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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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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这里的感觉仿佛与乡试没什么两样,一样的逼仄一样的局促,若平躺下去还得有半条腿在外面,没有因为会试等级更高,号房条件就变得稍好。

    不过又发现一个会试和乡试的区别,在会试考场里,每个号房门口都站立着一个军士看管,这比乡试考场表面上看起来森严得多。

    方应物将篮子扔在号房角落里,深吸一口气,心情十分平静,他的心情好像比乡试时更加淡定。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乡试时候做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准备工作,并提前知道了部分考题,那当然不慌不忙,可是这次会试他并没有刻意去舞弊,为什么也能如此镇静?

    其实单纯从技术角度来说,会试舞弊难度比乡试略低的……

    一方面,会试考官、监试官、提调官都是一起在朝廷里混了许多年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相对比较容易打招呼通关节。不像乡试,各种考试官员来自各处,有朝廷的,有地方的,彼此之间较为陌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敢随便勾搭别人共同舞弊。

    另一方面,乡试考场中的书手、杂役大都是当地人,考官则来自五湖四海,而且多是职位卑微的教官,哪里管得了书手杂役,所以说话未必好使。但会试则不同,朝廷命官有所吩咐,那些书手杂役总得照办。

    最后,乡试录取率大概是三十取一,而会试是将近十分之一,乡试的激烈程度远超会试,舞弊的人情成本自然也急剧上升。总而言之,一个大佬或许有把握可以帮人会试过关,但却肯定不敢说能帮人中乡试。

    上面这些分析,任何文人史书中都不会记载,大都是方应物穿越以来凭借所见所闻脑补出来的,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光明的背后总有黑暗,科举公正的背后也难免有猫腻。

    不然为何宰辅尚书家子弟的录取几率比常人高得多?一个重要原因是考试资源优势太明显了,连自己父亲这种清白人都能弄到一套出自翰林院的复习材料……当然无耻到张居正那个地步的还是奇葩。

    想至此处,方应物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如此镇静了。经过乡试的煎熬,会试还真紧张不起来。

    如今自己也算小有背景,又已经过了乡试这道高门槛,那么中会试就是个概率问题,早晚有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冒着身败名裂的巨大风险像乡试那样亲自找门路舞弊了。

    没准主角光环大爆发,考官一看有方清之的儿子参加考试,抬抬手就主动帮忙录取了,平白得到一个好门生。

    退一万步说,刘棉花大人还能当十余年阁老……不想当首辅的阁老不是好阁老,刘棉花目前已经在内阁低调六年,如今内阁出现了不稳苗头,这可是机会。据方应物揣测,他老人家眼下正准备大举结党营私、培植势力,为将来更进一步积攒能量。

    所以方应物就不信了,刘棉花老大人会眼睁睁看着已经闯过乡试这道鬼门关的潜力股女婿浪费十年光阴不中进士?

    从这个角度看,私心重的刘棉花还是挺可爱的,换成正气凛然的老丈人,没准还真就眼睁睁看着女婿不管……方应物就这样坐在号房中胡思乱想个不停,甚至忘了补觉。

    站在号房门口的老军士也万分好奇地打量方应物,别的考生不是闷头大睡补觉,就是紧张得坐立不安,只有他看守的这位年轻人神游天外、优哉游哉,不知道都在想什么……随即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此人必然是投了好胎的二代!

    不知不觉,天色渐晓。又是一通鼓响惊醒了方应物,本次会试第一场的考题开始发下来了。

    方应物拍拍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做题罢!

    作为科举大三关之二,会试题目类型与乡试是一模一样的,第一场也是三篇四书题,四篇五经题,一共七篇八股文。

    方应物心情放松,思路就快,写文章也迅速,只见得笔下虎虎生风,到下午时就答完了卷,然后出场回家。

    心神俱疲,休息!

    考试第一场四书五经八股文是最重要的,直接决定成绩。后面两场分别是应用文和策论,在现在八股文最重的形势下,只能起个参考作用,但过场仍然必须要走的。

    隔了一天,二月十一日考过第二场;又隔了一天,二月十五日考过第三场。饶是方应物年轻力壮,又十分放松,但连续三场下来,也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过劲来。

    如此成化十三年辛丑科会试的考试环节就全部结束,下面只等着放榜了!按照传统,一般是二月二十七日放榜,还要等十来天时间。

    不过即便中了会试,还不能算进士。会试之后还有天子亲自主考的殿试,按制定于三月十五日举行,这才是科举考试的最终关口。过了殿试,才能正式取得聚荣耀于一身的进士出身,成为整个大明国里的人上人。

    但殿试也是最简单没压力的一个关口,因为殿试一般不往下刷人,中了会试都可以通过殿试,从这个角度而言,殿试象征性居多。

    所以殿试的最大作用只是排定最后名次而已,民间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凭借殿试定下的,至于前面会试的名次真没有实际用处。

    还要插一句嘴,中了会试并且尚未参加殿试的考生,在大明朝不叫贡士,那是贵大清的土鳖叫法,我大明只称为中式举人。

 第三百零六章 人在江湖

    会试从结束到发榜大概有十天时间,而这十天时间将是大部分考生感到非常空虚的时间,考试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仿佛干什么都没意思。

    方应物也不例外,考完第二天躺着休息,第三天就只能在院子中无聊地来回踱步了。没徘徊一刻钟,便见项成贤从外面进来,方应物很奇怪地问道:“如今考试已然过去,你不去那教坊司找美人,却来我这里作甚?”

    项成贤翻翻白眼道:“方贤弟不要说笑了,在叔父眼皮底下我如何敢去?实在百无聊赖,只好来看看方贤弟有什么乐子。”

    看到项大公子,方应物忽然冒出个想法,便道:“如今左右也是无事,我欲设宴款待同乡,也算是尽一尽同乡之谊。你帮我去选好酒楼,并邀请些同道中人,时间就在这几日。”

    闲极无聊的项大公子搓搓手,兴奋地说:“唔,这事不错。正好诸君眼下都在,若再过几日,会试发了榜,只怕大部分人便没心思继续留在京师了。”

    方应物点点头道:“正是此理,若同乡中有盘缠困难的,我也可帮衬一二。”

    本来方应物自从买了宅院后,手头并不宽裕,但是前几日忠义书坊的姚先生又送了五百两过来,说是趁着这次会试贩卖八股文选集大大赚了一笔。而且姚先生还有一层意思,这次大考结束后,继续委托方应物帮忙,收集新科进士们的考卷制作最新八股文选集。

    手里有了五百两,方应物便重新阔气起来了,这年头又不是资本主义社会,钱留着有什么大用处?花出去买名声才是正道。

    方应物又想起什么,“可以将那杜香琴姑娘叫来助兴,如有机会,问问她为什么在都察院变了说辞。”

    “好!我这便去!”项成贤兴冲冲地就要离开。不过才走了几步,他又转了回来,满脸疑色地说:“我怎么像是成了给你跑腿打杂的?你动动嘴,却叫为兄我跑断腿……你是故意的罢,做人不要如此懒惰!”

    方应物“嘿嘿”干笑几声,“我很忙啊,实在没有时间,只好委托贤兄了!”又随便指了指站在身边不远处的随从兼保镖方应石道:“没见应石兄长现在有话要对我说么。”

    方应石连忙打蛇随棍上,叫道:“秋哥儿!我真有大事要求到你!近日看中了一位小娘子,请秋哥儿做主!”

    没想到方应石还真有事,方应物大惊失色,不能置信道:“自从两年前阅尽花丛之后,你竟然重新对女人有了兴趣!到底是谁家小娘子如此诱人?”

    方应石闻言脸色一黑,但仍说了出来:“是东院王管事的女儿……”

    方家自从方应物住进来后,便分了东西两院,老子方清之在东院,公子方应物在西院,两边家奴下人各成体系各自安生,但隔阂总是一直有的。

    在方应物没来时,方应石一直混迹于西院里,心里早就看上了王管事女儿。只不过当时他没有靠谱的主人撑腰,方清之也不管家务事,导致方应石地位不高。

    如今方应石背后有了方应物这个大粗腿,腰杆陡然挺了起来,觊觎王管事女儿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但不用想,肯定遭到东院全体王家出身家奴的抵制,所以只能找方应物相助了。

    方应物轻笑几声道:“我还以为是天上仙女,叫你为难成这幅模样,原来是王管事家的。这好办得很,你方应石能以一当十,锦衣卫都是打过的,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大胆去做,抢过来就是!进了我们西院,还能让她回东院去?”

    方应石认真地想了想,犹豫道:“似乎不妥,这样一来事情要闹大,总是不好。”

    方应物大包大揽道:“这有什么为难的?难道王管事不是我方家的家奴么?你是我方家的亲族,能看得上他家女儿,那是他的荣幸。再说有我给你做主,你怕什么?出了事情自然有我!”

    项成贤这阵子住在方应物这里,对方家的事有所知晓,便旁边忽然插嘴问道:“如果闹得动静太大,只怕令尊那里就要不满了,对贤弟你不太好罢?”

    方应物不以为意地说:“这点小事还能让他老人家拧着过不去?若真为了区区外姓家奴便责怪亲生儿子,那我离家出走就是,我看京城人怎么笑话此事!”

    项成贤奸笑几声,没有接话,目光却望向方应物背后。方应物忽然也觉得背后一凉,转头看去,发现父亲板着脸站在不远处……这个时间,他老人家不是应该去衙门了么,怎么还在家里?

    在方应物饱含杀气的眼神注视下,项成贤打个哈哈,对方应物眨眨眼拱拱手,三步并作两步,远离了方应物。又对方清之打个招呼,就要奔出院门。

    方应物顾不上追杀项大公子,远远的见礼道:“今日父亲怎么得了空,到儿子这里有何见教?”

    方清之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闪开了身子,原来他的身后还有别人。

    方应物迎着日光仔细看去,等看清楚后,立刻拼命在脸上挤出几分惊喜神色,酝酿出激动万分的表情。

    但项成贤比他距离更近,只见得项大公子迅速几个大步上前,深腰揖拜道:“原来是恩师驾到,学生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

    原来方清之领过来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应物乡试时的主考官李士实李大人,也就是方应物和项成贤两人的乡试座师,所以见了面要以师生关系称呼。

    李士实含笑示意,拉了项成贤起来,和蔼可亲地问道:“你是谁来着?仿佛叫吴绰罢?今次会试考得如何?”

    在座师心里毫无存在感的项成贤忍不住吐血而去,出门跑腿办事了,这边换了方应物上来见礼。

    方清之这才对方应物道:“李大人今日前来拜访为父,但顺便也有话要对你说,所以为父将李大人带到这里。你好生聆听,若敢有失礼之处,自有家法处置!”

    随后他又对李士实道:“不孝子承蒙李大人看顾,白日便让他侍候李大人,等我衙中无事回来再行款待。”

    忙不迭地送走了父亲,方应物半是试探半是表态的对李座师说:“老师你何时到的京师?学生本该登门造访才是,怎么能让老师移驾前来?

    就算来了,只需稳坐堂上,唤学生去见礼就是,怎么又移步到学生这住处?真是叫学生我无地自容,如此让别人看去,只道学生我不懂事理。”

    方应物心里很明白,李士实说是今日前来拜访父亲顺便看望自己,其实可能就是找自己来的,不然李士实与父亲几乎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既然出现老师拜访学生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那肯定是老师有求于学生了。

    方应物一边想着,一边听得李座师说:“为师我去年乡试之后,一年学官任期便满了,将提学公事交付给后任,便向朝廷告了三个月假,回了南昌探望双亲。前些日子刚回到京师,所以眼下正是重新选官的时候。”

    方应物知道李士实必然遇到为难地方了,左右都是要听他说出来,所以与其等他先开口,还不如自己表现得漂亮点。便很主动地问道:“可有需要学生帮忙之处?”

    李士实忍不住长叹一声,去年这个时候,他肯定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跑过来求方应物的时候。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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