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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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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利益交换角度算计下来,刘棉花也太占便宜了!拿自己的东宫前途换父亲的东宫前途也就罢了,竟然还拿方家帮他的人情当他自己的筹码!

    惨败,彻头彻尾的惨败,刘棉花今天到底有多少明里暗里的连环坑?

    这不仅仅是朝三暮四狸猫换太子,还是空手套白狼借鸡生蛋!对自己的半子女婿都这样,刘棉花还有没有人性!

    方应物气得直跳脚,心里连连哀叹,不停地发誓今后离刘棉花有多远是多远、能不见就不见。穿越以来,他第一次被人打击到没有信心了,找了这么一个岳父,今后日子没法过了……

    知子莫若父,方清之看到儿子的苦逼表情,虽不明觉厉,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仍隐隐的有所感觉。

    他便主动问道:“听了为父的深刻分析,你是不是感到这次去刘府吃亏了?”方应物沉痛地点头。

    方清之严肃地教育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有事情要多多请教为父,不要随随便便擅自当家做主,特别是婚姻大事。下不为例!”

 第三百章 密疏

    夜已经深了,方应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有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

    他比刘棉花高,比刘棉花帅,智商也不比刘棉花差,见识更是超了刘棉花六百多年,又是熟读史书,也不缺乏与大人物打交道的经验,那今天又为何全面落于下风了呢?

    自从穿越以来,方应物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挫败感,好像自己并没有明显错招,但结果仍是那样,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结果。

    找不到里面的原因,方应物真是寝食难安。反复思索后,最后终于让方应物醒悟到,刘棉花其实是因为拥有巨大的信息优势,所以才对自己占据了上风。

    自己虽然对历史走向无比明白,但对种种细节却不是那么了解,上辈子研究的史料也不可能将活生生的、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讲到,甚至绝大部分细节都是缺失的。

    自穿越以来,自己自恃了解历史走向,知道各种大人物的未来,很骄傲自满的心理作用下,对细节问题始终关注不够,从而最终导致了今天的不爽。

    而刘棉花则相反,他是位居中枢的大学士,虽不像自己熟知未来走向,但对朝廷及宫中各种细节信息的掌握仍然远超自己,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更进一步说,高层人物与小人物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为什么高层人物常常让人看起来更英明神武?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也许不在于智商区别,一个宰辅和一个乞丐的智商可能都是一样的。而是因为越在高层的人物,掌握的信息越多;掌握的信息越充分,做出正确决策的概率越大。

    再联想起来,上辈子常见到“正确领导”四个字,一直以为是拍马屁的空话套话,原来也有一定内涵。一个省长掌握的信息当然比一个市长多,那省长就比市长更容易正确,同理,市长肯定比县长正确的概率要大。

    从决策效率角度出发,当然可以汇总为“正确领导”四个字,或者说“领导正确”,不只官场,任何有凝聚力的团体都是如此。

    想明白了这些,方应物感到大有收获,对人生又有了新的认知,心情又愉快起来。没有白吃亏,吃一堑长一智大抵如此罢。

    而且今天吃的亏不算严重,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如果真在生死关头栽了这种跟头,那才叫要命。

    方应物又想起父亲的话,又感到别说刘棉花,就是身为翰林院编修的父亲大人也不可小看,翰林院毕竟是掌文诰、备顾问、学政务的中枢机构之一,信息自然丰富。

    自己长期以来,对父亲比较看低,也很少主动找他交流,大概是因为不觉得能与父亲谈出什么,父亲只需要照着自己安排去做事就行了。这样很不好,等于放着一处宝藏不去挖掘。

    就拿这次来说,如果自己早从父亲嘴里知道《文华大训》的前前后后,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刘棉花忽悠了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刘棉花与方应物约定好后,便也迅速行动起来了。人才难得,他也想早日把方应物变成真正女婿,这样的年轻人若发展得好了,至少可以保刘家五十年富贵。

    次日一大早,文渊阁大学士刘吉便将一封密疏交与了文书房太监,话说这也是宰辅大学士最便利的特权之一。

    外朝四方奏疏,除了御史弹劾重臣的密奏之外,虽然名义上是向天子进奏,但一般都要送到内阁。所以无论多么机密的事情,内阁都可以看到并知道,所谓预闻机务也。

    而内阁宰辅自身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能够直接密奏天子,而且奏疏只能御前开拆,任何其他人都不会知道密奏的内容。每一名内阁大佬都有天子御赐的私人钤印,专门盖在密奏上。

    而在这日,成化天子清晨起来后,先是溜了一圈鸟儿,然后又在太监的陪伴下打了打球。玩到天色近午时,司礼监秉笔太监覃昌带着一箱子奏疏来觐见天子。

    每日中外奏疏不知有几百封,天子不大可能全都仔细过目,所以才有了负责帮忙拟票的内阁,才有了负责帮忙批红的司礼监。

    成化天子虽然也比较懒惰,但他起码该做的程序都会按照程序去做,这一点比他孙子的孙子万历皇帝强,那厮干脆连程序都不行使了。

    一堆奏疏中,阁老密奏自然是最先引起天子注意的。成化天子拿起刘吉的这封密疏,见上头钤记完好,便让小太监拆开给他。

    密疏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大意是:“臣奉诏总裁《文华大训》,难以事事亲力亲为,急需分设编纂官,并启用博学文学之士充任。特举荐翰林院侍讲李东阳……”

    成化天子想了想,对李东阳有点印象。一是李东阳在天子登基的第一年就入了翰林,又因为极其年轻而轰动一时;二是天子有几次令大臣唱和御制诗,李东阳的作品总是最有趣的,比较符合天子重生活重自然的审美情趣,不是那种纯马屁的台阁体套路诗。

    刘先生举荐的此人尚可,成化天子点了点头,继续向下看。又见密疏里写道:“如李东阳不称陛下之意,不知翰林院编修方清之如何,臣奏请圣裁。”

    成化天子又想了想,便开了金口,对侍立的覃昌太监下口谕道:“传话到内阁,翰林侍讲李东阳、编修方清之皆充用为《文华大训》编纂官,并侍班东宫。”

    覃昌自然低头领了旨意,又谏言道:“斗胆敢请皇爷手诏,不然内阁那边不好认。”

    成化天子随手拿纸写了一张,递给覃昌。之后天子象征性地翻了翻奏疏,见没有其他密疏,又问过没有天灾、兵灾、民变事情,便随手一推,把所有奏疏重新丢回覃昌,起驾用午膳去了。

    这样的场面,覃昌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他低头送了御驾离去,便使唤随身太监收拾起奏疏,原路返回司礼监去,让诸太监开始批红。

 第三百零一章 实在太刺激了

    如今天气渐好,虽然没有花开但也到了春暖时候,户外活动也渐渐多了起来。在翰林院大堂后的名胜柯亭中,又开始出现围坐煮茶、谈天说地的风雅身影。

    这日又有十来个翰林弄了一包御赐茶叶,齐聚在柯亭中消遣。众君子的名衔从编修到学士不一而足,但依着词林中不论官衔只论前后的特殊学术风气,统称为翰林罢。

    侍讲李东阳和编修方清之也在其中,其实方清之手头有点其他事情,没想来参与这次雅趣,但是他有话要与李东阳前辈说,便只好跟着过来了。关于自家儿子的婚事,无论如何也要给李东阳一个交待,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方清之坐在李东阳身边,几次欲言又止,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李东阳此人虽然仕途不大得志,但却是有名的文学之士,诗词作文出类拔萃,在这种雅集场合里很容易就成为话题中心,方清之想找与他单独谈话的时机不容易。

    忽然间,远处有人呼了一声:“谢于乔来了!”便使得柯亭众人停了谈话,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谢于乔就是正五品詹事府左庶子、东宫讲官谢迁了。此人乃是成化十一年的状元,又深得礼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溥赏识,短短六年间,便从翰林院修撰升到了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还跳出了翰林院小天地,成为东宫讲官之一。

    再加上本身年纪才三十四岁,谢大人堪称前途无量,是翰林坊局这个词臣圈子著名的政治明星,几乎将来注定要入内阁的。

    目前在这个年龄段上,能与谢大人拼风头的只有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程敏政了,但仍比谢大人差了一筹。不过知道另一时空未来历史的方应物总觉得程敏政此人太喜感……

    谢迁这样的人出现,当然引得柯亭众人关注,翰林虽然是清流里的清流,但清流不等于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知道是谁带了头,起身大步前往院首处,做出迎接姿态。于是便引得柯亭里众人纷纷跟随,不论长幼尊卑,一起前往院首地方。仿佛一瞬间,刚才还接踵摩肩的柯亭立刻放空,成了冷清地方。

    面对这种情况,编修方清之皱了皱眉头,犹疑了几下。他想起了儿子对他的叮嘱:“在翰林院里,无论见到谁都可以谦卑一点,但见到谢迁,一定要拿出分庭抗礼的气势!一定不能自居下风!他虽然现在混得好,但他曾经见死不救、有失道义,在我家面前永远是理亏的!

    人都是善忘的,尊贵的人做过的错事更容易被世人忘记!只有父亲不断在他面前摆出另类高傲的样子,别人才会不断记起他理亏的那件事!若父亲自己的态度先放低了,别人更不会帮你较真!”

    但自己若不同于众人,会不会显得太特立独行、太突兀、太失礼?方清之为难地想道,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身边还有别人,仔细去看是李东阳,便松了口气。

    有李东阳这比谢迁更“老”的前辈都没动,他方清之跟着更老的前辈不动也没什么……

    悲催的李东阳,年纪与方清之、谢迁其实是差不多的,但却是名副其实的“老”前辈。

    此时李东阳心里五味杂陈,见到后辈人物谢迁的排场,怎能不让他感由心生唏嘘不已?

    他从今上登基那年就进了翰林院,至今已经过去十七年,但还只是个六品侍讲,关键是仍然拘于翰林院小天地内,没有出现明显的上升渠道——词林官中,从来不看品级,关键是看有没有上升渠道,大学士名义上也才正五品而已……

    再看看谢迁,比他李东阳入翰林晚十年,虽然说谢迁状元起点高,但这升迁之快速实在是他李东阳望尘莫及的,人生际遇差距实在太大。

    话说远了,眼下让李东阳纠结的是,如今环绕周围的众人哗啦啦都去迎接谢迁了,他李东阳去不去?

    若去,有点别扭,他李东阳是比谢迁早入翰林十年的老前辈,去迎接后辈人物实在放不下架子,怎么看也有点卑躬屈膝的样子;不去,又显得不合时宜。

    正当这时,李东阳眼角余光一瞥,身边竟然还有别人。仔细看去,原来是方清之,而且他一脸对自己有话要说的模样。

    李东阳便松了口气,不是自己不合时宜,是有别人要拉着自己说话,所以不便去院首那里了……

    李东阳与方清之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后,不知怎的忽然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齐齐感到忍俊不禁,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的心照不宣。当然这笑声在外人看来,只能是莫名其妙。

    谢迁今天偷得半日闲来到翰林院,也是开年后联络感情来了,关系也是要经常走动的。他习惯性地来到柯亭这里,站在院门处,便见一群人迎了上来。

    寒暄过几句,谢迁正想领着众人去柯亭那里坐坐,但远远地望见方清之站在那边,于是乎谢大人停住了脚步。

    之所以停住脚步,也许是谢大人面对方清之天然有点心虚,也许是故意为之,但谁也说不清楚,也没人能说得清楚。

    众人与谢迁就一直这样立在院门处干巴巴地聊着……方清之与李东阳单独被晾在了柯亭,孤零零地面面相觑,看起来很尴尬。

    一边是众星捧月,一边是孤立的两人,翰林里九成九都是聪明人,当即就有人感到不对头了,不过没人说破。有些事情是心知肚明但不能说出来的,只能面上若无其事。

    方清之根本无所谓,但李东阳长叹一口气,有点懊悔今日不该一时感怀身世闹书生气,结果成了这尴尬场面。都忍了十几年了,还差这一天么?

    却说方清之又斟酌片刻,正要开口把方应物的婚事告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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