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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忠仁有个外甥女,但不是我,他的外甥女我听说已去台湾。”
“现在他知道吗?”
“迟早会知道的,所以先下手为强。”
“不不,千万不能干,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全完了。”
“怕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办,一切都没事。”田桂花便把计划一说。
“啊!你”魏照暄吓得冷汗涔涔,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毒辣。
“俗话说,‘无毒不丈夫’,你要生存,就不能不狠点。”她似乎自言自语。
“你到底从哪里来,你是干什么的?”
“等以后你会明白的,”田桂花古怪地一笑,“反正是谢梦娇的安排,我们上床吧。”
魏照暄虽和田桂花上了床,但他怎么也不敢近她的身。田桂花虽睡了,但他却大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当他一碰到她那又滑又软的肉体,不由得想到《聊斋》中的狐狸精或一条银环蛇。
他们从平海市一回到衢州,郑忠仁显得非常兴奋。特意从街上买了许多菜,要同他们痛快喝顿酒。
田桂花平素在家滴酒不沾,今晚一破常规,竟向舅舅敬起酒来:“舅舅,我先敬您老一杯!”
“好!”郑忠仁仰头把一杯“五加皮”酒喝下,乐哈哈地说:“照暄,你也喝,多喝几杯。我们今天能在一起,真是祖上有灵,苍天赐福,我只希望你们早日结婚,给我生个白胖的小外孙。”
酒喝多,话也多了,老人从家说到店里,唠唠叨叨说了不少闲闻逸事。魏照暄是个能喝酒的人,可今天却无心喝酒,一场惨剧将要在酒中发生,所以他喝酒就像喝毒药那样难以下咽。可一看田桂花,她像没事一样,不停地向郑忠仁敬酒:“舅舅,你喝呀!”田桂花露出那迷人的微笑,显得那样真诚,“平日我也没好好孝敬您老人家,今天几杯薄酒表表心意,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来,再喝一杯!”
郑忠仁见田桂花已带头干杯,虽不胜酒力,但还是勉强举起酒杯:“好,好,我我喝了它。我这辈子无儿无女,辛辛苦苦创下的这点家业。你们对我这么孝顺,将来全给你们,归你们。”
再一杯下去,郑忠仁就呕吐起来。田桂花向魏照暄使了个眼色,便把他搀扶到小平房的木板床上。不一会,郑忠仁便鼾声大作“舅舅,舅舅。”田桂花喊了两声。郑忠仁没有任何反应,如雷的鼾声连床板都在抖动。
田桂花从门口鸡笼里取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竹筒,然后对魏照暄喊了句:“快,把菜刀拿来。”
魏照喧只得硬着头皮到厨房拿来锋利的菜刀,抖索地拿在手中。
田桂花非常镇定地将竹筒靠近郑忠仁裸露在棉被外边的手臂,轻轻拔开了塞子。一条细细的毒蛇探出了三角形的尖头,伸着细长的红舌。它似乎闻到什么气息,呼地从竹筒窜了出来,在郑忠仁手臂上咬了一口。只见他的手臂轻轻一抽动,皮肤上立即出现两道细细的牙痕。郑忠仁似乎被剧痛惊醒,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但两眼白茫茫。
“快!”田桂花用早已准备好的火钳一拨,毒蛇拨到地上。魏照暄狠狠用刀砍下去,手起刀落,毒蛇的头被砍断了,钢刀在地上砸起火星,鲜血迸溅一地。田桂花用火钳夹起已经死了的毒蛇,走进厨房。她先用刀剖开蛇腹,取出蛇胆,用酒浸了一下,丢进嘴里。然后很利索地剥去蛇皮,露出雪白洁净的蛇肉,理成丝,放到锅中烹烧。她回到房间,把地上的蛇血冲洗干净,然后回到餐桌边,端上了冒着热气的蛇羹,再给自己和魏照暄倒满一杯酒:“来来,尝尝我亲手做的蛇羹。这可是广东名菜哟!在这里,平日是吃不到的。”
这里是不吃蛇肉的,这条蛇还是路过漕市时,特地去50 公里外的黄水镇养蛇场买来的,这养蛇场正在提取一种蛇毒,比一克黄金还贵,所以养了不少眼镜蛇、竹叶青、乌鞘蛇等毒蛇。听养蛇场工人介绍,最毒的是一种叫“三步倒”的剧毒蛇,人一旦被咬,三步就倒,无法抢救。田桂花就买了一条,装进一只竹筒。今晚这毒蛇正派上了用场,还可用它来佐餐下酒。
她见魏照暄老半天站在门口,就连声催他快来吃。
“不不,我吃不下。”
田桂花见他这般模样,冷笑一声,独斟独饮起来。瞧她那神情,不像是刚杀过人,而是像参加了一场什么游戏。
第23章
次日一早,左邻右舍全被田桂花的哭喊声惊动,纷纷赶到她家,居民干部也闻讯来到。只见郑忠仁老人脸色铁青地躺倒床上,已经冰凉了。地上吐了一地秽物,臭不可闻。
医生也赶到。田桂花痛哭流涕地对他恳求:“医生,你可要救救他。”
医生稍稍一检查,便摇摇头说:“没用了,饮酒过多,引起心脏病发作,猝然死亡。”
“天哪!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哟!”田桂花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那悲恸的程度,使观者为之落泪,没人会怀疑郑忠仁的死因。
处理完郑忠仁的丧事,田桂花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自由。今后,这个屋里只有她这个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几天后,她突然异常冲动地说:“照暄,我再也不愿过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你想不想同我正式结婚?”
“结婚?”魏照暄毫无思想准备,一时回答不上来,怔怔地望着她。
“对。”她热切地对魏照暄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离开这鬼地方,住到平海市去,好好过下半辈子。”
“这”魏照喧显得犹豫起来,小心地向田桂花解释,“按这里的风俗,刚死了人就办喜事,恐怕让别人说闲话吧,我看还是过一段时间为妥。”
“谎话,你别找理由推托了。”田桂花一语点破,“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舍不得沈竹琴,是吧?”
这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提及沈竹琴。魏照喧沉默不语,把头低下去。可他又争辩道:“万一沈竹琴知道我们的情况,大吵大闹,到处张扬,那我们一切都完了,坐牢、枪毙”
“别这么没出息!事情还没办就自己吓自己。”田桂花冷笑一声,“给她一笔钱,让她再找个男人,不就行了吗?”
看到田桂花那坚定的神情,魏照暄只得硬着头皮说:“那好吧,让我回南京同她商量商量再说吧。”
魏照暄自知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和沈竹琴事先有约,可一下又甩不掉这个包袱。
月亮湖农场真可说是“前不见城后不挨市”的偏僻角落。只有十里外有一个叫曹集的小镇。
因为此处是公路的三岔口,车夫和客商要在这儿歇脚吃饭宿个夜,便开起几家店,形成一个小集镇。逢五、逢十的日子,四方的人都在此赶集。
对月亮湖农场的管教干部来说,曹集的重要性不亚于南京市。千把号人的日常用品全在这里采购。管教干部要改善生活,也只有到这里打打牙祭。
因此,“上曹集去喽——”大嫂们的一声吆喝,就如同到上海的南京路那样高兴。
石亦峰孤单一人,吃饭上食堂,衣服都是上级发,似乎也没什么可买的。
上曹集唯一目的就是喝杯酒,买半斤高粱酒,切上二斤猪头肉,默默打发漫长的星期天,然后再回月亮湖。
这天又是星期天,恰是逢五市集。石亦峰便一早离开农场,到曹集酒馆去了。
时间尚早,离中午饭还有一段时间,酒店就他一人,来来往往的人都忙着在街道上买这卖那,讨价还价。石亦峰挑了个门边桌子,边喝闷酒,边无神地往街上瞧热闹。
“月到三更风正冷,妹等情郎不见影。乌云遮月夜昏昏,盼郎不归妹断魂。”
一阵凄凉的歌声从市集上传来,吸引了石亦峰,歌声虽沙哑,但异常高亢,是用苏北的民歌《五更调》来唱的,在当地很流行。
人群中走出一青年女子,只见她衣衫褴褛,头发蓬松,正手舞一根柳条,一边唱着这《五更调》。这支歌她不知唱了几百遍,总是这么几句。
她身后跟着一群小孩,也有些后生。
“疯子,再唱一个。”
“来!再给大家唱一个。”
女疯子回过头,朝他们古怪地一笑“嘿嘿”似乎更来劲,嗓门更高了,唱的还是那几句。
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后生走到女疯子面前,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女疯子,换一个好不好,这歌都老掉牙了,唱个更亲热的。”
“好——”伴着几声口哨,又一阵起哄的叫喊。
女疯子无动于衷,朝人群傻笑几声,呆滞的双眼瞪着这个青年,一咧嘴:
“别的我不会。”
“我教给你。”小后生色迷迷地望着她,怪声怪气地唱起来:“月到三更床空空,小妹等郎来私通,揭开被窝脱去衣,先来亲亲郎面孔。”
歌未唱完,他又搂过她的脸,硬叫她在他脸上亲一下。
“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叫。
站在中央的后生更加张狂了,公然抱住女疯子喊:“亲哟,快亲亲我。”
这女疯子脸上虽有油泥,但不失青春的秀媚。她虽神志不清,仍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过去:“你是坏蛋、你是国民党。杀了我丈夫,快还给我。”
她紧紧揪住对方的衣领,竟用嘴去咬他的手背。
周围的人感到更刺激,开心地大喊大笑。小后生手背上被咬出几个牙印,恼羞成怒地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抓住她的衣襟,吼叫着:“你这疯子,臭婊子,我让你咬——”
“哧——”地一声,原来很破的衣服,被他用力一撕,前襟被扯下很大一片,露出了一个雪白而丰满的乳房。周围的人一下静了下来,全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简直不像话!竟敢乘人之危,对精神病人如此调戏,国法难容。石亦峰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出酒店,拨开人群,一把抓住这个小后生:“混蛋!走,跟我到派出所去!”
小后生有点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位穿旧制服的中年人,但还强词夺理:
“你,你是什么人,管你什么事?”
“他是劳改场的。”有人在人丛中喊了句,“快跑吧——”
小后生不由一慌,连忙挣脱石亦峰的手,撤腿就跑,围观的人也一哄而散,农场中央只有女疯子和石亦峰。
石亦峰没去追那个后生,赶紧脱下自己的旧制服,罩在女疯子身上。把她领进酒店,让掌柜给她煮碗面。
这女子并不全疯,神志半昏半醒,只是用呆滞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咧着嘴望着石亦峰。
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肉丝面端了上来,女疯子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低着头喊了声:“石同志。”
石亦峰回头一看,立刻露出惊讶的目光:“是你。”
面前站着的是尤大维,身上已换上整齐的中山装,手拎一个旅行袋。
“石同志,您是个大好人。”尤大维似乎很动情地说:“刚才的情景,我都看到了。我离场前到您宿舍找过,听说您早就来这儿赶集来了。”
“找我有什么事?”石亦峰扳起脸,摆出一副平时训人的面孔,“你不是出狱了,为什么不马上走?”
“石同志,这次承蒙政府宽大处理,提前出狱,感谢各位领导的关怀和教育。”说着,他的眼角溢出晶莹的泪水,哽咽起来。
石亦峰丝毫不动心,经验提醒他,对这种犯人,小心为上。他仍虎着脸,“这要感谢党和政府。回去后,你要好好做人,听毛主席的话,好好做人。”
“是,是,”尤大维连连点头,“石同志,我今找您,不光是道别,向您表示感谢,还有件事,我要当面向您忏悔。”
“我同你有什么事?”石亦峰不由得更提高了警惕。
“我,我可以坐下吗?”尤大维得到石亦峰的允许后,便坐在旁边一条凳子上。弯着身很真诚地放低声音:“我有件事很对不起您。如果不当面坦白,我这辈子始终受不了良心的责备。”
“什么事,快点说!”
“镇反时,我诬告您与解放前夕那起国宝失踪案有关,所以您才会下放到这里,这全是我的缘故才,才让您”
石亦峰呆住了,这件事他从没听说过,他这才明白领导为什么让他到农场。尤大维这一封信,使他在这里一呆就是7年啊,这7年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可现在又能说什么呢?一切都太晚了!他只好显得很平静地说:“这都过去了,别提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我良心对不起您哪!”尤大维突然从心底喊出令人震惊的声音,“可您仍在这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