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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另有所谋,那她和身后之人又有什么意图?想来想去,在下斗胆猜测,这何氏妇人到东主这里闹,大概是想利用东主爱惜名声的心思,从东主这里捞一笔好处然后息事宁人。”
方应石怒道:“岂有此理,这不是勒索么?只听说过官老爷勒索百姓的事情,没听说过百姓勒索官老爷的道理!”
方应物咳嗽一声,对方应石道:“见识少就闭嘴慎言!”刁民勒索官员这种事情,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方应物并不稀奇,那些上访专业户里除去真有冤屈的,很多都是此中高手。
只是没想到,他穿越到五百年前了,还能亲自遇到这种事情,难道很多饱受孔孟熏陶的官员不是不想当青天,是被现实情势逼得没法当青天么?
难怪几百年里,父母官总体风气上崇尚官体威严,宁可叫别人怕,也不想叫别人爱。也难怪几百年里就评出了两三个国家级青天,比中彩票几率还小,至于市县级青天的水分那就大了……
想得有点远,方应物连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对娄天化道:“再拖延两日看看,本官忍着不动,她更耗不起。”
却说宛平县县衙原总班头张贵被一句话剥夺了班头身份,变成一个普通衙役。不知为何,他感到浑身不得劲,无论走到哪里,他好像都感到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而且总是疑神疑鬼觉得别人的眼神充满了讥诮。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张贵便在县衙里呆不下去了,破天荒的溜号回家去也——自从方知县上任以来,张贵还是头一次迟到早退。
在家里坐定后,张贵猛然扇了几把风,依旧闷闷不乐,便叫浑家整治了几个小菜,然后借酒浇愁起来。
张氏娘子问明白了事情原委,劝慰道:“县尊大老爷只是生你的气而已,并不是厌恶你,过几日自然就气消了。”
张贵烦闷地说:“气消归气消,关键是我怎么复职,要是从此真就当普通小衙役,我可不甘心!”
张氏娘子嘟囔道:“班头又不是啥正经官位,和普通衙役能有多大分别?安心过日子就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张贵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少说几句,让我揣摩揣摩,看看能替县尊大老爷办点什么舒心事情。”
一听到揣摩两字,张氏娘子大惊失色道:“你可别再揣摩了!想这几日,你揣摩了一次,把总班头丢了,还在我们娘家闹了大笑话;揣摩了二次,又把班头丢了!
我看县尊大老爷气得就是你胡乱揣摩,人家戏文里都讲过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意思了。你要再揣摩一次,是不是要连这公门饭碗都丢掉?真要被打发去当杂役、驿卒,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张贵登时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个什么!”
打发走了浑家,张贵仰坐在太师椅上,盯着房梁仔细想起来。自己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能在方县尊那里挽回自己的班头职位?那首先要想一想方县尊最近有什么需求,要急县尊之所急,想县尊之所想呐!
想来想去,张贵就想起一桩来,近些日子最让县尊烦心的事情大概只有一件,那就是仍堵在县衙门口告刁状的泼妇何氏。除此之外,县尊仿佛就没有什么烦恼了。
那么只要自己解决了这个烦恼,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赢得县尊的信用,恢复总班头的身份?
前班头张贵的行动力还是颇为出色的,想到做到,立刻出门召集了几个亲信凑在一起商议。
有人摇头道:“这不好弄,县尊发过话,不许我们去整治这泼妇。相反,还吩咐过当值门禁,要时刻看顾着她,免得她遭了意外,叫县衙有理也说不清。”
张贵答道:“这些我岂能不知?但这位新县尊大老爷可是讲究体面的人,自然做不出下三滥的事,这就需要靠我们这些当差的主动将事情揽下!
无论如何,今日群策群力一定要给我想出一个法子!只要能让我漂漂亮亮的解决了这件事情,我请诸位兄弟宴饮三日!”
又有人大笑道:“张老哥只怕已经心有定计了,只是需要跑腿的,所以才将我等召集而来罢?有事但请吩咐,我等无所不从!”
第四百一十九章 扑朔迷离案中案(上)
及到次日,方应石按着这两日的习惯往县衙大门外看了看。过了片刻后,却见方应石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汉子回来,并向方应物禀报道:“此人自称乃是告状的何氏亲戚,想求见县尊,便斗胆领了过来。”
方应物见状淡淡地问道:“你是何人?欲见本官有何要事?”
那人回道:“小人乃是这何氏夫家叔父,姓柴单名一个东,今日求见大老爷,特为了结官司而来。”
方应物闻言心中一动,八成是那话儿来了,对方应石道:“请娄先生来!”
又听着这柴东继续说:“我那侄妇到此告状也是迫于无奈,她家里三十亩地确实有豪贵强占的事情,男人又死掉了,如此生计全无着落,不得不前来告状。”
方应物没说话,靠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柴东偷偷瞥了一眼县尊,见县尊毫无反应,又主动开口道:“我这侄妇有点儿死心眼,铁了心要告状,不过小人这两日也一直劝着。但她说知道这案子难办,但不告就是饿死,还不如告到底。”
恰好娄天化此时进来,听到柴东此言,插嘴道:“废话少说,不会只是来叫苦的罢?”
方应物对娄天化使了个眼色,叫娄天化负责交涉,然后袖手离开了。作为堂堂的县尊,自然有县尊的体面。
柴东目送方知县走人,又扫了娄师爷几眼,然后咬牙道:“若无生计后顾之忧,小人便有把握劝侄妇息讼。”
娄天化不耐烦地说:“明明白白地说,你打算替她要多少银子?”柴东立刻答道:“三十两。”
娄天化大怒道:“休要狮子大开口,即使在江南地方,三十两也足以买上十亩地了,你还真狗胆包天!最多五两,不要就滚!”
柴东腆着脸道:“娄先生你这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一县之尊怎么也不差银子的。”
娄天化嗤声道:“这就是打发叫花子,若不是县尊仁心,你们连这五两都没有。再说五两银子若节省些,也足够你那侄妇过一年了!”
柴东便恳求道:“还请再加些,若就此息讼也是善莫大焉皆大欢喜。”娄天化唾了柴东一口:“呸!多一文钱也没有!”
柴东见实在讨不到多的,只好悻悻地说:“五两就五两,但要官银,不然小人信不过。”
娄天化冷笑道:“五两不多,但也不能白出。你若拿了银子就消失,而那何氏妇人还堵着县衙大门,又当如何是好?所以我只给你开一具欠条,你什么时候将你侄妇劝走了,什么时候再拿着欠条找我领银子。”
柴东极为不满,“难道先生信不过小人?”娄天化毫不客气地答道:“确实信不过。”
柴东只得收下欠条,嘟嘟囔囔地说:“不见得马上就能劝服,但总在这一两日之间。”
出了县衙大门,柴东看了一眼八字墙墙角处的何氏,但没有停步驻足,径自走到街对面搭着凉棚的茶摊里,要了一大碗凉茶慢慢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鸣锣声,县衙大门前众人隐隐约约地看见一支队伍出现在街口。
等到近些时,却见这队伍排场不小,与知县大老爷出行相仿佛,只是队伍人数略少一些。有见识多的看了看牌子,便立刻分辨出来,这是御史老爷巡街。
国朝在京城设有附郭知县的同时,还设了巡城御史,大概是为了弥补县衙的短处。毕竟知县事务繁杂琐碎,同时又根据传统不能轻易出县衙,对复杂的京城街面事务无法快速反应,所以才有巡城御史的设立,专为镇压街面、纠劾风纪,优先处理人命等刑事案件,并受理百姓的举报。
却说这御史仪仗队伍从县衙前街路过,走到县衙大门外时,聚集在县衙外的闲杂人等纷纷避让,站在街道两边目送。
正在此时,却从人群后面角落里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妇人,跪倒在御史仪从前导身前,拦住了御史老爷的去路。
本来正无所谓的百姓忽然打起了精神,渐渐聚拢着围观起来。情况很明显,这妇人必然是拦街告状,有热闹看了!议论几声,便都知道此人为了自家田土被霸占的事情,已经在县衙这里告了好几天状了。
今日出现的这巡城御史叫做赵文焕,本是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中的河南道监察御史。
京师都察院有一百多御史,虽然都叫御史,但差遣各有不同。赵御史本来是负责督察清理军户、营兵的工作,是所谓的清军御史,但在昨日,他突然接到右都御使戴缙的重新调派,担当起巡城御史的差遣。
却说这赵御史巡行到此,听前导禀报有人拦街告状,便下轿问道:“你有什么冤情?”那妇人抬起头道:“状告宛平方知县包庇权贵,收买威逼民妇息讼,请御史老爷明察!”
周围登时群情哗然,方青天能干出这种事儿?赵御史抬头看了看四周,对左右下令道:“暂借宛平县衙公堂审案。”
说起这巡城御史,却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当巡城御史在巡视街面时接了案子,就可以就近借一处衙门地方审案,这是巡城御史所独有的特权。反正京师衙门多,几乎走到哪里都可以找到衙门公堂。
赵御史要借宛平县公堂,县尊方应物便没法稳坐衙中了,只能出迎。猛然听说自己被何氏告了,方应物很是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甚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是从一开始何氏就打着这个主意,设下了圈套对付自己,还是那柴东劝说不成,自己又故意拖延案情,反倒把何氏给惹恼了,干脆疯狂地连自己一起告?
方应物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指挥衙役关上县衙大门,将闲杂人都拒之门外。但赵御史却回头吩咐道:“本官审案向来正大光明,有何不能见人之处?还是打开门禁,放百姓到公堂下旁听罢!”
方知县闻言皱起了眉头,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从官官相护的角度来说,为了顾及自己脸面,赵御史闭门审案才是正理。但这位巡城御史却故意要公开审案,这是一件有点反常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章 扑朔迷离案中案(中)
民告官这种案子是很有特定条件的案子,一般来说难处颇大,限制很严。但是御史本身就是负责监察纠劾官员的,接下这种案子倒也理所应当。
方应物以本县正堂之尊,此时也只得把公堂让出来。他眼看着赵御史坐在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但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陪着,被反客为主了。
然后便见何氏妇人被传唤上堂,赵御史问道:“你有何冤屈,方才所言不甚明白,现下可细细道来。”
何氏跪在堂上回道:“禀御史老爷,民妇家中横遭强取豪夺,不忿前来宛平县衙告状。不料一连拖延数日毫无动静,每日在县衙门外风餐露宿,仍申冤无门。
今日夫家叔父进了县衙,又被县衙逼迫息讼,还用五两银子收买。民妇实在走投无路,正在此时御史老爷路过街前,民妇只好惊动了御史老爷!”
赵御史侧头对方应物道:“方大人你看……”方应物冷哼一声答道:“审案岂有一蹴而就的?此妇人实在是故意刁难撒泼。”
赵御史微微一笑,扫视了堂下百姓,此时人群颇有些不稳,议论纷纷的像是闹市场一般。方青天形象被颠覆的冲击力很大,不能不让围观百姓小小的哗然一下。
赵御史便又拍案道:“何氏妇人!以民告官,你可有其余证据?”何氏再叩首道:“民妇夫家叔父还在外头,传进来一问便知。”
赵御史看看宛平县的衙役,委实不大放心,便对自己随从差役吩咐道:“尔等去外面把柴东此人带进来,不得有误!”
娄天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大堂,悄悄走到方应物身边,低声道:“东主!在下对几位巡城御史都是有所知晓的,独独这位事先不知,打听得仿佛是昨日新上任的。”
方应物仿佛一下子透亮了不少,这赵御史昨天才上任,今天就接到何氏告刁状,这会是巧合么?
如果不是巧合,难道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难道何氏妇人告状真是一个圈套,而自己失察了?
又是谁能有这个本事,直接安排一个御史差事?想来想去,方应物便猜测到,做此事最便利的也只有都察院右都御史戴缙戴大中丞了!戴缙是都察院掌院都御史,无论谁要做成此事,也绕不开他。
方应物更深入的思量,戴大中丞与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