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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寿走到李见秀面前,伸出胖手拍了拍李见秀的脸,口中讽道:“你不是号称白衣傲九州吗?怎么被我们手到擒来阿?哼,李见秀啊李见秀,你让老子青潭大败还不够,还想混到庐州府来赚城啊?”
李见秀挣扎着昂起头大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青潭镇那一仗我知道,可是你们败给那些反贼和我有什么关系?”话音未落,祖飞训钵盂大的拳头已经擂在了李见秀的小腹之上。只听祖飞训粗哑的声音骂道:“和你没有关系?若不是你写书让你手下那个叫栾君雅的送来,说你尽起李家庄庄丁,和我们前后夹击,让我们到青潭镇,我们会中埋伏?”说到这里,又是连续几拳打在李见秀腹上。
张思真看到从李见秀嘴边渗出的红艳血沫,不由大叫道:“不可能。嶷贤那段时间受了重伤,正在庄里养病,怎么可能写那封信?”。祖飞训霍然回头,看着张思真的眼中尽是血丝:“不可能?哼,那晚火把下,他就是穿着现在这身白衣,还冲老子嚣张的喊叫,说老子中计了。妈的,不是老子部下英勇,我这两百斤还真要交待在那个小破镇子上了。”说到这里,祖飞训更加按捺不住,回身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在李见秀脸上。
秦汉寿也在一旁阴侧侧的道:“冤枉他?嘿嘿,前两天他的那个大哥,叫李见麟吧?还带着那些红巾进攻啼洱寨呢。莫不成整个李家都降了,就他李见秀一个人是忠臣不成?”
张思真此刻心中已经雪亮起来。想到李见秀昏迷的第二天,那个原来常和自己斗嘴的陈英起就将李见秀的常穿的白衣全部取走。而陈英起本来身形就和李见秀类似,又长的颇为英俊,夜晚火光下,加上还有李家庄的那些庄丁,恐怕是很容易误认。想到这里,张思真不由大叫起来:“肯定不是嶷贤大哥。我知道,肯定是陈英起冒充的,嶷贤大哥绝对没有对不起官兵,他就从来没有屈服过。要不是我偷偷放他出来,他早就被红巾处死了。”
她刚说了几句,李见秀就在一边不停的阻止。但张思真此刻那里还顾忌自己的安全,噼哩啪啦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到了最后,张思真已经是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看着秦祖二人,不再说话。
祖飞训看着李见秀的脸色渐渐变化,沉吟片刻,不禁说道:“如果这个女子所说是真,那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忠义之人了”。张思真立刻不停点头应是,李见秀则是感激混合着愧疚的看着张思真。秦汉寿看着两个人,眼中精光连闪,片刻,他突然目无表情的大喝一声:“将这两人带走,下狱。”
秦汉寿的命令一下,李见秀本以为张思真解释后自己就会被释,如今一听秦汉寿依然下令将自己下狱,不禁立刻喊起冤枉。秦汉寿看着李见秀,冷漠的道:“即使这个女子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本人就是红巾反贼。既然她是反贼,她的话就不能做数;而你也逃不脱通匪的嫌疑。而你全家同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也脱不了这个罪名。无论如何,李见秀,你,都是死罪……”说到这里,秦汉寿眼光更加冷漠,已似在看一个死人般充满怜悯。
李见秀听了秦汉寿的解释,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想我李见秀想留着有用之身报效皇恩,弃家别父,忍辱负重,却落得这么一个死罪二字。”大笑中,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一众官兵随后将李见秀和张思真推搡而出。走到门口,李见秀突然大声道:“秦大人,你我相识多年,你说我李见秀会反吗?”。秦汉寿冷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如何识破你?现如今你本人通匪,家人成贼,一切俱实,李见秀,你还想如何狡赖?”
李见秀转头看着张思真,挤出一个苦笑,道:“思真,苦了你了。”张思真坚决的摇摇头道:“嶷贤,只要和你一起,就是十八层地狱,我都陪着你……”李见秀长叹一声,不再言语,,随着那些官兵向楼下走去。
看到二人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祖飞训转身向秦汉寿问道:“秦大人,我有一事不解,想请秦大人有以教我。”秦汉寿胖脸上挤出笑容,看着祖飞训诡秘一笑道:“我知道祖大人的问题。嘿嘿,说实话,我们这个庐州府说谁反都可信,这个李见秀还真不会反。”祖飞训不禁哑然,看着秦汉寿不知该如何说话。秦汉寿耸了耸肩膀,反问道:“祖大人,你说这次我们抓红巾内奸,闹得整个庐州府鸡犬不宁,却只杀死了两个人,白大人会怎么看我们?朝廷又会怎么说?”。祖飞训瞪大眼,看着秦汉寿狡诈的笑容,恍然道:“你是要让这个李见秀作替罪羊……”。秦汉寿拍拍手,意兴阑珊的道:“只怪他运气不好了。就算他没有这些罪脏我都要给他加点,何况他本来就和红巾有染,就怪不得我了。”祖飞训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个英武人物……”,说罢摇头转身而出。
大街上的喧哗之声渐渐消失,那些挨家挨户搜索的兵丁的队列拉的越来越开,渐加散乱。秦汉寿走到客房窗前向外望去,看到一堆堆被兵丁驱赶出来的百姓在秋风中哆嗦,嘴角边不由露出了冷笑……
倒履迎君至(一)
舒庐县,青潭镇。
一匹快马驰进镇子,沿着小镇的青石路蹄声嗒嗒一路小跑,直至青石路尽头的一户大院方才止歇。马上一身斥侯打扮的骑士跃身下马,向大院门口的两名守卫出示了腰牌,立刻奔进院子。
推门入院,触目间一片郁郁葱葱,古树参天。阳光透过梧桐玉兰交织成的浓密树荫一片斑驳;而好几株香芋在小径边展开那硕大如扇的叶子;各色秋菊点缀其间,或黄或白,令一片翠绿中多了不少亮色。那匆匆赶来之人紧绷着脸,却没有兴趣来观赏院内的千花万草,直接沿着当中的碎石路跨进了绿荫掩映的一间大屋之中。
大屋里几个全身披挂、军官装束的人正散乱的围坐在一张大桌旁,桌上则摊开着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看到斥侯进门,当中那正和身旁人絮絮而谈的挺拔青年立刻抬起头来,英武面容略带黝黑,正是天侠营红巾的统领蒋锐侠。看那斥侯来得匆忙,蒋锐侠立刻向来来人急声问道:“伟砚,现在周边形势如何”。那刚进门的斥侯正是斥侯曲的曲长,仓南朱隽琅。见蒋锐侠动问,朱隽琅抬袖拭去脸上成串汗珠,一边回应道:“大头领,看来形势颇为严峻。昨日我的斥侯曲一共派出九批人马向西南和南方打探。其中前往郎州方向的那两队分别在采宁县和踏渠县遭遇到郎州兵前哨,还发生了冲突;据分析,来人应该是原来驻守郎州云阴的郎州镇军蓝采雷所部以及部分云阴府兵,为数不少于三千;而他们的斥侯已抵达采宁踏渠一带,那他们的主力必然……”。朱隽琅话未说完,蒋锐侠身旁那满脸沧桑悲凉之色的周海羡已经低声说道:“出灵雀关,沿铜马官道,若下铜马县,或西趋巨江府与巨江官兵会合断我后路,或南下舒庐县与庐州府夹击我部,攻守均不由我了。”一边分析,手指在桌上地图缓缓滑过,周围军官眼光都随着周海羡的手指移动,直到那只手指点在标注着铜马的标记上,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朱隽琅看到众人脸色不善,心中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除此一部外,前往洪州宝庆府的韩君出也派人连夜回报,洪州宝庆团练使耿君恭和洪州镇军后营黑檀龙两部四千人也正沿官道向庐州府急进。而派驻在天最和九英府的暗探也回报,楚宪南从这两府抽调了约两千府兵,在天最新任团练使田锐带领下,也正调集粮草准备南援巨江府。”说到这里,朱隽琅顿了下来,略显疑惑的道:“但是淮州的镇军主力都被调集到了宁阳一带,而各地府兵中稍微有点战斗力的基本都被补充到镇军中。这次来的这些府兵当兵吃粮的日子最多不过一个月,我看纯粹就是送上来的一盘菜。不知道派过来又有多少用处。”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蒋锐侠伸直腰,皱了皱眉头,伸手揉了会太阳穴,向几人点头问道:“看来现在我们周围的敌情大家都清楚了,你们怎么看现在这个情况?”。陈英起立刻嚷道:“这些都是小菜,既然送上门来,我们就吃掉好了。”蒋锐侠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胡闹。公寻,你现在也是我们军中大将,不能光是意气用事,做事也要多想想。”陈英起侧头露齿一笑,甚是灿烂:“无所谓了,反正两军相逢勇者胜。草原来的汉子知道敌人在哪里就够了,其他的我也管不了了。”蒋锐侠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言语。
孙庭先沉吟了一会,抬头向蒋锐侠道:“这不合情理。大家都知道庐州府现在是这淮州境内最富庶之地,又号称七州通衢,三江交汇,官兵有什么理由只派这么点兵来解围;而且除了从洪州来的那一部,其他的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这……”说到这里,孙庭先已不知该如何分析下去,干脆闭口不言。
杨耀岚右手手指在桌面上轻磕,发出连串脆响。他作战经验本就相当丰富,此刻沉思一会,看着地图缓缓道:“如此看来,如果官兵就靠现在这点兵力,守成有余,进取绝对不足。兵不过万,还分三路;即使加上巨江和庐州两府被我们打得如惊弓之鸟的两地五千府兵,要分守这么广阔的地方,要不是官兵疯了,要不就是根本看不起我们的战斗力。”说到这里,杨耀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狠声道:“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公寻说的对,不吃对不起自己。只要伟砚探得情报无误,我们绝对有把握将这些兵力分散的官兵各个击破。”
周海羡却默然一会,抬头眼中带着疑问向蒋锐侠道:“这个很难理解。如果说官兵想要对付我们,可是我们手中握有这一带最强的骑兵,而这三路都全是步卒,难道不担心我们各个击破?可是要说他们不是对付我们,仅仅是想给庐州府解围,那从东北天最九英两府的兵马就不应该出动,这,是在蹊跷。”顿了顿,周海羡整理了一下思路,突然道:“诱饵。只能这么解释。虽然大部分官兵都被调去进攻天夷山中红巾,可是还有两只最强的官兵不见了。”说着他重重点在宁阳府的位置,沉声道:“程灵秀苏关庭两部近万精锐消失不见,如果他们趁我们进攻这些弱兵的时候突然出现,要知道,程灵秀手下可是有两骑营,而苏关庭手下的兵丁则极擅山地作战,无论他们是长途奔袭还是突然翻山进攻,我们都很可能措手不及啊。”
他这话一说,周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这种情况确实是可能发生。而若他们在进攻官兵的时候被偷袭,则有全军尽墨的可能。静立一旁的朱隽琅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进言道:“还有一事,颇为奇怪,不知是否和我等有关。前日我的一个探子同宁阳府的一个大裁缝聊天,那裁缝给他吹牛,说前段时间,那些吴州兵曾到他那里订购了一千套冬衣;我那部下留下了心,就到周围数个裁缝铺打探,方知道官兵订购的冬衣不下万套。而他也见过其中一件做坏的废品,一看那冬衣,分里外两层,中间夹杂的皮毛絮棉十分厚实,完全不是南方冬日所需。他心中疑惑,也就把这个情况报了上来。但是其他相关的情况要打探却探不出来,不过很清楚的是,留在宁阳的官兵没有任何一部是装备了这些冬衣的。”
“哦?”,杨耀岚和周海羡两人难得的同时如恍然大悟一般应了一声。蒋锐侠孙庭先迷惑的看着二人,倒是陈英起突然回忆起什么,笑了起来,拍着自己脑袋。周海羡看着蒋孙二人道:“这种里外均为皮毛,中间纳以絮绵的冬衣我倒知道,也曾穿过;想必公寻也应当见识过。嘿嘿,公义、越秀,你们二人都没到过北方,不知道那里的天寒地冻;尤其是东北出关西北出塞之后,那里的寒冷,这样的冬衣穿上都只能算是勉强可以御寒罢了。如果这等御寒之物丢失,那唯一可以等待的结局就是活活冻死。”说到这里,周海羡眼中已经悠然神远,似乎已经又回到当年鏖战塞外的金戈铁马。杨耀岚也在一旁点头续道:“这种冬衣的确是为了关外苦寒之地作战而备的。那,难道说失踪的程灵秀和苏关庭两部已经被调到北方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这淮郎洪三州之地,还有谁敢缨我锋?”
蒋锐侠直起身子,年轻微黑的脸上现出决绝果断之色:“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这些官兵有来无回。庐州府要打,这些官兵我们也要吃掉。哼,我蒋锐侠要让这些官老爷们知道,谁才是这三州五府真正的主人。”说着,蒋锐侠转身坐到堂上,厉声下令道:“传令诸飞燕,扼守灵雀关,迟滞朗州军十日以上;孙庭先,你带所部进击巨江,拖延淮州军,同时也与诸飞燕部相互呼应,随时驰援。余下各部,随我兵发庐州府。”
堂中众将立时各自长身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