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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旁的那些庐州府兵大声嚷道:“还不回自己位置上去?难道你们还想出城去自寻死路不成?”
祖飞训回身正要解散自己集结的队伍,城楼上的瞭望哨又嚷了起来:“败了,败了,那些赶来的官兵给割裂成了两股。其中一股奔南门来了。”祖飞训身子一挺,跳下马来,拉上秦汉寿,两人急步赶到城楼上向外望去。
透过高高的城垛,看得清楚,城外本来官兵的队形此刻已经裂成两块,中间是一条来回穿梭的火龙在不停的收割着生命,不时可以看到有火把突然跌落或者熄灭。靠近庐州府的这部分官兵在那些红巾骑兵的压迫下,正向着南门方向缓缓地退来。祖飞训和秦汉寿二人都看得眉头紧皱。如果这些援兵就这么被红巾消灭而他们见死不救,恐怕就算能保住城池也不见得能保住以后自己的官位,甚至是脑袋。祖飞训转头看着秦汉寿,只见他白皙圆胖的脸涨的通红,两只小眼珠不停的旋转,模样甚是滑稽。祖飞训居然感到一阵憋不住地笑意,立刻转头看向他处。
这时从退向南门的官兵阵中跑出数人,冲到南门护城河边,就向城上大声嚷道:“快开门,快开门。我们是洪州镇军。”
祖飞训和秦汉寿对望一眼,秦汉寿突然道:“怎么办?开不开?”看到秦汉寿憋出的汗珠和语气的犹豫,祖飞训自然心知他并不愿冒险开门。但祖飞训本就是客军,很能体会这些千里来援的官兵心中想法;当下沉声道:“秦大人,如果他们是我们的官兵,我们却坐视不救,恐怕……”。秦汉寿用粗短的手抹去额上汗水,语气踌躇的道:“如果他们是反贼赚城,怎么办?”祖飞训点头道:“这好办,先让他们派人进来吧。”
说完,祖飞训转身命令身边亲兵放下吊桥,又从城楼上垂下一个大篮。方才向着城内叫喊的官兵越过吊桥,跨入篮内。几名亲兵立刻连续绞动绳索,将他拉上城来。
那人作军官打扮,身材虽小却肌肉虬结,举手投足动作颇为灵活。看到面前两名将官,那军官立刻单膝跪地,沉声恭敬道:“卑职洪州镇军后营曲长,空浪箐白苗彩青阿豹,见过两位将军。”
祖飞训仔细打量着这名军官,又接过他递过来的腰牌,验证一番传给秦汉寿。秦汉寿接过却没有再看,眯眼瞪着彩青阿豹,突然开口问道:“这次领军的是黑檀龙吗?副将还是宋慈宋大人?哦,对了,去年入春黑大人阿爹突然发作的哮喘现在可有和缓?”
彩青阿豹恭声道:“回将军话,这次领军的是黑檀龙大人和耿君恭两位大人。恕卑职不知道宋慈宋大人是谁。另外,黑大人阿爹只是腿脚不便之虞,却没患上哮喘之症。”秦汉寿楞了愣,哈哈一笑道:“彩青将军,请恕我擅自怀疑之过,得罪得罪。”彩青阿豹立刻回道:“小人不敢。这是将军大人考虑仔细,为人谨慎。应该的,应该的。”
秦汉寿点点头,对祖飞训道:“应该是真的。”看到祖飞训也缓缓点头,秦汉寿将手中腰牌递回彩青阿豹手中,口中随意问道:“听说白苗的女子是苗人中最漂亮的,不知道被称为阿娅的彩青阿蝶是你什么人啊?”
彩青阿豹依然恭敬的回道:“将军大人相必记错了,小人只有一个妹妹,叫作彩青阿虹,被族人称为阿娅。白苗族中并没有彩青阿蝶这个人。”秦汉寿一拍头,口中似乎带着抱怨自责道:“唉,我这个人,记忆真是不好,看来是上年纪了。”说着又接着问彩青阿豹道:“现在城外是何人领军?”
彩青阿豹立刻应道:“现在城下的黑大人的洪州后营。而被分开的则是耿大人的宝庆府兵。我们虽然知道敌人拥有部分骑兵,也准备了不少对付骑兵的武器,但是初来乍到,人地两疏,加上天时不利,又骤然遇敌,实在危险。所以黑大人派我入城,请两位将军立刻派兵接应。”
秦汉寿这次不等祖飞训表态,已经立刻大声道:“那是自然。你们千里来援,我秦某感激不尽。马上开门接应。”说着,立刻向着城下大叫:“开门,准备接应洪州大军。”话音未落,祖飞训已经出声阻止道:“且慢……”
秦汉寿皱眉看着祖飞训,疑惑的问道:“方才祖大人不是要急着开门接应吗?现在却是为了何故耽延?”祖飞训快步向着城下走去,边走边道:“开始是出城接应,救兵如救火;现在却是开门接人入城。如果让红巾尾随官兵而进,那可不妙,必须要布置妥当。”说着,人已消失在城楼下。看到祖飞训走开,秦汉寿嘴角一撇,突然轻蔑道:“一介莽夫……”。却未注意到那进城求援的官兵使者彩青阿豹眼中神采爆闪,渐渐靠向自己身边。
“嘎嘎嘎……”,大门的包铜木轴旋转起来,外面冲天的火光和沸腾的厮杀透过门缝扑面而来。祖飞训骑在朱墨马上,眼神中带着凛冽杀意,全神戒备的等待着大门完全打开;而他身后八百郎州兵也都压抑呼吸,睁大双目,紧握武器,等待着血腥厮杀的最后降临……
逸气走风雷(五)
“轰”,大门洞开,溃败的洪州兵汹涌如潮势不可挡的冲了进来。候在门边的庐州府兵立刻被这些洪州兵裹挟着,远远的被推离开大门;一些似乎惊慌失措的洪州兵在大门旁不停的拥来拥去,将两扇重达万斤的大门阻拦住。而更多的洪州兵却急速的通过瓮城向内拥来,口中怪叫着,似乎一个个生怕走的慢了落在后面。
祖飞训身边一名亲兵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些兵把城门堵死了,要是敌人跟进来,怎么关门啊?”祖飞训闻言心中一惊,再仔细观察,立刻看出不对来。那些堵在门口的洪州兵虽然面上带着焦急,但神态却颇为轻松;而那些拥过瓮城的洪州兵脸上却更多的带着紧张和杀气。不对,如果是想逃命的话,逃进城的兵只会有惊慌或者茫然之色,而不是现在的戒备之态。祖飞训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当再看到不少身手利落的洪州兵拥出城门后立刻向控制铁闸的绞盘奔去,祖飞训心中再无怀疑,手中乌月戟斜挑天空,一夹胯下骏马,狂吼一声,人马合一,化着黑电,向着那些洪州兵猛扑而去。
乌月戟在半空划出黑光,戟上小枝利落的在洪州军阵上掠过,三名冲在最前的士兵头颅冲天而起,三人身后的众多士兵齐声惊呼起来,手忙脚乱的从三具尸体旁绕过,各自挥出兵刃向祖飞训杀来。转瞬之间,祖飞训人马就已被这黑压压的人潮淹没。但见那乌月戟黑光上下盘飞,胆敢接近的洪州兵都是血溅颅破,臂折人倒;八百郎州兵也随着祖飞训的进攻一头和这些突入的洪州兵撞在了一起,顿时人喊马嘶声响成一片,堵塞在这狭小的城门入口处,人头济济,血火朦朦。
祖飞训连挑数人,从敌阵中破开一条缝隙,领军向着瓮城入口掌控铁闸的绞盘处杀去。只要能将阻拦在这里的敌人驱逐,落下铁闸,则庐州城还有喘息余地,否则所有人都必死无疑。顺手挥舞长戟,“铮铮”数声,将直刺而来的数杆长矛拨开,高速前进的势头却被那些誓死不退的敌军阻拦,战马咆哮着不停的在原地打旋。两名敌军官一左一右持矛横扫,一人扫向他脑后,一人扫向他腰际,而他身后的敌阵则在他突入之后强行闭合,将祖飞训的部属大部统统隔绝开。祖飞训左手疾翻,将左侧那支长矛抓在手中,上下挥动,只听叮当数声,已将前方见机疾刺而来的长矛尽数隔开,右手长戟后发先至,刺入右侧那名军官的肩头,接着横戟斜挑,将其脱手的长枪斜斜挑开,一名刀盾兵此时正挤到身前,眼见长矛夭矫如虹,直冲胸口,急忙挥盾磕击。当的一声响,木盾倒撞而回,那兵士狂喷鲜血,萎地而倒。
“小贼休狂……”,随着一声大喝,祖飞训脑后风声大作,来势极速,劲风凌厉。祖飞训仓促间无法转身,手中长戟顺手向后一顿,戟杆迅快飞射而出,只听闷哼传来,来人没有料到祖飞训如此回击,拥在人群中躲闪不及,胸口被戟杆末端撞中,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后。祖飞训借机猛踢骏马,朱墨马人立而起,立刻向着面前人群踩踏而下。只听连环惨叫,已硬生生在敌阵中踏出一条路来。而任何意图袭击朱墨马的敌人,却在祖飞训手中乌月戟下变成了亡魂。
突然左右风声大作,两道耀目劲光迎着祖飞训长戟而来。祖飞训大吼一声,双手连抡,乌月戟空中腾落如黑龙,裹挟着隐隐风雷毫不畏怯的迎了上去。只听“叮当”两声清脆巨响,火光一黯复燃,血光乍现立收,祖飞训喷出鲜血,将胸口如甍重击的郁闷随着鲜血一口吐出,握住乌月戟的两手虎口鲜血淋漓,坐下朱墨马也被这巨力迫压,竟然顿下了前进之势,在原地不安的逡巡起来。
祖飞训慢慢收紧双手,将乌月戟斜指前方,默默调息,试图借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身前身后的厮杀一下变得遥远,全身的气机都被那护在绞盘前的两名军官吸引。此时火光明灭看的真切,前方两人,左首之人鹰眼厚唇,气势勃发;右首之人面目古拙,身材伟岸。两人目光都熠熠灼人,汇在祖飞训身上;两把染满血污的长大陌刀在夜色火光下更是杀气腾腾,血腥扑鼻。
祖飞训橹着长戟,目光却已从两人身间缝隙看往那巨大的绞盘。只要能一戟斩断控制铁闸的铁索,则此战局还有回天之力。想到这里,祖飞训眼中慢慢腾起无法抑制的战意,目光转向二人,长戟挑开一名意图袭击的敌军,沉声道:“郎陵祖飞训……”那两名军官也缓缓应答道:“波臣季韦俨……”“棱丹宗开芳……”
两人自介还未落音,祖飞训猛然大吼一声,长戟横扫,向二人袭来。季宗二人却是配合无间,一人陌刀贴地横劈马蹄,另一人却刀光怒绽,迎向祖飞训手中黑光。祖飞训双腿猛夹,那朱墨马竟然原地突然腾跃,宗开芳袭砍马蹄的刀势落空,而那马蹄却已当头踏下;季韦俨手中陌刀与祖飞训长戟相交,巨响中,祖飞训双手一翻迅即回带,长戟上的小枝利刃在季韦俨腕上划过,血光中季韦俨向后倒退数步。祖飞训立刻长戟下压,带着风声向正仓皇后退的宗开芳砍去。宗开芳一个铁板桥,手中陌刀横架,一股巨力传到,他本就立足未稳,立刻蹬蹬倒退数步,气血翻涌。
祖飞训一戟逼退二人,立刻纵马,手中长戟空中盘舞半圈,呼啸着向着绞盘猛力击下。那绞盘上的铁索本就粗大,被他全力一戟劈在绷紧的绳索上,竟然只是微微颤动,被砍处泛出铮亮银白之色。祖飞训立刻醒悟,回手再向那卡住绞盘的铁拴挑去;一戟落下,却被突然伸出的陌刀挡住;火星飞溅中,祖飞训回头,看到的是宗开芳被震得发白的脸色。冷哼一声,祖飞训毫不犹豫收戟向还未回过力来的宗开芳刺去。眼看利刃即将加身,宗开芳的身形突然被扯开,季韦俨的陌刀毫不花巧的重重劈在乌月戟的戟头之上。祖飞训拿捏不住,长戟随之向下一跌,刺在青石地面上。趁此机会,季韦俨突然合身冲上,陌刀寒光,破空锐响,直奔马上祖飞训面门而去。兵刃入肉之声响起,只听一声闷哼,却是季韦俨向后猛退,手中陌刀跌落,一柄短枪深深扎入右胸,从背后露出染血的枪尖。祖飞训骑在朱墨马上,左手横拖乌月戟,右手也捂住当胸,护身的黑光盔甲被一道长长裂痕破开,赫然间鲜血潺潺狂涌而出。宗开芳大吼一声,又挥刀扑了上来。祖飞训勉力横戟一档,那陌刀劈在戟杆之上,立刻将乌月戟劈落地上。祖飞训伤口受力崩裂,血光横飞,又失去武器,再也不敢逞强,当下圈回马头,向外飞快退去。宗开芳怒吼一声,追上数步,却立刻被拥挤的人群阻拦住,当下恼怒的挥刀向着郎州兵杀去。
祖飞训狼狈挥舞着仅剩的一只短枪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出重围,头盔已经掉落;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涌进城来,而且更多的头系红巾,祖飞训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了。按大夏律,武将奉命守城,擅离者满门抄斩,死难者则还有可保家眷平安。想到这里,祖飞训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长街,突然对身边的两名郎州军官大声道:“涂明垒,赵子绛,你们带着余下的人立刻走,趁现在敌人还没有完全占领庐州的时候,快走。”那两名军官瞪着血红的眼看着祖飞训,脸上却满是倔强。祖飞训大怒,口中吼道:“老子是守土有责,你们这些人跟着我死在这里干什么?快走,也给老子郎州前营留点种子。”那两名军官却大声回道:“将军,大家要死就死在一起……”说着毫不犹豫,挥动兵刃又杀入敌阵之中。
看到毫不退缩的自己部属,祖飞训有点眼睛湿润,也无暇感伤,跳下马来,在朱墨马的屁股上一拍,口中淡淡道:“你自由了,去吧,朱墨……”。说完俯身拾起地上一把大刀,狂吼一声,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