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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疑惑不解,这是对他行凶的凶手,汪太监真就如此原谅了?汪太监难道不是年少气盛、手段狠辣么?这一两年在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汪太监突然改吃素的了?
真放人了!方应物在汪芷后面暗暗松了口气,他总算是把两个鲁莽的学生救下了,而且比预想得更好。
他虽然不懂汪芷的思考回路究竟是怎么样的,但看来刚才自己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玩暧昧还是有效的,后面乱七八糟的想法纯粹是自己想得太多。
周边围观的众人惊讶过后,不由得又看向方应物,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刚才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的。
当时汪直和方应物走到远处河边后,隐隐约约仿佛才说几句话,方应物便昂首挺胸傲然而立,气势逼得汪直低眉顺眼一言不发。而又过了片刻,那汪直就回来放人了——如果诸君读过网文,一定会纷纷惊呼,这就是主角才具备的王霸之气啊!
与头脑简单的武官不同,知根知底的杨巡抚是不相信方应物有什么王霸之气的。就算有王霸之气这种东西存在,那也是声威赫赫的汪太监具备王霸之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这其中关窍必然就在方应物说的话上……只是不知道方应物又是怎么临机应变将凶残的大灰狼变成小绵羊了,这不可思议得有点近乎妖术了。
却说杨巡抚按捺不住好奇心,事后百般追问,只可惜方应物抵死不说,榆溪河边这一幕成了杨巡抚终生未解之谜。
春季大阅武之后,朝廷的诏书就到了,天子应监军太监所请赦免浙江生员方应物回乡。杨巡抚虽然舍不得将方应物放走,但此时也只能默默地送上五十两银子作为程仪。
方大秀才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那就是将孙小娘子收了。一直从去年勾引到了今年,总不能功亏一篑罢,这样专长出众、可以兼职保镖、而且相貌娇美的女子还能去哪里找?
前几天孙小娘子主动表示要负责,方应物立刻就去找了孙老爹,不过孙老爹虽然倾向于同意了,可还没有下最后决心。
不是孙老爹对方应物有什么意见,方应物的身份才学家世足够了,只会拳脚弓箭的女儿去做妾不委屈,女儿自己也愿意。但是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他人为妾室,关键还要背井离乡远赴千万里之外,任是谁也得犹豫几分。
方应物不想用强,这日便打发了孙小娘子和孙林一起去劝孙老爹,但一天也没得到回话。
到了次日,方应物看了看黄历,后天是宜远行之日,所以不能再等了!他便准备亲自出马去下最后通牒,刚出了屋门,却见孙林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叫嚷道:“方相公!大事不好了!”
方应物都是要走的人了,榆林城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事,便不耐烦地说:“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如今能有什么大事!我请你去劝孙老爹,究竟如何了?你们孙家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今天是最后一日,必须要给我一个答复!”
孙林气喘吁吁,看样子不像作假,真的是急跑了一段路。他一时间累得说不出话,扶着院中榆树,连续喘了几大口气,才又道:“我那族兄和侄女都被捉走了!”
什么?孙敬父女都被抓走?方应物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孙林面前喝问道:“谁敢如此?”
孙林哭丧着脸答道:“似乎是镇守太监府的人,我是拦不住的。”
镇守太监府?方应物愕然,脑中不由得闪过汪芷的身影……自从那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后,一直平静无事,还以为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了,却不想她此时突然跳了出来,这举动也太诡异了罢!
一个女扮男装的假太监抢女人有个屁用,纯粹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她就不能不抽风么!一时气不过,方应物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汪芷这个混账!”
孙林自动过滤了不敬言辞,小心地问道:“你看这……你要去哪里?”方应物疾步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答道:“去找她!”
巡抚都察院与镇守太监府相距不算远,方应物走得又快,不过半刻钟功夫就到了镇守太监府街巷。
远远就看到镇守太监府大门洞开,从门中冲出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剽悍骑士以及数辆大马车,并打出了钦差旗牌——方应物闭着眼都能认出,这是奉旨巡边太监汪芷的座驾仪从。
方应物不禁闪过一丝疑惑,汪芷摆出这大架势要干什么?正好看到巷口有几个军士驱逐过往行人,免得挡了汪太监仪从去路,方应物便上前去问道:“这大队人马出动,是要去哪里?”
那军士看方应物是读书人打扮,知道不是普通人,便如实答道:“听说汪公突然决定,要离开榆林,前往大同镇巡视。”
方应物再次吃了一惊,汪芷这又是抽得哪门子风?她的举动就不能稍微符合一下常人逻辑么?随即又想到,汪芷可是捉了孙小娘子父女的,难道还要裹挟去大同镇?
就在这一会儿,大队人马已经出了巷口,朝着东边威宁门而去。方应物有点急眼了,冲过去,避开两对开路骁骑,面朝当中的马车大叫一声:“汪公公请留步!”
但队伍并未停下,马匹反而小跑加速起来。方应物又追上几步,再次大叫:“汪太监停住!”
马蹄声阵阵,疾驰而过,只留给了方应物一脸灰尘,方应物怒发冲冠,怒不可遏,当街指着汪芷的座驾马车大骂道:“汪贼还不停住!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附近官衙多,往来武官、吏员、军士之类行人极多。但此刻行人齐齐石化,惊愕地注目方应物,站在道旁一动不动,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这方应物一介书生,估计只有缚鸡之力,单人无马追着御马监掌印、提督西厂、巡边太监汪直的车队破口大骂,这勇气实在惊天动地,比前几天敢于持刀袭击汪直的两人不遑多让……
更可怕的是汪太监居然毫无反应,反倒更像落荒而逃,似乎是心有畏惧躲着方大秀才的样子,这实在是榆林自从建城以来的最不可思议事件。
联想起前几天榆溪河边的一幕,想象力丰富的人已经暗暗嘀咕道,莫非亚圣没有忽悠人,读圣贤书真能修炼出百邪辟易的浩然正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日后有缘再见!
大队车马绝尘而去,方应物追了两个街口,也只能望而兴叹。他站在城门口久久无语,正应了一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让方应物吃了一脸土的队伍当中,最宽大的马车里虽然坐了两个人,又摆设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杂物吃食,但一丝也不拥挤。
其中一个身穿金线蟒纹大红袍,分明好似个齿白唇红、肤如脂玉的少年,斜靠在身边的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马车节奏晃动;
另一个少女明眸锆齿,布衣荆钗却难掩美色,略显拘谨的跪坐在下首。但她身子却很稳当,几乎不受车厢晃动影响,纹丝不动。
车外传来几声叫喊。
少女问道:“方相公好像在叫你,不下去见见吗?”
“不用!”
车外又隐隐约约传来几句骂声。
少女再次问道:“方相公似乎在骂你,你忍得住吗?”
“不必理他!”
少女又想转身掀开窗帘,却被蟒袍少年喝止了。“不许露面!”
孙小娘子满脸委屈,目光频频向外看去,很依依不舍。
汪芷见状叹口气,轻喝道:“我昨夜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你怎的还如此没有出息!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到了他身边,有什么地位可言?
你知道那姓方的将来正房将是何等样人么?据我所知,有一位朝中宰相已经看中了他,就算这桩将来不成,那他的正房至少也是豪族人家!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亲事上断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小门小户根本不会入他的眼!
正房是这样,而相比之下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无非有几分姿色,时间长了也就腻歪了,至于拳脚弓箭功夫,在他那个文人圈子有什么大用?
你现在给他当了妾,只怕也就比婢女高一点而已。平白浪费掉自己的本事。此外你还要随着他背井离乡远赴浙江,到那时孤苦伶仃的连个依靠也没有,更没有地位了。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孙小娘子从未想到过世界如此复杂,只觉得日子应该简单快乐才是正理,而与方相公在一起就很无忧无虑的快乐。这个假太监年纪比她还小,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所以我给你指出了明路,你跟着我就是,不用想别的了!我巡视边镇,身边缺人,而你武艺娴熟,正好随着我,有机会就上阵捞点军功,然后我替你向皇爷讨个封赏……”
孙小娘子半信半疑地问道:“女子也能被封赏吗?”
汪芷不耐烦道:“到时再说,实在不行就父凭女贵,将你的封赏都落到你父亲头上,如此你出身就抬高了!
那时你见了姓方的更有底气,就算嫁给他当妾也是高人一等的,绝不至像现在这样毫无底气、任由拿捏、逆来顺受。莫非这样不好么?”
孙小娘子还是很忧虑,“可是方相公是南方人,他今后若不到北方来,或者科举不顺,一直窝在老家,那岂不就是天各一方、缘分断绝了?”
汪芷忍不住嗤的一声,“你看姓方的那样子,像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么?我敢断言,最晚两年他还要北上。
须知明年乡试后年会试,他若科举顺利必然赶赴京师;若是科举不顺,他只怕也闲呆不住,肯定来京城投奔他父亲。大同距离京师那么近,你还担心没机会找他?”
孙小娘子见汪芷长篇大论地说着,忽然一丝疑惑冒上心头,“可是,你说了这许多道理,与下车见方相公有何关系?”
“这……”汪芷用力挥了挥手。“不想见就是不想见,没什么道理!”
孙小娘子凭借直觉,总感到汪芷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几声,只怕这汪芷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干脆就故意躲着不见。
却说榆林城里,方应物一边念叨“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一边垂头丧气的向巡抚都察院走去。
回了自家院子,入眼便看到孙林和孙敬孙老爹正立在院中榆树下眠说话……方应物呆了呆,汪芷将孙小娘子带走了,却把孙老爹放了回来?
孙林眼尖,瞅见方应物回来,连忙拍了孙敬一巴掌,指责他道:“此事说起来都怪你!若非你优柔寡断的一直把事情拖到今天,怎会生这种意外?”
孙老爹愁眉苦脸的十分自责,“都怪我糊涂啊,硬生生将一桩喜事拖坏了!”
方应物淡淡地扫了扫孙林孙敬二人几眼,懒得揭穿这把戏,“说说罢,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敬只好如实答道:“昨日,我等三人正在闲谈,忽然闯进十几个官校,随即不由分说绑了我和女儿就走。当时事起突然,对方又人多势众,实在是反抗不过……”
“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一座府邸,听人说是镇守太监府。我们父女被带到一处小厅外,听说汪太监要见我们。随即我那女儿就被领进了屋内,单独与汪太监会面。出来时,她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就答应着肯跟随汪太监走了。”
方应物皱眉仔细盘问道:“你是说,她们单独会面,没有外人?”
听到方应物盘问,孙敬心头猛然一沉,看起来方相公对这方面挺敏感的……虽然汪太监果断没有那方面能力,可是女儿被独自召见,又不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还跟着汪太监走了……按照读书人说法,这算不算失节?方相公会不会在意?
“是的……”孙敬小心翼翼地回答,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我那女儿留了话,她说再等两三年时间,自然会与方相公你相见。”
又是一个三年么?方应物没去管孙敬的小心思,连连苦笑,看来是汪芷向孙小娘子泄露了自家底细,不然怎会得到孙小娘子的信任?也不知道汪芷是怎么说动了孙小娘子的。
不过汪芷打得真是好算盘!她志在边功,这几年估计要厮混于边镇,兵凶战危的地方安全问题很重要,左右当然需要近身侍卫。
但对汪芷而言,贴身男侍卫不方便,而孙小娘子却再合适不过了。从她刚到榆林的第一天就流露过招揽意思,不过被自己挡了回去,现在可算如愿以偿。
而且大概还有一层负气因素,刚在榆溪河边互相暧昧了一下,结果回过头来自己就张罗着去纳妾,估计让汪芷感到自己实在有点不知好歹。
以汪芷的脾气,她肯不肯接受自己是一回事,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