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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燕埋着头,低声道:“高曲长杀了彭大昌,真曲长和郭曲长二人把他拉走了,不然早打起来了,刚才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张郊两个带着部曲挡着敬字营的那些家伙。”随着他的话,另一个二十左右的粗壮汉子提着把巨大的斧头从人群后挤了过来,闷声闷气地向张鹰施礼。
看着站在面前低眉顺目大气不吭的粟燕和张郊,张鹰也无话可说。这批人的脾气还不是跟他学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打仗厉害,欺人也厉害,搞得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情,看来需要整顿一下了。张鹰叹口气,迈步就要向营内走去。
这时,地面突然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这种颤动是如此有节奏,又如此的沉闷,仿佛和心跳同步,让人感到极为不适。张鹰霍然停步,回头看去,只见从大营往东的平原上,夕阳辉映下,天边一道烟尘腾起,如同波涛从海洋的远方滚滚而来,带着闷雷的轰鸣。在烟尘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寒光,连接成片;还有隐约而来的青脆的金属撞击声。不,越来越清楚了,那高高飘扬的“夏”字旗,还有奔跑在波涛之前的刚才离去的那些敬字营的弟兄,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脸上恐怖的表情,惊惶失措,茫然无助……
“敌袭……”,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划破这太阳落山前的寂静黄昏……
“叮”,一声清脆悦耳的敲击,飞来的羽箭在“渠腾”剑刃上一磕,断为两截,堕入河水之中,溅起点点水花。李见秀随手挡开资彦亭射来的箭,面如春风微笑依旧,左手摇橹舟若离弦,直奔被重兵围困的青石磨坊而来。
“好小子,欺我军无人么?”,蒋锐侠挥手制止群拥而上弯弓搭箭的一众射手,冷笑一声,朗声对李见秀道:“李家小子,你若能挡我三箭,便饶你一命,如何?”。
李见秀右手宝剑轻挽剑花,映出晚霞红云漫天,剑眉一扬,哈哈朗笑:“既然如此,嶷贤敢不从命。在下静候将军赐教……”
谈笑间,蒋锐侠肩上取自禁军锋将萧湖鲤的“繁弱”神弓顺势滑至手中,三支羽箭更是倏然从轻划过肩后的右手指缝中滑出,洁白的箭羽柔顺的掠过指缝,微微摇摆着吻上了弓弦。一丝微笑荡漾在蒋锐侠的嘴角,他向前一步,站在波光粼粼的邻衣江边,看着箭尖反射的一点夕阳的金光,眼角一瞥暮日下李见秀的剪影侧光,三道光芒带着落日的轨迹在沉沉的暮色中划出流光,随后而去的是青脆玲珑的弓弦震荡,弹碎了黄昏的寂寞。
“来得好……”,白衣飘拂,身随音起,“渠腾”辉洒出三道银亮光芒,划破江上凉冷的清风,溢出嗡嗡震荡的蜂鸣。射来的三箭与那如影似幻的三道银光相接,却无声无息的敛声而寂,完全没有那意想中的碰撞。李见秀只觉得手中宝剑如受巨力,身子宛若巨锤击身,向后猛退;一只箭矢随势猛然坠落,劲头不减,“铎”的一声穿透船底,一道水柱如喷泉喷涌而出。银色亮光中,两星黑影破幕而来,李见秀嘡目之下,黑影已经分射左右。急速扭身,身下小舟随着势子在原地打旋,湍急江水中也被划出一个完美的白色浪圈。那两支箭镞带着风声而来,其中一只紧擦李见秀的鬓旁而过,一缕黑发飘飞着落入水中;另一只却重重穿入李见秀左肩,一声闷哼,血光乍现,李见秀右手捂肩,缓缓萎顿于船上。水柱望空飞洒,顷刻间将李见秀打的混身精湿,一道红色水迹从伤处迤逦而下,点染了整个白衣……
岸上众人欢呼起来,而守在磨坊中的官兵却都失声惊呼。这时,李见秀突然仰天长啸,本捂着伤口的右手突然成拳,握住那透骨而过的箭矢,猛力外拔,血如箭飞射而出。右手并指,指点如风,顷刻间连点肩头“巨周”、“肩井”等数处要穴,外渗的血渐渐止住。不理身受的重创,李见秀摇摇头,将被水打湿垂在面上的头发轻轻拨开,挣扎着,李见秀又站了起来,右手伸出,夹住那失去控制在水中打着旋向下顺水流走的轻舟之橹,运力摇动止住船身的飘动。那乌篷小船虽然船身中已大半进水,可在李见秀的操控下,却开始倔强的向上游慢慢行来。
蒋锐侠看着李见秀摇晃着强行撑身而起,用尽全力操动舟楫,不由微微摇头,沉声道:“好,我三箭没有杀的了你,决不食言。姓李的,你这就请吧,我的部下绝对不拦你……”
看着李见秀的小舟在黄昏斜阳下缓缓靠近岸边,听到磨坊内幸存官兵急切的呼唤,颜云放闭上眼,感受着这夜色下的血腥。蒋锐侠将弓收回肩上,向着陈英起等人耸耸肩,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子宛,叫你的部下准备攻击;越秀,选几个箭法好的,守住各个要点,准备配合子宛的行动”。季韦俨孙庭先二人点头应命,回头各自招呼部属。
蒋锐侠深吸了口带着微腥的河风,退下岸来。行到颜云放身边,颜云放闭着眼却低声道:“公义,你瞒不了我的”。蒋锐侠身子一震,嘿嘿笑着,对颜云放道:“我就知道,你太了解我了”。颜云放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慎怒:“你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对。那可是我们的敌人,你还要心软,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蒋锐侠一把拉过颜云放,将头凑过去,低声道:“小声小声,千万别泄露出去。呵呵,我也是看那个姓李的颇有胆略,所以在力道上少做了点文章,赶平时水准是差上那么一星半点。不过要是他本事不够,嘿嘿,那三箭可也是要命的哦。这个,可不算我放水吧?”颜云放摇摇头,默然不语,看着蒋锐侠,似笑非笑。蒋锐侠一愣,自己拍拍自己头顶,拉着颜云放,哈哈大笑起来。
“宜勤兄,路太守,你们一定要挺住,程大人,程大人……”,一口气没有提上,李见秀急促的喘息着,喉头一甜,一大块污血从喉中喀出,喷在地上。耿思俭急忙蹦上去,一把扶住李见秀摇摇欲坠的身子,挽起袖子就要给李见秀捶背。路休景忙一把拉住耿思俭,急声道:“不行,他已经伤了肺腑,你这样只有加重他伤势”。说完,低声对身边亲兵喊道:“小四,快,取点干净的水来,再找块干净的布来。”小四应声而去。
路休景看看李见秀失血苍白的俊美面容,再看看他身边一脸关切焦急的耿思俭,不由苦笑道:“嘿,宜勤,看来你这个朋友和你都是一个脾气阿,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跑,单身闯营,不怕死,好汉子啊。”
耿思俭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李见秀,口中随口道:“我哪里能和我这个生死之交相比啊。舒庐李见秀,白衣傲九州,嘿嘿,这个名头可不是随便人都能得到的。他的一手剑法一手文章,那真的是文武全才,笑傲之辈啊。”说到这里,耿思俭叹口气道,“若是他就这么随我没在这里了,那才是天嫉英才啊。”说着连连摇首叹息不止。
路休景动容道:“他就是在江南鼎鼎有名,人称白衣傲九州的李见秀?嘿,刚才他自称李见秀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风度翩然的佳公子就是那文武双全的金陵解元李见秀,真是失礼了失利了。”。说到这里,路休景突然顿了一顿,道:“李见秀的武功可是在江南算得上拔尖的人物了,那红巾中居然有人能那么轻易就伤了他,不简单,不知那人是何许人物,怎么以前从未知道有这么神箭之人啊?”
正在路休景沉思之际,小四拿着一卷磨坊中找到的麻布和一个木碗赶了过来。路休景接过麻布,对扶着李见秀的耿思俭道:“你把他抓稳了,我要给他包扎包扎;小四,你帮着耿大人把李先生扶住。”
待的小四和耿思俭二人一左一右挟住李见秀的身子,路休景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抓住李见秀衣服前襟,两手猛然向外一分,李见秀身上白衣顿时裂为两片;而伤口处已经被血浸濡结痂的衣物也随着这个势子被再次撕开。李见秀“啊”的大叫一声,顿时痛的醒了过来。耿思俭见路休景动作如此粗鲁,不由张口结舌,口中喃喃道:“轻点,轻点,这,这,这,实在是太……”,后话已不知该如何接续。
路休景运指如飞,连点李见秀肩头穴道止住血流,一手抬起李见秀手臂,另一只手牵住麻布就开始层层叠叠地给李见秀包扎起来。麻布从李见秀左肩垂下,从右腋窝处被紧紧拉上,转眼间就包扎完毕。
这时李见秀眼睛已经睁开,这疼痛不仅让他清醒过来,更让他马上意识到现在还是身在险境。看看耿思俭关心的脸,还有路休景粗壮结实的胳膊横在自己面前,李见秀淡淡一笑,吃力地张开嘴,声音极微弱的道:“吴州镇守使程灵秀程大人已亲率吴州四营精兵前来,前锋今夜必到天最……”
路休景大睁铜铃般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李见秀,粗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李见秀吸了一口气,虚弱的声音听上去犹如游丝:“我说,程灵秀程大人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你们,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还没有等路休景和耿思俭二人反应过来,扶住李见秀的小四已经松开手臂,大嚷大叫着跳到磨坊空地之中,用他稚嫩的声音狂叫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只听哗啦之声大作,本来或坐或卧在磨坊内的那些神色木然的余生官兵一下都站了起来,身上甲胄手中兵刃胡乱撞击,金铁之声大作。
兵士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在院中跳跃的小四,脸上的木然渐渐消失,一丝希望从绷紧的面容后缓缓浮了上来。几个年长的狐疑的转头看向路休景和耿思俭,却看到一直稳重的耿思俭正一手捻须,笑意盈盈;而赤裸着上身的路休景干脆拔出刀来,高举振臂,刀上金环撞击郎当作响,扫视了一眼院中满含希冀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路休景大嘴一咧,高喊道:“兄弟们,援兵来了……”,声音粗旷中居然带了点哭声,尾音拖长,渐渐成了绵延不绝的啸声,发聩震耳。
整个小小的队伍“哗”的一下爆裂开来。心存死志的官兵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各式各态杂乱纷陈,落泪的有之,嚎叫的有之,以手捶地的有之,相互拥抱的有之,一时之间都失去控制,乱成一团。
李见秀这时已经调匀呼吸,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看着面前激动的这些绝境中的人,他不禁笑了起来。真是不枉自己单人闯关,如此豪杰岂能枉死?淮人多悲歌,慷慨赴死难。一句老诗此刻不经意的闯进了他的心中。看着身边沧桑脸庞挂着泪花的耿思俭,李见秀的笑容里更增了几分欣慰。
“嗖……”,一支利箭呼啸着越过磨坊的高墙,还在狂舞的小四的大腿立刻被这支利箭穿透;小四的身子旋转着趴伏到地上。正在狂呼乱叫的官兵们都被这突然射来的箭矢给惊呆了,愣住了,但立刻有人嘶声大叫起来:“反贼上来了……”。霎那间,那欢欣之情尽去,肃杀的寒气笼罩在这支小小的队伍的上空,寒的逼人,冷的可怖……
又是好几十支箭矢越空而来。幸存者们滚爬着寻找着各自的隐蔽处。这时,躲在磨坊背后的几个官兵听到快速急促的脚步声奔着大门而来,不由都握紧手中刀枪,牙关紧锁;路休景停止啸叫,大踏步地走到大门之后,两臂紧握着刀柄,眼中含着摄人的寒芒。此时此刻,这一战,可能就是所有人的最后一战,或亡或生,所有的人都等待着,等待着敌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刻……
“当”,一把巨大的陌刀从门缝里劈斩而下,锋利的刃口与架住磨坊大门的门闩撞击出明亮的火花,耀眼刺人;门闩发出嘎吱嘎吱的让人齿酸的声音,一道深深的裂纹从刀刃砍击处顺着门闩纵向缓缓延展,最后发出一声巨响,门闩裂成两截,大门轰然洞开。
几个顶住大门的兵士被汹涌而来的巨大力量击倒在地,大门开处,一条粗壮汉子裹在如山的刀光之中,合身猛扑而入。刀势之猛,两名阻挡的官兵立刻被横扫的陌刀砍为两段,血光四溅。
“季韦俨?”路休景的瞳孔收缩,所有的精气神都汇聚到这个当头破门而入的粗壮红巾身上。季韦俨顺手一刀,劈翻旁边偷袭的官兵,浑身染血的身子转向这个呼唤他的名字的军官,腾腾的杀气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扑面而来,还在滴血的陌刀被季韦俨缓缓举起,刀尖斜斜的直指路休景,喉间爆出一声低喝:“路休景?”
“烟,好大的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黑光铠甲的秦庭遇愕然的吐出含在口中的草根,口中低声喃喃道。在他身边的贾摩岚正无聊的在数着邻衣江上飞翔着的河鸥,闻言转头看去,只见城外正东方向一股黑黑的浓烟正笔直而上,直顶青天;在落日余晖映射下,这股冲天的烟柱变得越来越庞大而明显,一点都不因为呼呼风啸而变淡扭曲,烟柱底部的明亮的火焰被烟尘反射着,那种烟炎张天的辉煌明燎更是在这暮色中显得如此的狰狞可怖;从那城外的远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