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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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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的“花和尚”呢?李涵章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那种关头能够出手相救的人,一定具有非常的胆略。李涵章想,大恩不言谢,无论是谁救了自己,日后万一遇到了,再说怎么报答吧。

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之后,李涵章算了算,自己今天不过才走了七十多里路,以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到云南?他开始还有些丧气,后来转念又想,去大足,到云南,那么远的路,不晓得要走多少天,更不晓得路上要遇到什么更棘手的麻烦,还是稳当些好,不要龙头蛇尾,开始走得快把体力耗尽了,后面走不动,岂不是更糟糕?于是,为了明天好有精力上路,他强迫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先睡个好觉。想到这里,他吹熄了小二留下的那盏油灯,把柯尔特手枪放在枕下,六发左轮手枪插在绑腿里,白天缴来的勃朗宁手枪放在随手可以抓到的右边床里侧,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好好地休息。

多年的复杂经历,让李涵章练就了只要想睡觉,走着路也照样做梦的功夫,因此,他这个念头一闪出来,随即就关闭了所有的杂念,开始入定,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砰砰!”李涵章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一直放在右手边的那支勃朗宁,翻身坐了起来!

“哥子,五更了。”店小二听到动静,在门外喊。李涵章这才想起,昨晚他吩咐过那个叫李转运的店小二,五更时来喊他起床,他要早些赶路。

李涵章在客房里把那三把枪分别藏好,收拾了一下,背上背篼,拉开房门——就在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4

在几盏气死风灯笼的照耀下,李涵章看到至少有二十条汉子分两边站在屋门外,中间站着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汉,穿一件真丝棉袍,带一顶狐皮帽子,面相黑里透红,寡瘦寡瘦的一张倒挂葫芦脸;眼睛不大,却像是独养着一条蝌蚪的鱼缸,一左一右地挂在额头下面;嘴唇上留着左右两撇八字胡,又浓又长还弯着钩儿,像是专门在等那对鱼缸里的蝌蚪。

李涵章立即断定,这个倒挂葫芦脸,无疑就是他们的头领,也就是客栈老板娘傍的春爷。见春爷一边用贼亮的眼睛死盯着自己,一边慢悠悠地抹着两撇胡子,丝毫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李涵章不得不用袍哥人家的切口跟他们套近乎:“哟呵,各位早啊。想必这位就是这龙泉驿的舵把子春爷?小弟也是‘海了的’(黑话:具有袍哥身份),今天闯了春爷的‘码头’(黑话:地盘),因急着赶脚,没顾得上去拜春爷的堂口,还劳春爷带这么多人‘扎口子’(黑话:警戒守卫),实在担当不起。兄弟不过是一个‘讨口子’(黑话:乞丐),竟劳春爷亲自驾临,敢问有啥吩咐?”

倒挂葫芦脸听了李涵章的这番话,吃了一惊。不仅仅是他吃了一惊,一旁的二十几个汉子也顿时慌乱起来,直到倒挂葫芦脸扭过头去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兄弟好眼力。既然认出我来了,那就屋里说话,屋里说话。”倒挂葫芦脸这番话,不仅承认了自己是龙泉驿哥老会的舵把子,还缓和了当场的气氛。李涵章也没再客套,转身进了房间。

随李涵章进屋的,除了春爷,还有两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左一右地跟在春爷身边。

进了屋之后坐下来,还没有说一句话,春爷就挥了一下手。一眨眼的工夫,刚才喊门的店小二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把一坛子老酒、四盘菜、两只粗瓷碗、两双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兄弟一开金口,我就晓得兄弟不是‘空子’(黑话:非本帮中人),更不是‘生毛子’(黑话:不懂袍哥规矩的人)。既然我们都是烧过‘三把半香’(黑话:袍哥组织的帮规、准则的代词)的人,那就是自家人兄弟。哥子得知兄弟要起早赶路,特地来为兄弟送行。”把一切吃食都安顿好了,春爷抹了抹他那两撇八字胡,把两只碗斟满酒,这才开口说话,“兄弟急着赶路,一定有要紧事,哥子来得不是时候,委屈哥子了。”

李涵章搞不明白春爷为什么以袍哥人家如此隆重的礼仪接待他,只好跟春爷绕圈子:“兄弟不过是一个‘讨口子’,劳舵把子您抬举,实在担当不起。”

“兄弟,哥子我可是诚心待客。袍哥人家讲的是结仁结义,不结怨结仇。兄弟,哥子只问你一句话:有一出手就给小二一块现洋的‘讨口子’吗?兄弟要是再跟哥子‘涮坛子’(黑话:开玩笑),就等于堵兄弟的‘瓢儿’(黑话:嘴巴)。”春爷一听李涵章还在跟他打马虎眼儿,有点儿不高兴了,话里带出了一股子要挟的味道。

李涵章想,如果他们要存心害自己,这大长一夜,什么活儿不都能做完了?看起来春爷这帮人暂时对自己还没有恶意。哥老会各堂口舵把子的能耐有多大,李涵章心里还是有数的。因此,也就索性不再兜圈子了,豪气地说:“天下袍哥是一家,既然春爷这么看得起兄弟,兄弟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这次出门,是‘避豪’(黑话:袍哥犯案外逃)的,要去云南。路过春爷的‘码头’,还望多多照应。”

“哈哈哈哈……这下子就对头了嘛。不管是因为国民党‘避豪’,还是因为共产党‘避豪’,终归都是袍哥人家自己人的事儿。说实话,我一看兄弟的气度就知道,不管你‘姓共’还是‘姓蒋’,肯定是吃官饭的袍哥。不像前两天来的那个叫……”

他说着,看了一眼左边站着的人。那人弯下腰说:“苟培德。”

“对,是这个名字。这个叫苟培德的‘海翅子’,居然敢在春爷我面前‘穿黑袍’(黑话:冒充袍哥)。两句话一搭,我就知道他是‘空子’。但人家是官府的人,我们袍哥人家,犯不着和他作对。再说了,这个啥苟副队长,也就是来打听几个人是不是在这儿住过,不是来找麻烦的,好吃好喝招待着,完事了笑脸送人。我们不结怨不结仇嘛……”春爷一看李涵章说了实话,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端起酒碗,就开始敬李涵章。

李涵章一听春爷说苟培德前两天也来过这里,暗自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一边和春爷喝酒,一边附和着春爷的话:“袍哥能结万人缘。春爷不愧是袍哥人家的地脉龙神,有这样子的大智慧,人脉能通天哦,想必在川康一带,一定赢翻了山。”

“也是没得法子,袍哥人家,有袍哥人家的规矩,‘海翅子’上门,礼数周全些,终归不得惹祸事。”春爷喝下一碗酒后,说话就随便多了。但江湖上讲的是“英雄不问出处”,所以,他也就不管李涵章是因为哪路神仙“避豪”,甚至自始至终,连李涵章的姓名都没问,只管热情地按照袍哥人家的规矩,招呼李涵章喝酒。

在两个人推杯换盏的过程中,李涵章从春爷嘴里倒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知道解放军控制成都之后没几天,就把成都附近哥老会各个堂口的舵把子召集在一起,说是学习新社会的新政策,其实是了解成都附近各帮会组织的情况,并借机警告这些“地头蛇”们,要他们认清形势,配合军管会,清除国民党特务以及残余的抵抗势力。而且,李涵章从春爷口中还了解到,召集他们开会的那个解放军“海翅子”,就是曾经跟自己有过一面之交的成都军管会公安处副处长张振中。并且,在张振中宣布的一大串春爷能够记得住的“重要敌特分子”名单中,就有他“李涵章”三个字。

这些消息,越发让李涵章觉得,此地距成都太近,张振中、苟培德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跟脚而来,所以,绝对不能久留。

等一坛子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春爷已经把李涵章夸成了《水浒》里的梁山好汉,因为同属袍哥人家,他又知道李涵章是“避豪”而走的,但他恪守江湖规矩,李涵章不说,他也不多问,只是拍着胸脯保证:在他的“码头”,绝不会让李涵章少一根毫毛。

酒喝得差不多了,太阳也跃上了山头。李涵章准备告别春爷上路,他掂量了一下,顺手把昨天缴获的勃朗宁拿了出来。

李涵章刚把枪抽出来,春爷和他左右站着的两个汉子“唰”地也各自把腰里的家伙亮出来,对准了李涵章。

“哈哈哈哈……”李涵章一看这阵势,仰天大笑几声,说,“兄弟承蒙舵把子看得起,临走想留下一份见面礼。这把枪还算拿得出手,万望舵把子不要嫌弃!”

春爷一听这话,随即把自己那把老旧的大肚盒子收了起来,尴尬地笑着说:“让兄弟见笑哦。哥子我也是遭人算计太多,不得不随时都提防着点儿。”然后,目光发亮地盯着桌子上的那把勃朗宁,接着说,“我是仰慕哥子孤胆英豪,特来见面一叙。可没有一点儿贪图哥子啥东西的心思哦。”

“舵把子这话,就更见外了。你不是说了,天下袍哥是一家吗?像这种东西,对兄弟来说,也只是个玩意儿。这种家伙,舵把子日后若是需要再搞个十支、二十支,以兄弟我的条件,还是可以办到的。”李涵章趁着在气势上压倒了春爷,顺口胡诌了几句,吹起了牛皮。

哪想到,春爷居然还真被这几句话镇住了,忙不迭地把枪拎在手里,再三道谢。作为回报,送李涵章出门时,春爷叫人牵来了一匹棕红色的骡子,送给李涵章,还一路陪着走了二三里地。路上,春爷怕李涵章嫌弃他送的骡子,解释说,驴子有耐力,但跑不快;马呢,跑得虽然快,但是耐力不行。骡子是驴和马配出来的畜牲,有驴和马的特性,跑得快,又有耐力。而且,这匹骡子是“马骡”,也就是说,它的父亲是驴,它的母亲是马。“马骡”要比“驴骡”体格更矫健,外形更像马,也比“驴骡”更聪明、更善解人意。春爷还说,这匹骡子,是他的坐骑,有灵性,关键时刻,能像三国里的的卢灵马救刘备一样,护主。都说好马赠英雄,现在他用好骡子赠英雄,虽说寒碜了些,但对于一个要走远路的人来说,却非常实用!

和李涵章说完这些,春爷又专门叫来四名手下,交待他们:“把我兄弟送出龙泉驿堂口的地盘,如果他少了半根毫毛,小心你们的脑壳!”

第八章 内江

1

李涵章在春爷的陪同下,走出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在客栈门口,他刻意多看了几眼,却没有看到老板娘的影子。

在后来的几天里,李涵章有春爷安排的四名手下和一匹骡子,沿途减少了许多麻烦,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按照李涵章事先设计好的路线,他要从成都经简阳、资阳、资中、内江,然后转道大足,去购买铁货。置办好货物后,再从大足经荣昌和隆昌,然后从泸县过江,再经叙永去贵州省的毕节县。一路上,李涵章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和春爷萍水相逢,甚至连萍水相逢也说不上,最多是发现了一个衣着普通、但出手阔绰的人来住店,于是亲自前来盘查,由此相识而已。至于同属袍哥人家的那点儿渊源,在眼下这乱世,至多也只能算是两个人想扯关系时的借口……

不过,想来想去,李涵章却并没发现春爷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就是那四个手下,也的的确确在尽职尽责地照顾着他:白天牵着骡子引路,晚上沿途安排旅店,吃饭时还没等李涵章坐稳,满桌子菜肴就上齐了。还有这四个人对他那个背篼,更是让李涵章放心,自己骑上骡子的时候,背篼驮在骡子身上;自己一跳下骡子,他们马上就会很殷勤地从骡子背上取下背篼,递到李涵章手里。他们似乎很明白那个背篼里装的是些值钱东西,所以,按照江湖规矩,没有主人许可,绝不染指。看来,春爷派来的这四名手下,也都是在道儿上混了多年的伙计。

有了这四名临时随从,又加上春爷赠送的这匹骡子,李涵章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唐僧西天取经的感觉,只不过这四名随从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虽然承担着护卫的角色,但很少说话而已。这多少让李涵章有点儿感到闷得慌。在龙泉驿那家客栈里,春爷谨守“英雄不问出处”的江湖规矩,没问李涵章的姓名。这一路上,春爷的四名手下也同样默默地伺候李涵章,简短客气的言谈间,不仅不问李涵章的姓名,连他们自己的姓名也没透露一个。于是,李涵章闲来无事,便悄悄地给这四个随从各取了一个名字:那个既瘦又高的伙计,叫“竹竿”;那个既黑又胖的伙计,叫“木墩”;那个嗓子沙哑,大着舌头说话不利索的伙计,叫“哑炮”;那个似乎生过癞疮,脑袋上一片一片没毛的伙计,叫“花瓜”。

在给他们取这些名字时,李涵章心里想,其实,人生在世,姓名不就是个符号吗?比如,我李涵章现在就不是李涵章了,更不是什么中央党部秘书特派员、军事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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