“洛东普与老幺比起来,难堪大任,他不过是个技术一流的赌徒,更何况还勾结外辱。而老幺却是忠实的,是条可以绝对依仗的狗,这二者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取舍……”他淡淡一笑,心中了然,“狗在主人面前突然狂吠,无非是想引起主人的注意,今后好更得宠。”他说,“老幺!你说的对,我是该立威了,就听你的,下去安排吧!”
“礼爷的豪气终于回来了。”老幺欣喜地点着头,恭顺与谦卑重又跃然脸上,他说,“我这就招呼所有兄弟,择日开香堂,由礼爷亲自宣布对洛东普的处置结果。”
老幺走了,范得礼有些不忍地看着烟枪,“老幺说的对,应该狠心同这害人的东西告别了。”他把烟枪高高举起,却又缓缓放下,他想,“人若能克己,又何必同烟枪斗气。”他小心地把这杆价值连城的烟枪收起……
……同孚里黄公馆,龙邵文拉着朱鼎发备了礼物探望黄金荣,去的时候,黄金荣正在桌上专心地同顾掌生,金廷荪,大鼻子阿塔玩“挖花”,龙邵文上前问了好,说,“我有事想对黄老板您单独说。”
黄金荣别有深意地瞟他,“阿文,你是很久也不登我的门了啊!也不知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哥,你这次登门,怕又是不怀好意,有事求我出面吧!”他笑着让朱鼎发上来替了他,自己则领着龙邵文进了烟榻间。
黄金荣横陈于烟榻,招手示意龙邵文与他比邻而卧。他呲开块垒不平的大黄牙,带笑说,“我这里有窖藏的印度大土,要不要香一筒再说?”
龙邵文摆手,“抽烟改日吧!我早想来探望您,不过听说您一有空,就去共舞台听戏,我也就没敢冒然打扰。”他见黄金荣取过烟膏,手指虽粗短,却敏捷地打了烟泡,捡起钎子,像是要香一口,顿觉自己手中空荡荡的难受,也从烟榻旁拾起一杆烟枪,在手中把弄了几下,笑了笑,又说,“共舞台的红角儿露兰春现在可是黄浦滩边的闻人,这么个美人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可有不少人都惦记着呀!黄老板若是有心,还是应该抓紧把生米做成熟饭的好。”
黄金荣若有所思,“阿文是话里有话啊!”他本已是要香一口的,却又把烟枪放下,从烟榻上坐起,看着龙邵文,“还有什么,尽管说吧!”
龙邵文也赶紧坐起,隐晦地说,“如果是寻常人惦记上露兰春,黄老板自然能应付。就怕那些有势力、有背景、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人惦记上了,黄老板怕是要惹麻烦……”他看着黄金荣又说,“黄老板这些年高高在上,树大招风,尽得阳光雨露,固然风光,却阻挡了不少小树苗的成长,这些小树苗可全盼着你这颗大树倒了,好承阳光的恩泽啊!”
龙邵文的一席话,的确是捏到了黄金荣心尖上,他想,“是啊!早就应该把露兰春娶回家了,可惜,家有发妻林桂生,她虽人老珠黄,却是黄浦滩上的一霸,这么个不省油的灯,怕是要刁难老子往家娶小……”他颤动着脸上的麻坑,五根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在烟榻旁的扶手上轮番敲打着,“阿文这几年交友广泛了,天地宽广了,门路增多了,一定是听到什么不利于我的风声。”他突然间自信地笑了,“阿文多虑了……”
龙邵文看在眼里,想,“是啊!在黄浦滩,又有谁敢同他黄金荣抢女人,那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活的不耐烦了。“
黄金荣想,“阿文有一点是说对了,黄浦滩觊觎我龙头老大之地位的人、对我明里暗里下手的人、希望我这颗大树赶紧倒下的人,的确是不计其数,哼!那又怎样,想翻天不成?”他自信地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想,“我黄金荣这棵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也不是别人希望倒,就一下子能倒的……”他“唉!”地叹口气,语气有些寂寥,有些落寞,也有些感慨,他说,“我这大把年纪了,娶那么个小女人,总有些人不接受,总想着看我的笑话。”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黄老板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小心点好。”龙邵文言辞恳切。
黄金荣点点头,想,“阿文说的没错,是要尽快拿主意了。”看着龙邵文告辞的背影,他感慨更深了,一种隐约的不安徒然自心头升起,他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也不上挖花的牌桌了,直接就去找露兰春……
“黄家公公好不要脸……”露兰春伤着心,“他居然开始逼婚了,他这是硬生生地要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虽然早知道了黄金荣的心思,可黄金荣突然提出成亲,她还是难免一番哀愁,自怨自艾着,“漂亮女人,总是一样的宿命,红颜命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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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洛东普之死(上)
173 洛东普之死(上)
回去的车上,朱鼎发与龙邵文闲聊,无意间说到了皇记赌台,朱鼎发说,“我听一个朋友讲,皇记似乎经营不善,总有赌客不断从那里赢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