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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
顾羽裳的话将颜云放从回忆中惊醒,看着顾羽裳惶惑不安又混杂着一点兴奋得表情,颜云放露齿一笑,从那悲伤中释放出来,强行一笑道:“羽儿,你不用担心。现在的淮阳百废待兴,恐怕整个淮阳城里现在也没有人还能认识我了。再说,我颜云放顶天立地的男儿,当日兵荒马乱我尚且能安然无恙,现在这个淮阳城,户不过万,兵只两千,能奈我何”。说到这里,心中一黯,颜云放将头扭到一边不看顾羽裳,“今日我回家拜祭亲人,恐怕也是我颜君弥今生最后一次了吧。等日后回到红巾,要再来淮阳,那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向来无忧的顾羽裳此刻也是悠悠叹息一声:“是啊,这也是命数使然阿。不过颜大哥,无论情形如何,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意气用事啊”。说到这里,看着颜云放背影,眼波流转,表情复杂,突然脸上嫣然一红,口中细如蚊蚋的说了一句:“颜大哥,我相信你会为了我好好保重的……”,话未落音,已匆匆放下帘子,隐入车厢。
颜云放愕然回头,看到的却是赶着马车的阎仲元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脸上忽惊忽喜,呆了片刻,颓然叹息了一口气,眼望那犹在摇摆的布帘,口中突然低声念道:“天若有情老,地亦苦相思。醉中唯心愿,相逢未嫁时……”。猛一打马,那乌云踏雪高兴的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带起一溜尘烟,欢快的奔向远方。
车外马蹄急驰,笑语嫣然;车里玉人,脸色苍白,两行珠泪,潸然而落……
十里淮水香
“狐野望,蛛坠网,
瑟瑟烟尘散,茔茔满松冈,
我自肃然碧落待风霜;
剑四顾,眼苍茫,
默默泪涕泣,萧萧马鸣伤,
血沃仇孤无处不凄凉……”
站在犹自是残垣断墙、碎瓦焦柱的平凉王府之前,当年一代绿林豪杰展路韬在发现全家被贪官所害,冒死闯大内之前面对被官兵纵火烧毁的家园之前所做的这首绝命词此刻在颜云放低沉的如同梦呓般的吟诵中,透出一股深入骨髓透人心肺的悲哀和无助。威严的阿爹在书房举起戒尺,慈祥的娘亲在床边端着药碗,外冷内热的孝叔把着自己的手比划着招式,可爱的菲儿在树后露出鬼脸,憨厚的文警帮他承担罪过满脸委屈,俏丽的阿殊第一次亲吻自己时自己的呆愣……林林总总,历历在目,走马灯般的过往随着这首《雨打秋》词的节奏,慢慢叠映在平凉王府这让人熟悉却又悲哀的废墟之上,一直强忍的颜云放再也无法忍受那可怕的沉重,泪水大滴大滴的摔在还留着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焦炭的地上,两只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才能让从心底喷薄欲出的那悲哀呐喊被压制在喉中,发出沉闷而无力的呜咽。整个身子痛苦的颤抖着,一袭青衫却如风中落叶显得是那么孤单无助,摇晃着,突然口一张,一口鲜血应声而出,浇灌在炭黑苔绿混杂的泥土,是那么刺眼那么妖艳。
身旁的阎仲元一步踏上,连点颜云放“云府”“阳泉”“府谷”几处穴道,止住颜云放澎湃的心情导致的气血横流,内力乱行。颜云放又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几下,推开前来掺扶自己的阎仲元,萎顿的神情猛然一挣,双眼射出明亮的光芒,站在早已被火烧得破败不堪的颜府大门,对着那对虽然也被熏黑可是还坚守在大门口的石狮,对着那门后影壁上还残留的模模糊糊的“无妄”、“临危”几个大字,维拂青衫,双膝一弯,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只听见额头磕在那石板地上,“咚咚”作响,连续不绝。片刻,只见颜云放身子一偏,就倒在原地,昏晕了过去。
阎仲元一把抱起颜云放,深深地向着平凉王府鞠了一躬,返身离去。虽然说当今朝廷将颜府被毁,颜门被灭一事归于兵灾,以安军中颜家旧部以及颜仁瞻之心,则自然不敢明目搜捕颜家后人,可是是否会有暗中埋伏那可就说不清楚。为了这颜家最后一人的安危,在这是非之地多停留片刻也是风险奇大。虽然是在城门刚开就进了淮阳,此刻大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而昨日打听到的那些守在这里的差人也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慢悠悠的赶来,但是现在颜云放的拜祭已花了不少时间,而他的吐血和跪拜更是引起了渐渐增多的街上行人的关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抱着颜云放向前走了一段,阎仲元突然感受到一种如芒在背的不适。他常年在军中,早已对危险有了本能的反应;而现在这种让他感到不安的感觉,似乎就紧随在他身后。突然拐入一条小巷,走了几步,阎仲元顿步向后望去,一截衣袂在拐角处一闪即逝。“有人跟踪……”,阎仲元立刻反应过来,步伐加快向小巷前的大街而去。
身后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看来是那些跟踪者见阎仲元二人意图甩掉自己,当下也不掩饰行踪,赶了上来。“如此嚣张?恐怕是官府的人吧?”阎仲元心中暗惊,紧走几步,向右一拐,以踏进一条更小的窄巷里。他自小生活在颜府,对这周围街道小巷那是熟悉的如同自家一般,闭眼都能知道该如何行动?
东兜西转,凭借着对颜府周围地形的熟悉,片刻阎仲元已经甩掉了后面匆匆跟随而来的尾巴,站在巷口面对大街。此刻正是清晨,虽然说淮阳被屠之后,元气大伤,但那些围城前便逃跑在外的淮阳人毕竟故土难离,都渐渐的回到城里;而官府也不可能眼看淮州州治所在一片荒凉,新任淮州牧,原凉州天水太守饶少微,刚履新职,所发第一件官文,就是招揽流亡以实淮阳。短短不足半年时间,淮阳就从一个无人鬼域变成了万户之城,虽然比以前淮阳最盛时的二十万户的繁华相去甚远,但也粗具了一个州府的模样。大街上也算是人来人往,有了点起色。
阎仲元舒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到了大街上,估计那些跟踪者也不能再明目张胆了吧?放下颜云放,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口中呼道:“公子,公子……”。颜云放“嗯”了一声,醒了过来,看是阎仲元,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阎仲元心中也是悲伤,但此刻却也只有强打精神,对颜云放道:“公子,有人跟着我们,恐怕不怀好意,你千万当心?”颜云放一愣,立刻警醒。身处淮阳城中,他自然知道危险;不过心中悲哀,却也让颜云放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愤,又哪里还有心情去掩饰身形,抬脚按剑,就向巷外走去。
窄巷正对着的是一个包子铺,热腾腾的蒸汽弥漫出那诱人的香味,一个身材窈窕的妇人正站在挑出的“阮”字招牌下向着来往的人招呼着。阎仲元不禁轻轻舔唇,从早晨赶进城就没有真正吃过饭,在包子诱惑下那里不感觉到饥肠辘辘;侧眼看向颜云放,却看到颜云放此刻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食物的魅力,阎仲元不由颇有点失望,看着颜云放在路正中缓缓前进,阎仲元心中一动,数出八个铜子,快步走向那包子铺,顺口道:“老板娘,四个包子。”
那少妇向阎仲元飞了个媚眼,用一种浓得如蜜的嗲声热情如火的招呼道:“客官,你还真是好眼力,我们阮家包子皮薄馅多,味道可口,在这一片可是百年老号,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面前这个方面男子满脸戒色的后退了一步,口中问道:“你说你在这里是百年老号?”。那少妇一怔,不知他为何如此?却听到阎仲元一字一顿的道:“我在这里生活了不下十年,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说着,阎仲元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妇,看她皓腕如雪,十指纤葱,腰肢摇曳,唇红颜玉,又哪里是个当街卖炉的人儿,不禁暗自冷笑起来,手已暗自搭在背后腰刀刀柄之上。
那少妇掏出一方方巾,捂住小嘴吃吃笑道:“果然厉害,我阮明珠不过顺口吹嘘,就被你看破了。不过,虽然我搬到这里也就不过三日,可要说到这包子,那可是正宗的……”,说到这里,阮明珠一顿,咯咯笑了笑,双手向外一翻,口中娇声叱喝道:“正宗的人肉包子……”。几点银光爆闪,向着阎仲元当胸射来。阎仲元怒吼一声,向后猛退,一把腰刀已经翻飞而出,刀花立现,护在自己胸前。
那银光在阎仲元舞出的如屏刀光前一触,发出几声脆响,纷纷向外激射,旋即在空中一拐,又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从四面向阎仲元射来。阎仲元本见磕飞了那暗器,心中刚松,却不料那暗器纷纷回射,急忙挥刀护住头脑,而身上其他地方终于露出破绽,闷哼一声,几点银光已经刺入身体,顿时感觉一种酥麻从伤口处飞快蔓延,人立时便已动弹不得。
这变化电光火石,等到阎仲元倒地,大街上的人流才发出惊叫,纷纷退让,口中惊叫“杀人了……”。那阮明珠双手连招,那银光闪烁着从阎仲元身中倒射而回,落入她小小柔软的手中,赫然是几只尾部系着银线的银梭。不理会倒地的阎仲元,阮明珠的一双妙目已经向颜云放所在之处飘去。只见本来那默然踯躅前行的少年郎,此刻却如西去黄鹤,人踪缥缈。阮明珠立刻回头,却已是晚;一道如电穿云的耀眼光芒,烈而不暴,敛而不散,似慢实快,转瞬即至,一道寒芒已经搭在阮明珠咽喉之上。阮明珠眼波流转,香眸凝情,丝毫不理会那喉上的利剑,风情万种的向着眼前沉默的颜云放一瞟,抛了个媚眼,口中腻声道:“这位小哥,你的剑好快哦,吓杀奴家了,你听,我的小心肝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呢……”
颜云放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和怜悯,虽然眼前的这个少妇成熟的似乎就要让人融化,若换作往日的风流少年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怜香惜玉的机会,可现在的他心中的那沉痛又怎么可能被她这几句娇声驱散,当下手中剑一挺,剑尖已经刺入半分,一滴艳红的血立刻凝在那如玉白润的脖子之上。阮明珠立刻慌了神,自己向以为傲的姿色居然勾引不到一个惨绿少年,不由脸色立刻苍白。只听到一个冷漠压抑的声音命令道:“解药……”,声音中冷酷之极,虽然寥寥两字,却能令阮明珠感觉到如果不服从这个命令,那自己咽喉上的剑尖会毫不犹豫地刺入,不带任何感情。
娇躯剧烈的颤动着,阮明珠一双秀目第一次认真地凝视着这个面对着自己的少年;这个少年如此俊秀,却又充满悲哀和杀气;这种杀气,是一种沙场决死的慷慨,是一种漠视生命的悲哀,这个少年,绝对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阮明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咽喉暂时脱离了剑尖,看着颜云放,阮明珠突然说道:“你不是常朋,你绝对不是常朋……”
“他当然不是常朋……”,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颜云放眼角微瞥,看到包子铺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人,一人腰挎大刀,魁伟身材,浓眉大眼;另一人则是书生青衫,腰系长剑,容貌清秀,身材瘦削;乍一看,两人打扮像极了自己和阎仲元二人,可说是活脱脱的再现,不由心中暗道奇怪。
此刻颜云放剑下的阮明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认错人了……”,顺手从怀中掏出一红一黄两个小瓷瓶,对颜云放道:“红色外敷黄色内服,可解我银梭上的毒。对不起了公子,是明珠复仇,找错了对象……”
颜云放接过瓷瓶,冷冷的眼凝视着阮明珠,片刻,一收宝剑,口中道:“只要我救回忠扬,你就去吧……”,不再理会这个少妇,掏开黄色瓷瓶瓶塞,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药,喂入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阎仲元口中。
只听那常朋在一旁笑了起来,对还倒在地上露出玉腿酥胸的阮明珠道:“阮大夫人,你的名字我是早就听说过了,却没想到号称从不失手的你,居然还能闹出这么个大笑话。这也是实在砸了你们画玉舫的名声了吧?哈哈哈哈……”,说道这里,常朋大笑不止,声音中甚是张狂。
阮明珠脸上一红,苦笑着低声道:“就凭一张画像,认错了人也很正常。再说,谁让他们和你们两个穿的相似,又是前后来到,这,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
常朋笑着打了个哈哈,道:“看你现在这么倒霉,我也不难为你了,也没兴趣知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嘿嘿,我这个‘鬼秀才’,看来在江湖上还是值点分量啊,连阮大夫人都亲自下厨动手了。你说是吧,日曜?”。随在常朋身后的持刀大汉许含光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这时阎仲元已服下解药。那药似乎颇有效力,片刻间,阎仲元已经睁开眼来,看着扶着自己的颜云放。在转眼看到身边的阮明珠,不由大惊:“公子,此女是个杀手”。却见阮明珠又是苦笑:“我这个杀手看来名气已经闹出来了,以后还混什么啊?”
颜云放把了把阎仲元的脉象,感觉到已平稳如初,当下将两个瓷瓶揣入怀中,扶起阎仲元就要离开。那常朋在后作辑道:“在下云山常朋常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