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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石槐手里握着一只玉杯,怀里躺着一个美姬,他静静的倚在榻上,听着属下的汇报。
“大汗,步度根王子阻拦汉军失利,损失多达两万,您看。。。”
檀石槐听了,一张脸上竟没有丝毫生气,却轻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儿步度根常在我羽翼之下,为人虽有些谋略,却没经过风雨,遇上渔阳的汉军,失败不足为奇。”他坐起身来,放下了酒杯,道:
“雏鹰终究要经过风雨,才能翱翔天际呀。”
下人连忙谄媚道:“大汗英明。”
檀石槐嘴角一咧,道:“虽然如此,但步度根毕竟是失利了,不能不罚,就让他回来,把轲比能换上去,挡住汉军吧。”
下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忙躬身,退出了大帐。
轲比能,鲜卑人心目中的勇士、英雄。其人有勇力,又颇有智谋,鹰视狼顾,一直窥探这檀石槐的宝座。但檀石槐是什么人?哪里看不出轲比能的野心?所以一面重用他,一面为他树立敌手,牵制他。
此时,轲比能在自己帐中,接待了侍候檀石槐的那位下人。
“轲比能将军,大汗的意思。。。”
“呵呵。。。”轲比能哈哈一笑,傲然道:“我怎不知大汗的意思?一方面,只有我单独领军才能抵抗、打败汉军;其次,是想借汉军之手,削弱我啊。”
“将军英明。”
“不过,哼哼。。。”轲比能眼睛瞟向檀石槐大帐方向,不屑道:“此次又何尝不是我的机会?”
“呆在这里,连日攻城不下,受这窝囊鸟气,还不如与汉军野战,将其消灭,夺取功勋。”
那下人迟疑了一下,道:“听大汗说,这股汉军可不好对付。。。”
“哼,也就是步度根那草包罢了,若是我在彼处,定能将汉军杀个片甲不留!”
轲比能手一挥,意气风发道:“只要我消灭了这股汉军,上谷就是囊中之物,到时候我声望大涨,盖过了檀石槐之时,就是我称汗之时!”
。。。
步度根军中。
步度根自撤离居庸,赶了半天路,眼看沮阳就在近前,便扎下营寨,准备休息一番,次日一早便拔营,前去见檀石槐。
这时候,步度根正在营帐之内,与许贾讨论。
“先生,你说父汗会派轲比能接替我吗?”
步度根患得患失。
“当然!”许贾斩钉截铁道:“你父汗不是特别关注渔阳军吗?在鲜卑各将领之中,最有才能的当属轲比能,独领一军,抵抗渔阳军的,必定是他!”
“嗯,”步度根缓缓点头,接着又忧虑道:“万一轲比能借口不接命令呢,那该怎么办?”
“哈哈,我料定他必接无疑!”许贾哈哈大笑,反问步度根道:“轲比能是不是野心颇大?”
“是!他时时刻刻无不想着接替父汗的位置。”
“轲比能是不是非常自信?!”
“是,他尝自比神鹰、狼王,说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王子还有何好担心的?”
许贾笑道:“轲比能自信到了自负的境地,就不会把渔阳大军放在眼中;他觊觎大汗宝座,就要想方设法立功,增加自己的声望;而围困沮阳,有大汗坐镇,便是破城有功,也轮不到他,还不如独领一军,自立功勋;沮阳援军就只有渔阳一支,只要破了它,上谷就是囊中之物,其中功劳之大,嘿嘿,轲比能又怎会放弃?”
步度根恍然,这下才放下了心中忧虑,与许贾交杯换盏,痛饮起来。然而,他喜气迷蒙的双眼,却没有发现,许贾嘴角飘过的那一丝诡异毒辣。
四十八章 毒计
檀石槐是一个顶尖的枭雄。。
在他的领导下,鲜卑日益强盛,曾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地,时而南下骚扰大汉边郡。后来檀石槐在高柳以北弹汗山建立王庭,统治着东西长达一万四千里,南北七千里的广大领土。
他目光深远,手腕了得,不但压服了族内诸多内耗,更建立了完备的法令制度;他重视与大汉的边郡贸易,牢牢地的控制着马匹流量;他重视汉人文士,不但带领族人学习汉文化,许多军政谋略,都毫不犹豫的采纳汉人文士的建议。。。。。。
可以说,没有檀石槐,就没有如今这般强大的鲜卑。
但是,他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
但即便如此,也仍旧虎威犹存,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反对他。
此时,鲜卑主力大帐内,中西部将领济济一堂。
檀石槐锦袍貂裘,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一个汉人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在他身侧,两列文臣武将中、西两分相对而坐。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不是商议如何攻取沮阳,”檀石槐伸手虚虚一压,止住帐下喧闹,淡淡道:“汉人援军以至,我儿步度根失利,现已回营,我欲遣一大将,替我将这股汉军收拾掉,尔等有何建议,俱可道来。”
左首第一人,乃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大汉,他沉吟片刻,率先道:“大汗,不知敌军概况如何?”
檀石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汉军人数在三万以上,而且,是渔阳军!”
檀石槐特别加重了‘渔阳’二字的口气。
“渔阳军?”那人眉头一皱,道:“可是破乌桓的渔阳军?”
檀石槐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渔阳军。怎么,柯最,你愿意接下这副重担?”
“这。。。”柯最迟疑片刻,方道:“大汗,我部战士乃是此次攻城主力,如今已十分疲乏,恐不是汉军对手。”
檀石槐点点头,目光转向柯最身旁的一人,轻声道:“慕容,你意下如何?”
慕容眼见檀石槐目光飘过来,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连忙答道:“大汗,我部战士恐怕不能胜任。”
慕容此人,也是个颇有野心之辈,自不愿如此消耗手中本就不多的兵力,否则消耗过大,被人连皮带骨吞了,那才后悔莫及。
檀石槐脸上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仿佛早就知道他的说辞,也不逼迫,淡淡道:“既如此,何人敢接下此令?”
说着,他伸手拿起案桌上的军令,目光来回扫视不停。
“阙居?拓跋邻?燕荔阳?拓跋推寅?”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帐下就有一人低下头逃避,不与其对视。
“大汗,我愿接令!”
突然,慕容之下的一人猛的站了起来,睥睨的看了眼位阶在他之上的几位大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此人正是轲比能。
“呵呵呵。。。”檀石槐呵呵一笑,平静的脸上仿佛冰雪融化,只听他道:“呵呵,原来是我的雄鹰,那么,这次的重任,就交付给你了。”
轲比能大步上前,接过令牌,大声道:“大汗放心,轲比能定不负大汗厚爱!”
“嗯!”檀石槐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笑容突然一收,道:“轲比能,此次任务事关上谷全局,尔不得马虎丝毫,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轲比能浑身一颤,眼中凶光一闪即逝。他在心中呐喊:凭什么?凭什么?你儿子步度根能战败,为什么我就不能?打压我!打压我!早晚要把你抽筋扒皮!
轲比能出了大帐,仰天深呼一口气,即刻回了营帐,便点齐本部军马三万人,轰隆隆就离了营寨,望西而去,只留下遮天蔽日的烟尘,久久弥漫。
郝晖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一把抓住兵丁,激动道:“你是说,鲜卑人分兵了?”
“是的,大人!”兵丁吃痛,连忙答道。
郝晖一怔,随即呵呵一笑,放开了兵丁,拍了拍他肩膀,道:“你立即将这个消息传遍军中,就说援军以至!”
“援军?”兵丁摸了摸后脑勺,满脸疑惑:“援军在哪里?”
郝晖无语,也懒得解释,立刻挥手让他出去:“别管援军在何处,只管传我命令便是。”
待兵丁走后,郝晖深深呼了几口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心情,简直别提有多舒畅了。
居庸关,距离沮阳不过六十里,骑兵奔驰,不过半日就能抵达。
轲比能离了沮阳主寨,领着三万百战精骑,急行军两个时辰之后,便到了距离居庸关不过二十里的一处河边,就地安下营寨,派出斥候,便在帐内与麾下将领商议策略。
正此时,有兵丁来报,说有步度根帐下军师求见。
轲比能眼中疑色一闪即逝,当即收起地图,吩咐将其带进大帐。
随着帐门捞开,便见一二十七八虽的年轻汉人迈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许贾。
“你说何人?”轲比能凝声问道。
“小的是步度根殿下的参谋,殿下有事,特遣我来将军营寨。”
“有事?”轲比能冷笑一声,道:“步度根有何要事,怎不亲自前来?”
“大人有所不知,”许贾谦卑道:“步度根王子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就从大汗那里接下了押运粮草的任务,现在正在忙碌,无暇分身。”
“押运粮草?押运谁的粮草?”轲比能面无表情。
“自然是大人你的呀。”许贾面露惊奇道:“除了大人这一支骑兵在外,其余大军都在沮阳,不需要人押运粮草。”
“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告知你家王子殿下,让他不要耍花样,早日将粮草运到此处,否则。。。”轲比能目中凶光暴露。
许贾面露惧色,连滚带爬出了营寨。
一直到离开轲比能营寨十数里,许贾才拉住缰绳,此时的他,面目从容,哪里有刚才那副窘相?
“嘿,轲比能。。。不枉我扮演小人角色,啧啧,真他娘的累!”
。。。
居庸关,军营。
徐晃、黄昌正在一起看着地图谈论战争事宜。
“公义兄,你看,这是沮阳,沮阳建在峡谷之上,上谷因此而得名。沮阳北面是沟壑纵深的山谷,东南两面是斜坡,而且坡度还不小,只有这西面,地势平缓,鲜卑大营就扎在此处。”
徐晃指着地图,侃侃道。
“我说公明,”黄昌眉头一皱,道:“二十里外的三万大军你不去管,怎么舍近求远,打起沮阳鲜卑人的主意来啦?”
“嘿嘿,”徐晃嘿嘿一笑,道:“你看!”
徐晃从怀里掏出一封羊皮信,递给了黄昌。
黄昌一目十行,看完之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担忧。
“这贾先生能信得过吗?”黄昌放下信,指着轲比能大军驻扎之地,道:“若是此人已经与鲜卑人沆瀣一气。。。”
徐晃闻言,马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道:“公义兄,你不了解贾先生,难道还不了解我?我徐公明能谈得来的朋友,绝对不是这种‘汉奸’!”
“再说了,我等坚守居庸关,只要坚定不出,便是有甚诡计,也算不到头上来,有甚好担忧的?”
黄昌恍然一笑,道:“原来你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管他鲜卑如何内耗,只管不动如山,便是真有变故,也奈我不何!”
“而且,我相信贾先生!”
“好吧,让我拭目以待。”
。。。
步度根洋洋得意的骑着战马来回巡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草押运大队,许贾跟在他身侧,是不是几句马匹拍下去,让他更加得意忘形。
“殿下,药已准备好,您看。。。”
步度根听了,脸上无边的笑容突然收敛,有些忧愁道:“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此言差矣!”许贾凛然道:“王子乃是做大事的人,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们准备的药只是泻药,又非毒药,轲比能明日察觉不对时,知晓不是汉军对手了,自然就退去了。”
“嗯,先生说的在理。他全军吃了泻药,体乏无力,不是汉军对手,又不敢回沮阳,只能逃回草原。从此后便臭名远扬,哈哈。。。族内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步度根说着,身材飞扬起来。
“殿下,我看你也疲乏了,不如先回沮阳吧,昨日搜罗的那两个美姬。。。嘿嘿。。。”许贾脸上露出了是男人都懂的笑容来。
步度根闻言,干咽了口口水,也是嘿嘿一笑,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本王子就。。嘿嘿。。。”
步度根说完,一挥马鞭,望沮阳就跑了。
许贾看着步度根的背影,暗道了声后会无期,脸上露出阴惨惨的笑容来。
轲比能大营。
“大人,粮草已到!”
“哦?”轲比能惊异不定:“你是说,步度根押运的粮草已尽到了?”
“是的,大人。”
“检查过没有?”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轲比能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在他得知步度根押运粮草之时,心中就无比担忧,一来怕他延误时间,二来更怕在粮草中做手脚,所以便仔细吩咐了手下,须得好生检验,此时听到汇报,心情才舒畅起来。
“大人,押运粮草的许先生求见。”
“嗯?他怎么又来了?”轲比能正要回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便对身侧侍者耳语一番,这才让人叫许贾进帐。
“哎呀,许先生,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哇,快快请坐!”
许贾浑身打了个冷战,瞧着轲比能无比亲热的笑容,只觉要多假就有多假。不过许贾也不是一半人,忙笑呵呵的道:“大人牵挂,许贾感激不尽啊,许贾也十分想念大人英姿。。。”
几十句超级马屁下来,把个轲比能这般人物,都说的直冒鸡皮疙瘩。
“来人,上酒!”轲比能连忙打断滔滔不绝的许贾。
两人交杯换盏,聊了许久,轲比能才露出真正的目的。
只听他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