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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张鹰倒是对现在敢作敢当的颜云放观感大变,见他仍然在坟前不言不语,不由踏上一步,和颜云放并肩站立,低声道:“君弥,这事你以后也不用过于内疚。他们的家人我会去好好抚慰的,你不用担心。今晚我们好好聚聚,大家结拜一场,不能没有仪式。而且今天深夜我们就要出发,恐怕以后以没有什么时间了……”,说到这里,习惯性的伸手重重拍在颜云放背上,将冷不防的颜云放打的向前一个趔趄;但颜云放浑身自发流动的充盈内力也瞬间作出反击,将张鹰的巨掌反弹开来。张鹰定睛一看,已经手上红肿不堪,不由摇头苦笑。
当下四人无言,张鹰领头,其它三人陆续跟着向营地走去。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留下点点余晖在山头盘亘,西方的天空还留下微薄的几片红云,在这落日中倘佯不去……
“终于快要到家了,累死我了……”,顾羽裳一屁股坐在路边一块满是青苔的大石头上,完全不顾忌什么淑女风范了。见到她如此模样,蒋锐侠只有朝和自己并肩而行的陈英起露出一丝苦笑,停步回走去伺候顾大小姐去了。
自从莲花岭结义以来,陈英起打发了千马帮的其它兄弟,让他们在伤愈的陈耘率领下先行回云山县城,自己则陪着蒋锐侠颜云放二人回村。张鹰则在当晚已经率千余红巾军赶下莲花岭,此刻应该已经离开了燕回山的范围。不过在临走之际,张鹰也告诉陈英起,云山县城他们这次暂时不打,全军会长途奔袭,直杀天最府。是以陈英起才能在这里悠悠然陪着蒋氏兄弟和顾羽裳、颜云放慢慢回村。
此刻见到蒋锐侠笑的无奈,陈英起不由打趣道:“我说公义啊,你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阿?我要是有个像弟妹这样的媳妇,还不天天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那还会劳动她亲自在这里抛头露面,奋力赶路阿?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把弟妹背在背上下山阿?这样才显得出你的真情哦……喂,你别想打我,你就是打我,我也得这样说阿,不然怎么才能体现你的怜香惜玉之情,缱绻缠绵之心啊?”,陈英起一边躲避蒋锐侠顺手从地上捡来投掷而来的石头,一边口中犹自不肯罢休。四人结拜之时,张鹰为长,陈英起次之,蒋锐侠老三,而颜云放年纪最轻,所以这里陈英起老是不停的称呼顾羽裳为弟妹。
顾羽裳被陈英起不停的调笑搞得恼羞成怒,双腮透红;不过转念一想,又很是赞同陈英起的说法,当下对着正傻愣愣站在面前的蒋锐侠,悄眼一瞪,娇声道:“侠哥哥,我这次真的走不动了,你背我嘛……”
蒋锐侠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在顾羽裳的娇嗔下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马步下蹲,做好架势。只觉一个温柔熏香的肉体跃上背来,蒋锐侠脸一红,心中一个咯噔,不待颜云放和陈英起出言相笑,已经一溜烟沿着山路向下奔去。
顾羽裳伏在蒋锐侠背上,开始还脸红心羞,不好意思,待的片刻感觉到耳边呼呼风声,比起自己一步三阙的走路来实在是舒服了太多。本来她就是一个好动的性子,此刻早不客气,大叫大嚷道:“快点快点,驾,驾,驾……”,口中不停的叱喝,显然是打算让蒋锐侠早日体会到做牛做马的感觉。
两个人一马当先冲在众人之前,四周丛生的灌木绿树都飞掠而过,让兴奋的顾羽裳不停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听在耳中,蒋锐侠感觉如三伏天吃到了冰雪,虽然很累,但却劲头十足,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前面就是最后的一道陡峭石壁,绕过它就能看到山对面的蔡家村了。顾羽裳边笑,边在蒋锐侠耳边轻轻吹气,逗弄的蒋锐侠心中慌乱。看到耳边红透的蒋锐侠窘迫之情,顾羽裳发出得意的笑声,片刻又在蒋锐侠耳边轻轻吻去,让蒋锐侠一阵意乱情迷,脚步也颠簸起来。突然身形一侧,似乎要向外倒去,把正在作弄蒋锐侠的顾羽裳吓得尖叫一声,双手紧紧勒在蒋锐侠脖子上。蒋锐侠侧头冲顾羽裳发出“嘿嘿”的得意笑声,惊惶不已的顾羽裳才知道原来是蒋锐侠故意装作要倒来作弄她,不由绷紧俏脸,小手轻轻的打在蒋锐侠肩上,甚是温柔。
蒋锐侠心中高兴,脚下大步流星。刚绕过峭壁,蒋锐侠就听到背上的顾羽裳惊叫道:“哇,好大的烟,村子里失火了吗?”。急忙抬头,映入蒋锐侠眼帘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翻滚升腾的浓烟,隔的远了,又满是烟雾,蒋锐侠虽然竭力想看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却收效甚微,只隐约看到烟雾中有人在奔跑,还有一面旗帜在烈火中飞扬。
顾羽裳立刻从蒋锐侠背上跳下,站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对岸的烟熏火燎、烈焰浓雾,两只手紧紧攥住蒋锐侠的胳臂,口中不停的道:“怎么回事?家里人都还好吗?侠哥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颜云放陈英起还有蒋锐霆都绕过峭壁,赶了过来。一见这肆虐的火场,蒋锐霆发出一声惨叫:“爹,娘”,软倒在地。而此刻蒋锐侠突然长身振开顾羽裳的纠缠,纵身就要沿着山路飞奔而去。突然,一个白影飞快的挡在蒋锐侠的去路前,蒋锐侠定睛一看,正是表情肃然的陈英起。盛怒之下,蒋锐侠伸手就要去推开阻挡在前的陈英起,但惊慌之下,他的力气又哪里能推得动身具功夫的陈英起。气急败坏下,蒋锐侠回身就从背上卸下长弓,回手从箭壶中捞出羽箭,箭上弦,手开弓,森森的箭尖闪着摄人寒光,直逼陈英起,口中怒吼道:“你给我让开,我要回去救我爹我娘……”
陈英起还没有开腔答话,一只大手已经已经从旁边伸过,压在蒋锐侠搭箭的手上。蒋锐侠回头,看到是紧咬嘴唇,抑制心中激动的颜云放。只听颜云放缓缓沉声说道:“不要急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救火如救命啊,快让开……”,蒋锐侠听得暴跳如雷,但前有陈英起挡路,后有颜云放拦阻,他也没有办法。睚眦欲裂的蒋锐侠猛然死盯着颜云放,从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音:“为什么你要拦住我……”
“为什么?”颜云放脸上露出悲哀无比的神情,“因为这不是失火,因为我认识那面旗帜,那旗帜,那旗帜是大夏天翔禁军的貔貅旗……”
蒋锐侠回头,烟雾中,那面猎猎飘动的貔貅旗的是如此的嚣张,如此的冷酷,挥出满天的烟焰,带出无情的血腥……
绵绵恨不息
灰烬,漫天的灰烬,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在这大火肆虐后的火场上如幽灵般的徘徊不休。蔡家村的所有房屋都在这场大劫难中毁坏殆尽,留下的唯有几根已被烧成焦炭的木柱,冒着断续的青烟,孤独的伫立在灰烬之中,似乎在述说着不甘和痛苦。山风从这些烧得破败不堪的废墟中呼啸而过,将那些灰烬青烟带的团团乱撞,在劫后的村子上空形成一条黑色烟柱,标志着祝融曾经的来临。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在废墟中走动着,眼带泪光,四望逡巡,片刻,其中一人低声说道:“没有一具尸体,看来村子里的人都跑出去了,还好,还好,谢天谢地。”说话之人正是蒋锐侠。等到他们几人绕过山涧回到村子,熊熊大火已经燃到尽头,而那些大夏的官兵也早都消失不见了。蒋锐侠等人满怀恐惧的在劫后的村子中寻找,生怕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而现在,蒋锐侠终于可以大大的喘上一口气,毕竟到现在为止,小小三十来户的村子已经被找了个遍,没有看到一具尸体,总让人能感到心情放松了不少。
“可是这不太对劲,我听说这些禁军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人,那里会一把火烧了村子却放走了村里人?难道他们把村民都带到其他地方去了?”,陈英起在一边悄声嘟哝着,生怕刺激了蒋氏兄弟等人。
顾羽裳脸蛋上已经沾满了黑灰,将一副俏脸搞的狼狈不堪。可此时她也没有闲心顾及这些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蒋锐侠,说话语带哭腔:“侠哥哥,我阿爹阿妈他们在那里阿?我要找他们阿”,手紧紧地拉住蒋锐侠的衣角,生怕此刻的蒋锐侠离她而去,让她失去唯一的依靠。
“当啷”,蒋锐霆从一堵倒塌的矮墙上跳下,刚一落地,就踩到了一个大的金属物件,发出巨响,将众人惊了一跳。蒋锐霆忙弯腰拾起此物,拂去灰尘一看,是一面大大的铜锣,上面还有红漆所写的一个斗大的蔡字。
顾羽裳觑了一眼,惊讶的道:“这不是村长的铜锣吗?他可是随时随地都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啊。怎么会落在这里?”
“从不离身?那这么说来一定有问题了。”颜云放随手翻看着这面铜锣,用两个指头轻轻敲了敲锣面,随着他的敲击,铜锣发出了刺耳的跄嗤声,早不复以前的响亮,显然已经毁坏。见如此,颜云放口中方道:“这锣上有了裂纹,中间还隐隐下陷,一定是重击过什么东西。看,这边还有一道亮痕,应该是刀刃在上面拖过挂擦留下的。看来你们村长多半是出事了……”
蒋锐霆和顾羽裳两人脸色都一下变成死灰,僵在原地,蒋锐侠也声音发抖,道:“啊?连村长都出事了,我们家人,我的爹娘……”,脚步踉跄,身体瑟瑟。陈英起忙一步赶上,扶住蒋锐侠,口中连连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说不定他们见机得早,都躲开去了呢,我们大家再找找,再找找。”边说此话,陈英起边朝颜云放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提这悲观话语。颜云放口中悠悠叹息,无奈之下,埋头继续翻看这破损铜锣,不再作他言语。
正在众人说话之间,一个人影,弓腰驼背,一手拄棍,一手提刀,一步三摇,跌跌撞撞的在村头出现,脚步虚浮蹒跚明显是受了重伤,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嚎。蒋氏兄弟和颜陈二人都持出兵器,严阵以待。渐渐的,这个人走近了,透过被风吹得稀薄的烟雾,看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个浑身血污,披头散发之人,正是村子里的小霸王,村长的小儿子,蔡亚炯。而他手中的钢刀,已经缺口,还正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滴。
蒋氏兄弟发出一声惊讶叫声,忙收起弓箭,快步上前,欲伸手扶住摇摇欲倒的蔡亚炯。刚一近身,蔡亚炯发出一声狂吼,声音尖利无比,没等两兄弟来得及反应,蔡亚炯手中的滴血的大刀已经横扫过来,势大力沉;事出如此突然,两兄弟眼看是避不过去,难逃身分两截的厄运。这时,一道银光闪过,蔡亚炯手中大刀突然被绞飞上天,蒋氏兄弟定睛一看,一把弯刀还正缠绕着血刀滴溜溜的打转。正是陈英起见到事态不妙,及时掷出手中马刀方免了二人之祸。
蒋锐侠冷汗直冒,回首看蔡亚炯两眼血红,充满迷乱,显然是早已失去理智了。只见他又是大吼一声:“我要报仇”,两手直向蒋锐侠脖子掐来。蒋锐侠忙用双手分住蔡亚炯双手,口中大喝:“你醒醒,是我,我是蒋锐侠。”
但此刻的蔡亚炯显然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懂,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狂吼,就是狂暴的挣扎。此刻的他力气是如此之大,蒋锐侠即使使出吃奶的劲头,满脸通红,脖子冒出青筋,那两只如钢箍的手仍在不断地接近他的脖子。陈英起踏上一步,双手一拧,已将蔡亚炯的右手别到背后;蒋锐侠松了口气,也如法炮制,将蔡亚炯的左手同样别住。此刻他才能缓下一口气来,向蔡亚炯问道:“亚炯,村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村里的人呢?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回答他的急切询问的是蔡亚炯口中霍霍如野兽般的怪叫和疯狂扭动的身体,其势之猛,连陈英起和蒋锐侠二人都无法制住。
这时,颜云放走了上来,口中轻声叹息一声,道:“他必须先休息休息……”,顺手一掌,掌缘切在蔡亚炯的后颈上。蔡亚炯长出了一口气,双眼翻白,身体一软,已倒在了蒋锐侠的怀中。
“不,不,不……”
一向在外人面前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父亲背对着自己,勇敢地挡住了向自己猛冲过来的那些顶盔贯甲的禁军士兵,那瘦小的身躯突然被锋利的长矛贯穿,带出冲天的血雾,却仍然用变调的声音嘶哑的叫着“小三块走……”;羞涩可爱的妹子,和陌生人说话都会脸上飞出红晕的美丽女孩,在被那浑身肥肉的胡子军官强拉出人群欲加非礼时,却敢毅然决然地将那把银亮的剪刀捅入那满是肥油的肚子又扎进自己的咽喉,那明亮无比的眼神中放射出的是那么决绝的光芒,她叫着:“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平素对自己放纵溺爱的柔弱母亲,在那个叫做萧什么的禁军将军弯弓搭箭要射自己之时,居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紧紧地将他的手臂死死抱住,甚至直到三把钢刀同时从背后插入也没有松手,从她冒出汩汩血浆的口中,可以听到那无言的呐喊:“儿啊,快跑……”
“不,不……”
蔡亚炯猛地坐了起来,口中发出狂野的呼号,双眼中流出的已不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