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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危险。”
正打算再次进一步深入交流沟通,忽然有下人禀报,那项成贤项大公子来串门子了。方应物无奈,只得打起精神出屋去迎接。
话说科举结束后,侥幸中了三甲的项成贤还没选到官,一直在观政。由于未来不确定,所以还寄居在方应物这里等待明朗化。近水楼台先得月,故而得到消息快,来得也快。
项成贤站在院首处,急哄哄的大呼小叫道:“方贤弟!你现在可算安然出来了,身子无恙乎?”
方应物将项大公子请进堂中,落座后项成贤又问道:“方才只听说你回了家,不知你究竟怎么出来的?是天子开恩赦免,还是另有发落?还能不能留在翰林院?”
“另有发落,叫我做这宛平地界的父母……知县。”方应物本来想习惯性地说父母官,但再一想,这宛平县境内能当自己父母官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又何德何能敢自称父母官,还是老老实实称知县罢。
“呃,这个官位……”项成贤也不是一丝不懂的人,但他听到宛平知县几个字,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方应物的遭遇了。京城附郭县这是典型的事多权少,责大位小的官职……
当然这“多少大小”都是拿知县跟朝廷显贵大佬比较而言的,从绝对值上而言,初入官场便能任京县知县,还是很显亮的。
作为好兄弟,项大公子决定安慰一下方应物,“也无妨,你是以翰林编修身份贬为京县知县,也算是以翰林起家的人了,长远前途应当不受阻碍,小心做几年就可以另谋高就!”
方应物叹口气道:“说得轻巧,天子脚下的知县哪有那么容易?任期满时不获罪就可以烧高香了。”
项成贤笑道:“但请放心,别人可能做不好,你肯定不会做不好,你毕竟与众不同!”
方应物看项成贤似乎有点想法,便问道:“说来听听,我有什么不同?”项成贤答道:“因为你身后有三座大山!”
方应物对项大公子的用词吐槽不能,幸亏不是头顶上有三座大山,那叫做靠山好不好?
只听得项大公子指点江山道:“你这是当局者迷,今日为兄我就旁观者清一次!第一座大山,就是你的名声,也包括令尊的名声,合起来就是你们方家的清名。名声也是实力,有名声在,别人对你就要小心尊重几分,你行事自然也就更如意。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现在你刚从天牢里辗转出狱,正是名声响亮的时候,这个时候入宛平县衙,一般人谁敢触霉头?所以当前十分有利于你开局,开局好了,接下来也就顺当得多!
第二座大山,就是你即将与文渊阁大学士刘阁老家结亲!老泰山不只是泰山,还是靠山!有这样的岳家支持,自然是底气十足,至少在官面上不用畏惧别人。
没多少不怕死的官员会因为县里头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与你过不去罢?更不会有哪些官员亲眷家奴仗势欺辱你的事情罢?
更何况朝中有阁老鼎力扶持,那么县衙承担的朝廷杂务差役也会消停不少,清静无为做不到,但至少清闲许多。
至于第三座大山,为兄我看你与汪公仿佛有几分人情?那西厂又是何等衙门,汪公又是监军,足以慑服各路牛鬼蛇神宵小和不法官军!只要能在关键时刻搬用西厂撑腰,那必将所向披靡!
有这三座靠山,你自己又是聪明机智的人,哪里有做不好京县知县的道理?还什么可忧虑的?我看你忧心忡忡,都是杞人忧天,但请宽心就是,做几年京县知县死不了人!”
经项大公子宽慰,方应物豁然开朗,顿生拨云见雾之感,确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要玩白道,自己本身清流世家;要玩灰的,有未来大学士老泰山撑腰;要玩黑的,可以暗中勾结汪芷。三座大山摆在身后,这京县知县有什么做不好的?熬上三年就换个位置,应当不成问题!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生存智慧
项成贤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并非不懂事的人,他知道方应物刚出狱必然杂事多,所以并没有坐太久,略略谈了谈话也就起身告辞,并约定明日接风洗尘。
送走项大公子,方应物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仔细想了想自己眼下的情况,并默默把自己的三座大山再摸排了一遍。
宛平知县这个职位,自己现在身不由己,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虽然京县知县的起点比起其他知县较高,但终究还是亲民官,主要以实质性事务为主,日常打交道的多是底层人物,比如贩夫走卒和豪门家奴之流。
在这种状况下,自家的清流名声只怕中看不中用,说是绣花枕头也不为过,实际用场实在说不准,那些小人物谁在乎清流不清流?
而汪芷那边,虽然这次联手做出了几篇文章,也搞出了比较深的交情,论起关系能托她办点事了。
但问题在于,这次自己已经被怀疑过与汪芷勾结了,亏得自己异想天开能说会道,把事情圆得还不错。在未来,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若被人注意到与汪芷往来过密,那就有损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清名了,这种利器不可轻用。再说以汪芷和西厂的做派,恐怕只会搞破坏,请他们败事坏事还有可能,做事成事就有点不足了。
而且,怎么早点把孙小娘子现在是孙诰命夫人领进家门,也是个发愁事,别真被想吃诰命夫人天鹅肉的人捷足先登了。前几次一提起来,汪芷就顾左右而言他,十分无可奈何。
所以总结下来,所谓三座大山里,目前和今后一段时间里,最有用处的还是未来老泰山。想至此处,方应物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自己的会试座师李东阳。
这李老师虽然号称湖广茶陵人,但祖孙三代都居住在京城,他本人去没去过茶陵都不知道,就说到科举考试也是在京师考的。这么看来,李老师算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土著了。
那李宅每日门户大开招待宾客,方应物据此分析,李老师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路子应该很野……既然要当京县知县,那得空时该去找李老师走动走动,保不齐日后有用得到的时候。
看了看日头,已经是下午未时,方应物感到时间紧迫,便打算出门去刘府拜访。想必那刘棉花早就回了家,不像自己父亲,基本每天都很认真刻板的按规定时间上下班。
出狱当天就登门拜访,这才显得自己殷勤厚道,另外婚事日期临近,还得看看需要准备什么。
想到就做到,方应物立刻出屋招呼随从。正经能算他的长随有两个,一个是兰姐儿的兄长王英,另外一个就是族兄方应石。此时只见到王英站在阶下垂手听候吩咐,方应石却不见了踪迹。
王英关心地问道:“秋哥儿要出门?今天才从天牢回家,这就又出去,会不会太过于操劳?”
方应物伸了个懒腰答道:“在牢中一天到晚躺着,闲得难受!出来了后,正该多活动活动!应石老哥去了哪里?”
正说话间,却看到有个模样端正的小婢女在院门处探头探脑,方应物眼角瞥见,喝道:“外面是谁?进来说话!”
这小婢女便怯怯地走了进来,对方应物行个礼道:“见过小老爷。”
方应物打量了一眼,却认了出来,此女应该是东院那边的人,身份是从王家随后母陪嫁过来的婢女,仿佛叫王芍药。而且这王芍药与方应石是一对相好,当初方应物还帮着方应石出过馊主意。
既然并非外人,方应物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到此作甚?应石老兄眼下不在。”
王芍药噗通的跪在方应物面前,泪光点点地求道:“应石哥哥太不地道,求小老爷为小婢做主!”
方应物十分纳罕,“什么?他喜新厌旧把你抛弃了?我没听说啊。”
王芍药哭诉道:“今日午前,有好友告诉小婢,说有个妖艳妇人来找应石哥哥,然后应石哥哥老老实实跟着出去了。”
方应物愕然片刻,几天没见,看不出方应石学会了这一手……随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待他回来,我自然会狠狠教训他!”
王芍药又抽泣着说:“看到的人说,那少妇还抱着一个三两岁的幼儿,与应石哥哥样貌极像,八成是应石哥哥在外面的种……小婢本是一心一意对他,现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应石在外面的种?方应物忽然意识到什么,久久无语。他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最终只得含糊劝道:“你且先不要着急,待应石老兄回来后,我问明白事情,然后为你做主!”
王芍药千恩万谢,抹着眼泪退出了院子,方应物对王英道:“先不等应石老兄了,你随我出门,去刘府!”
如此两人便一起出了方家大门,向北朝刘府而去,不过他们刚走到胡同口,却迎面碰上了方应石。
“啊呀!秋哥儿你从天牢里出来了?”方应石惊喜万分,冲上前来问候道。
方应物顺手一把按住方应石,问道:“好你个方应石,听说你是跟着少妇出门的?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却叫芍药姑娘在家里伤心欲绝,跑到我面前哭哭啼啼。”
方应石脸色苦了下来,“都是误会,并没有做什么!这个女子是东厂尚公府上的,当初有过什么事情,秋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只是随着她去庙里上了香,说了些话。”
果然如此,原来是方应石三年前种马生涯的另一半来了……方应物又问道:“如此说来,那个小幼儿就是你当年亲生的?尚公不是断了与你的往来么,为何今天那女子又敢来寻你?不怕被尚公打死么!”
方应石的脸色愈发苦了,唉声叹气道:“她就是尚公派来的,据她说尚公得罪了西厂,将要大难临头。若尚公遭了难,那已经三岁的小骨血也保不住,只有秋哥儿你能救命,所以恳求我来找秋哥儿你讨人情。”
我靠,这尚铭真是个滚刀肉一样的人物!方应物险些喷出一口血,尚公公哪有半点东厂提督该有的狂霸屌炸天的气势?
上午在文华殿里,那尚铭在廷审半截就悄悄地溜号了,大家虽然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却原来回家安排了这么一出苦情戏!
是啊,尚铭不是默认有免死潜规则的文官,他是在更残酷的太监圈子里混的,如果垮了台,只怕小命都难保。而尚铭这颗大树一倒,他的干儿子又能活多久?
方应石哀求道:“秋哥儿,朝廷大事我不懂,而这小娃虽然姓尚,并不能认祖归宗,但血脉相连,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血,我没法看着他不管不顾。”
“知道了!我不计较了,回头再与西厂汪直说一说,饶尚铭这一回。但不打包票,不知管用不管用!而且下不为例!”方应物没脾气地挥挥手,方应石是自己保镖兼心腹,总不能不帮他。
而且方应物算是彻底服气了,这尚公公能在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里活蹦乱跳当了十来年东厂提督,果然也是有点生存智慧的。
他忽然又想到,尚铭莫非从一开始就存了这种心思,把这个法子当成了后路预备?
不过也无所谓了,东厂让尚铭这样的老滑头掌管,总比重新上一个阴狠凶险、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好。毕竟无论如何,天子肯定不会让汪芷去兼管东厂的,谁来当东厂提督都必然是汪芷的对头。
第三百六十五章 安全感
尚铭的事儿暂时是小事,无论怎样,这时候方应物也没太多时间去想,眼下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招呼了方应石归队,方应物便继续向刘府走去。
方应石一边跟着,一边弱弱地问道:“秋哥儿,不先去一下西厂那边,找汪公公把情况说一说?就算他不放过尚公公,也不要连累小娃。”
方应物没好气的拍了一巴掌,“我是什么身份?若不做好万全准备,被别人看到去找汪直,会怎么想?所以不便公开去找!你这事不用急,等回了家,修书与汪直说明即可。
还有,那尚铭派了娘们来找你装可怜,你就真以为他情势危急、任人拿捏了?他只不过舍得身段,故意摆出低头姿态,表示修好之意!你若认为他已经危若累卵,随随便便就可能垮掉,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要天子不放弃他,想扳到他可不容易!”
方应石摸了摸脑门,愁眉苦脸地说:“真他娘的费脑子,我不想了,秋哥儿你替我操好心就行!”
却说到了刘府,刘棉花此时正在书房看书,见到方应物进来,笑容满面的受了方应物行礼,然后示意方应物在旁边太师椅上坐下。
方应物主动开口道:“前些日子,小婿我身陷天牢,与外界不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