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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王东主长得颇为肥胖,也十分健谈,他笑眯了眼,摆手道:“不敢当,杨掌柜请坐!”
刘璟在他对面坐下,随口笑道:“王东主觉得江夏人很富有吗?”
“哪里都有穷人富人,只是荆州本来就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又安定了百年,只要勤劳一点,又能穷到哪里去,比如去年斗米最高达两百钱,你看谁闹过?还有大量襄阳、南郡的人逃难来江夏,灾民营中也不过才一半!家道稍微富裕一点的人,谁愿意去排队领粥?”
刘璟点了点头,此人说的这些事他也知道,比如蔡家,直接在江夏买了一座农庄,很多富裕人家都是租赁房子住,不会去住灾民营,也正是这个原因,江夏官府承受的压力要比想象中的小得多。
这时王东主又从怀中摸出一把钱,往桌上一拍,“这钱就是今年以来大量出现的楚钱,造得非常好,至少九成铜,但它一出来,荆州人都在跺脚骂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璟拱拱手笑道:“我不知,请教东主。”
“因为它一出来,荆州人手中的老钱就不值钱了,原来五钱可以卖一条大鱼,现在也是五钱,不过要用新楚钱,若用老钱买就要十钱了,米价也是一样,新钱还是每斗四十钱,但旧钱就要每斗一百钱了,米价凭空翻了一倍,你说大家骂不骂娘。”
刘璟拾起一枚新钱仔细看了看,新钱做得很圆润,肉质饱满,黄澄澄的铜色,正面写着‘楚造’二字,背面则是篆体‘五株’,确实是一枚上好钱币。
新钱之所以大量流通出来,主要是这次赤壁大战,厚赏三军,是从军队手中流出来,刘璟确实没有想到,新钱居然这么受欢迎。‘这应该就是一种货币掠夺了!’刘璟不由暗暗思忖。
“真是他娘的好钱啊!我钱窖里的钱全他娘的完了,我至少十年都白干了,你以为这么多人跑来买首饰做什么?”
王东主越说越恼火,又恨恨道:“这么好的钱就不应该留在荆州江夏,这样对我们不公平,应该去江东、去巴蜀,把他们的东西全买过来,他娘的,真不知上面人是怎么想的,都长着猪脑子吗?”
。。。。。。。。
入夜,刘璟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袍,坐在书房里悠闲地看书,目光却不时瞥向正在宽榻上爬上爬下,调皮得一刻也闲不住儿子,当孩儿爬到坐榻边缘时,他便会伸手去扶一下,怕他从榻上摔下来。
一转眼,儿子已经会爬了,且精力充沛,整天除了睡觉,就是爬来爬去,顽皮得象猴子一样,口中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刘璟说是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生怕一不小心儿子就从榻上滚翻下来,昨天就摔了一下,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虽说孩子令人劳神操心,但看着孩子一天天变化,那种为人父的滋味也是极为美妙。
这时,陶湛端着一杯热腾腾走了进来,她见丈夫不时伸手去扶一把儿子,她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甜意,说到底,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看见当父亲的疼爱孩子,没有哪个母亲会不高兴。
陶湛将茶碗放下,抿嘴笑问道:“明天月英母女就要回去了,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刘璟放下书,笑呵呵道:“有你替我,我就不去了,护送她们回去船只和护卫我都安排好了,明早你直接去找李青就行了。”
刚说到这,刘璟瞥见儿子爬了过来,眼看要掉下宽榻,吓得他连忙一把扶住,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笑道:“小家伙,可别再摔着了。”
刘致咿咿呀呀,向母亲伸手,陶湛疼爱地将儿子抱在怀中,捏了捏儿子的小脸,笑吟吟道:“致儿跟娘去见阿果姊姊去,别打扰爹爹看书了。”
刘璟笑了起来,“去!等会儿徐长史会来找我,他可能有封信要让黄夫人带给孔明。”
说到这,刘璟有些犹豫,陶湛看出丈夫有话要说,便笑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刘璟沉吟一下道:“我是想说,我们府中需节俭,不必要的开销一律裁除,另外,饮食衣物和起居方面要能省则省,切不可奢侈浪费。”
陶湛有些惊讶,“夫君,出什么事了吗?”
刘璟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没有出什么事,我只是想做出一个表率,号召荆州官民节俭援军。”
陶湛默默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节俭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在门外禀报道:“启禀老爷,徐长史来了。”
“带他去外书房稍候,我马上就来。”
“夫君去忙!我们先走了。”陶湛嫣然一笑,抱着儿子快步走了。
刘璟喝了两口茶,这才起身不慌不忙向外书房走去。
第433章 聚财之令
刘璟快步来到外书房,书房门开着,大片光线从房间里射出,将院子也照亮了,远远便看见徐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刘璟不由笑了起来,作为大管家,要安置逃民,要战后遣返民众,还要筹谋十几万军队的钱粮,确实是很难为他了。
“元直又在为柴米担忧么?”刘璟笑着走进了房间。
徐庶连忙施礼道:“参见州牧!”
“坐下说吧!”刘璟一摆手,笑眯眯请徐庶坐下。
徐庶坐了下来,苦着脸笑了一声,说道:“刚刚打完赤壁大战,得了二十万石粮食,在江陵和襄阳两座城池中又得了十五万石粮食,从彭泽水寨得了五万石粮食,按理,这么多粮食对支撑对江东的战役是足够了,我不该有什么担忧,只是我一想到将来,总是心里很沉重。”
“你担心将来什么?”
刘璟笑问道:“是我们的税赋不足以养兵吗?”
“坦率地说,确实如此!”
徐庶低低叹息了一声,“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远远收不抵支,江夏一郡的税赋最多只能支撑两到三万军队,其余数万大军的钱粮开支都是陶家替我们支撑,今天陶胜来拜访我,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巴蜀和江东都禁止和荆州贸易了,也就是说,我们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江东这样决定可以理解,但巴蜀也禁止和荆州贸易,这倒是出乎刘璟的意料,他心中忖道:‘难道真是新钱出问题了吗?’
徐庶又接着道:“主要是这半年来大量的物资流入荆州,已经引起巴蜀和江东的警惕了,年初时,巴蜀和江东先后禁止粮食贸易,现在所有的贸易都禁止了,我们铸造新钱,却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刘璟沉吟一下问道:“我们就这么依赖贸易吗?”
徐庶叹了口气,“巴蜀的石炭,江东的铁矿,是我们必不可少,但我更担心粮食会出问题啊!”
刘璟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但十年前荆州出产的粮食不是一样养活了十三万军队吗?”
徐庶明白刘璟的疑问,过去粮食能自足,为何现在就不行了?
他想了想道:“过去确实能自足,仅襄阳一个郡就能养五万军队,南郡也能养三万军队,但问题是曹操南侵对荆州的破坏很大,虽然人口减少不多,但考虑到土地搁荒,重建家园等等因素,恢复过去荆州从前产粮量,至少须要三年时间,我就担心我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刘璟听得有些迷糊,他很了解徐庶,徐庶绝对不会为三年后的事情来麻烦自己,肯定是发生了很急迫的现实问题,刘璟看了他一眼,便笑问道:“你就告诉我实话吧!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庶万般无奈,只得叹息一声道说:“不瞒你说,官仓里已经粮尽了,本来我认为没有多大问题,因为我们铸造了足够的钱,手上还有大量黄金,而且我们钱含铜量很高,在各地都极受欢迎,所以我计划大量买入粮食。
不料陶家告诉我,巴蜀和江东都禁止和我们贸易了,使我的计划落了空,现在逃难民众开始陆续返回襄阳和南郡,正好需要大量粮食,至少到今年秋天,官府都必须赈济他们,但现在各地官仓的存粮加起来也不足两万石,已经无下锅之米了。”
刘璟这才明白徐庶的意思,原来他是来问自己要军仓之粮。
无论是赤壁大战的战利品还是江陵、襄阳的战利品,都归军方所有,存放在夏口和武昌的军仓内,仅粮食就有三十八万石之多,但这些物资及粮食是归军队所有,和地方官府无关。
刘璟沉吟一下问道:“到九月秋收之前,你这边还需要多少粮食?”
徐庶早就盘算过粮食缺口,他见刘璟有答应的意思,连忙道:“至少要三十万石,不过我们可以用牲畜从江夏郡和长沙郡的农民手中换取十万石粮食,但还有二十万石的缺口。”
刘璟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老话,粮食不够,可以从军仓里调,但不能一次性调走,需要多少调多少,我想两个月之内粮食不足问题会有很大的变化。”
徐庶若有所思,“州牧是指江东?”
刘璟微微一笑,“不一定是江东。”
徐庶的马车离开了刘璟的府宅;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月光从车窗缝隙里射入,照在徐庶复杂的表情之上。
他还在回味刘璟最后给他说的几句话,“去年涨粮价之事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要发展,要积累实力,不仅要向外掠夺,也必须让民众适当勒紧腰带。”
“昔日秦国以七国之极弱之身,最后却能统一天下,靠什么,靠的就是掠夺民间财富,我们也要从民众手中征收财富,我们不是拿去享乐挥霍,而是要用于供养军队,用于打造兵器,用于购买生铁,荆州安定数十年,民间殷实,徐长史,我们要想办法把财富征收上来,现在可不是享福之时,等天下统一了,再给荆州减税嘛!”
徐庶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虽然他很难接受掠取民财之说,可事实上,这又是一国强盛的必经之道,很多时候真的很难两全。
.........
从柴桑到下雉县并不远,约一百五十里,沿途丘陵起伏,覆盖着大片森林,如果昼夜行军,也就是一天半的路程,但周瑜率领的八千军队却足足走了三天,他们白天在密林中休息,夜里行军,昼伏夜行,秘密向下雉县进发。
周瑜参与了赤壁之战,他深知火油的威力,尤其对于水战,那简直就是战船的克星,可惜江东在境内寻找多年,却始终没有能找到火油,这令周瑜失落万分。
这次江东军西征,周瑜一直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一直到他听说徐盛攻占了柴桑,他的立场才终于有所松动,他反对西征,但绝不反对夺取下雉县,那是江夏军的火油产地,如果能占领,对于江东军将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但周瑜也知道,下雉县对于江夏同样重要,刘璟绝不会留一座空县给自己,刘璟必然会在下雉县驻扎重兵。
傍晚时分,夕阳已经落山,天边的红霞已褪成了淡粉色的暮霭,天空也渐渐由浅蓝变成了淡淡的青绿色,在距离下雉县还有三十里的一片山坳谷地中,八千江东军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餐,准备天黑后启程出发。
在一片由数十株大树集成的树林里,临时搭建了一座行军帐篷,帐篷里,周瑜站在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一旁则站着徐盛和丁奉,徐盛是这才周瑜出征下雉县的副将,而丁奉则是先锋。
周瑜在思索夺取下雉县的对策,现在他们距离下雉县只有三十里,战争就在眼前,可是怎么打?怎么夺取下雉?周瑜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如果智取不成,那就只能强攻。
这时,旁边丁奉开口道:“启禀护军,上次卑职被江夏军逼退,是因快船在水中被火油焚烧,确实领教到了火油的威力,这次我们要避免从水中行军。”
“我们连船都没有,和水中行军有什么关系?”周瑜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丁奉顿时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周瑜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强硬了,便放缓语气道:“我也知道江夏军的火油厉害,我们自然要多多防备,现在关键是我在考虑用最小的代价夺取下雉县,却苦于情报不足。”
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启禀护军,斥候回来了,带来一名采药人,据说了解下雉县的情况。”
周瑜大喜,连忙令道:“速带进来!”
片刻,几名斥候将一名老者带了进来,这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身材瘦小,但精神却十分矍铄,他进帐便跪下磕头道:“小民洪允叩见将军!”
“老丈请起!”
周瑜示意亲兵将老者扶起,又笑眯眯问他道:“老丈是哪里人,怎么会知道下雉县的情况?”
“小民就是下雉县人,以采药为生,去年被迁去阳新县,因为常在附近采药,所以比较了解下雉县的情况。”
周瑜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下雉县有多少驻军,主将是谁,你知道吗?”
老者苦笑一声道:“小民不敢肯定,但大约十天前来了很多江夏军,估计有万把人,至于首领是谁,小民确实不知。”
周瑜又问了一些情况,这才命人将老者带下去,他走到地图前,沉思了片刻,对徐盛和丁奉道:“如果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