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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到底算是谁送进大牢的?这其中的禅理仿佛奥妙无穷。看透这次“民意”之后,让众人的情绪变得说不出的灰暗,以及有点灰心。
从头到尾都被牵着鼻子走,仿佛失去了一切自主权,被当作提线木偶演完了该演的戏,这种感觉回想起来简直糟透了。
为什么当时没有勇敢地站出来,向钦差大人表示不同意见?最令人堵心或者恐惧的是,如果重来一次,情况大概还会是这个情况,人性弱点若能那么容易克服就不是弱点了。
按下望江楼里众人的百味杂陈不表,在望江楼外面也聚集着一大批八卦心旺盛的百姓。他们不知道望江楼里面的具体状况,只能知道方钦差与一干本地名流在饮宴。
后来又看到称霸平门外的韩大老爷被捆了进去,然后半个时辰后又捆了出来,据说要送到府衙大牢去关押。
再然后,钦差座船开始卸货,各种行李箱笼又被抬了下来,用车辆往城里运。
通过这点动向,苏州百姓终于可以确定了一件事,钦差大人肯定不走了。这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各种内幕渐渐地传了出来。最主流的说法是,据说方钦差很要面子,被谣言中伤后,盛怒之下真打算就此走人。
但是被李应祯老先生等本地名流苦苦相劝,方钦差有所意动。而后为了平息方钦差的怒火,本地名流们做主指控韩家罪行,为方钦差的清白背书,并将韩雄送进府衙大牢待审。
在内幕渐渐揭晓的时候,与韩雄有密切联系的几家人一个接一个地锒铛入狱,等待衙门的审判。
方应物只离开一天,又搬回了公馆。里面一切几乎原封未动,他的随从们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绪,只当是演习了一次。
唯有为了报仇赖在钦差大人身边的袁娘子情绪低落,方应物借着烛光观察了几下,便问道:“你这是为何?大仇将报,难道不是该高兴么?”
袁凤萧叹息道:“奴家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完全不需要奴家的证据,轻易地就把那韩老爷送进大牢里,就像是空手套白狼一般。你这份心机让奴家揣摩不透,感到有些害怕。”
方应物也不明白,又问道:“你到底怕什么?”
袁凤萧神色黯淡,“奴家原本想着,如果找不到人嫁,赖在你身边也行。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你实在不能令奴家放心,不能让奴家感到安稳。”
方应物哑然失笑,“你这掌控心也太强了,把握不住别人就不安心,是因为从小遭遇造成的安全感缺失罢!不过随便你怎么选,反正没有我,你在江南也足以衣食无忧。”
“虽然奴家任性,但你能给奴家留一个念想么?”袁凤萧不知为何又动了情,贴近方应物轻轻喘着气问道。
方应物糊里糊涂不明所指:“你要什么念想?”
“别装傻!”袁娘子狠狠地将钦差大人扑倒在床板上,“从今天起,到了关键时候你不许拔出来。”
如今这府衙就是方应物的傀儡,对方应物所关注的重点案件自然判得很快。
韩雄因为违抗钦差法令、非法霸占田地等罪名,被判了流放充军。所有隐匿田地被清理充公,还罚了韩家补上十年赋税。
其余八家都是从犯,便宽大处理了。除去罚银之外,只被勒令清退土地、补缴赋税。
这九家一共被清查出五千亩各种手段的隐藏土地,共补交了一万石赋税。
正如方应物之前的预料,查处这九家的震慑作用还是有的。一些背景不够强,或者隐匿田地手段不够隐秘的地主担心被人举报,便主动向衙门申报,按规矩补上了十年赋税。
零零碎碎地加起来,倒也有四五万亩,收回来十来万石税粮,为今年的征粮大计又增加了一块添头。
对此方应物无奈地摇摇头,据他估算,苏州府隐匿土地应当在数十万亩这个量级,清查出的这些只算十分之一而已。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全部清理出来了,只能靠着抓典型威慑来取得一点成绩。蚊子再小也是肉,十来万石钱粮也算是给自己增添政绩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方应物虽然常驻苏州府,但也将钦差法令发到了附近的其他各府,至于具体效果如何,暂时顾不上。
苏州府是重中之重,江南一半的钱粮出自苏州府,所以能真正抓好苏州府这边就足矣。其他地方,暂且只能搂草打兔子。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月份,按照朝廷法令,十月份就是开征秋粮的时间,也就是说,对于督粮钦差方应物而言,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从十月份一直到年底为止,他能征收多少钱粮,将决定着他这次差遣的最终业绩。
苏州府赋税数量是天下之冠,宣德皇帝钦定的额定赋税是两百万石,去年因为水灾产生拖欠是七十万石,至于年代久远的拖欠不可计数。
而对于方应物而言,两百万石就是最低线。在两百万石基础上增收越多,他的政绩也就越大,当然难度也越大。
如果今年能足额完成征粮并连带补上去年的七十万拖欠,那方大钦差就是神仙了。
如今有从富户劝捐来的十几万石补税,以及清理田地追缴的十万石补税,合计起来是二十几万。再完成两百万石左右,方应物基本就可以算是较好的完成任务了。
秋收征粮的具体事务,自然有各衙门去操心,方应物是管不了那么细的,只能看着最新账本盘算自己的任务。
十月初,方应物无所事事地翻来覆去时,突然听到禀报说:“王魁王员外从湖广回来了!”
方大钦差当即丢下了账本,急不可待地向门外行去,他可是对王魁寄予了厚望的。
当初王员外奉了方应物的命令,拿着从采办太监那里克扣来的五万两银子,去了湖广贩运米粮。
意图做一个榜样,引导苏州富商有样学样,闯出一条新路子。最终目的就是,依靠湖广方面的增收,来补充苏州因为人口滋生而产生的米粮盈余减少的现状。
一晃将近两个月过去,也不晓得王魁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熟知历史大势而信心十足的方应物细细想起此事,未免也有些患得患失。
大势毕竟只是大势,而单论个例的成败却是由细节决定的,即便最终总会有人做成,但也不能保证王魁这次一定会成功。
第五百五十五章 生意服从于政治
走到庭院院首处,方应物迎面看到王魁从前庭方向过来,在这个距离,足以看清王魁的表情了。
方应物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神态恢复了悠闲。因为他看到,王魁神情十分兴奋,脸上虽然略有尘土色,但却容光焕发——这说明王魁必然带来的是好消息,那么他又何必紧张?
果不其然,王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应物面前,急忙禀报道:“我这次去湖广……”
“不必着急,进屋说话,先喝几口热茶润一润嗓子。”方应物阻止了王魁,并亲自引着王魁来到花厅。
让杂役上了茶,然后方应物挥退左右,只留了他与王魁说话。
王魁喝过茶,又拾起话头:“我到了湖广,先去拜见粮道,有你的书信自是无碍。然后在汉口立了字号,拿银子收购米粮。
湖广那边米价果然比江南便宜,五万两银子撒了出去换回十五万石米粮,又转运送到瓜洲仓。有你这钦差打过招呼,自然畅通无阻。”
“瓜洲仓那边开出的回票都拿着了么?”方应物问道。王魁答道:“回票自然都在我手里,一石也不曾少。”
方应物确定无疑后,露出了笑容:“这趟真是辛苦你了!今晚我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王魁摇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一本正经。接风宴就不必了,你请我一起喝顿酒足矣!”
“不,接风宴是必须的,不只是你我,还有很多其他人。”方应物道:“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的光荣事情。”
于是一封封请帖紧急从钦差公馆散发了出去,当夜在钦差公馆大堂上开设了宴席。
到了宴会开始时,约莫有二十余人来赴宴。在短短一天内能凑出这个数目的客人,那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二十余人里,有三个月前曾经托庇于公馆街的富户,有一个半月前参与过挽留方应物的名流。
主人家方钦差出现后,与宾客互相致礼。在他身边则是王魁了,有明眼人看出,方钦差突然临时起意召开宴请,肯定与那王魁有关。
酒过三巡后,方应物指着王魁道:“我这朋友,做了一笔好大的买卖,而且是前人所未有的买卖。”
有人凑趣地叫道:“不知是什么买卖?”
方应物答道:“他花了五万两银子,在湖广买了十五石米,全部运送到瓜洲仓。”
五万两足以相当于几十名富商的家产了,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这可真是大手笔。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慨方应物的魄力。
有人疑惑道:“瓜洲仓只为转运税粮所有,这位王朋友莫非买了十五万石米粮,只为输为赋税?”
方应物摇头道:“哪能如此乱说?子贡赎人的典故想必众位都有所耳闻,王兄自然也不好白干,不然就是挡了别人的路子。
王兄输送十五万石到瓜洲仓,所以领了十五万石的回票!本官早就说过,这些回票在府县衙门里可以直接折抵税粮!”
王魁对着众人作揖,笑容可掬道:“下面由本人来补充。在下虽然目前人在苏州,但却不是苏州人,故而不用纳秋粮。
也就是说,这十五万石回票虽然能折抵税粮,可是对在下毫无用处,在下根本就没有税粮可以折抵。在官府记录里,就是在下捐献了十五万石给瓜洲仓。
所以在下思来想去,又咨询了方钦差,决定将这十五万石回票全部出售!
谁买了这回票,便可以直接折抵掉自己的税粮,那可就省心多了!不必再劳心劳力地兴师动众,千辛万苦地将税粮运到瓜洲仓。”
宴席里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有些人在以前听到过方应物出过去湖广买米的主意。
不过当时他们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嗤之以鼻的。毕竟江南号称鱼米之乡,需要去外地购买米粮有点不可思议。
王魁继续介绍自己的生意:“十五万石回票,比照本地米粮时价,约莫是七万五千两银子。当然在下也不能白白辛苦,还要多收点辛苦费,所以总共能卖到八万两以上。”
这个数字让席间众人很是吃了一惊,前面方应物介绍过,那王魁的本钱是五万两。来回一趟不到两个月,就可以换成八万两以上,利润至少是三万两!
五万两本钱只用两个月,就能收取三万两以上的利润,这怎能不让人动心?
这桩生意真的能做?以前方应物鼓动富商从湖广买米补充苏州本地钱粮,大家还都以为是天方夜谭,不可能成的。谁知道还真有一个成功的例子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有的人对这门由方应物开创的生意感兴趣,琢磨着怎么找王魁了解一下买卖细节问题。
如今距离年底还有将近三个月,足够让商人们跑一趟汉口镇再回来了。如果抓紧时间的话,这门生意有得做!
另外一批人缺乏拼劲,只满足于从王魁手里收购税粮回票,到时候直接折抵掉自己的赋税,免得为了如何运送钱粮到瓜洲仓而费神。
不过十五万石是一个巨额数目,堂中这些人肯定吃不下来,能收购一千石瓜洲仓回票就不错了。
王魁也不着急,等这些人将口碑传出去,必然会有许多贪图省心省力的员外,来找自己购买瓜洲仓回票。
宴会散了后,王魁对方应物道:“计算时间,我将手头回票处理完毕后,似乎还能往湖广跑一次,到时候我拿着八万两银子本钱再去一趟?”
方应物连忙否了王魁的想法,“如今肯定有苏州商人准备仿照你的做法了,我对此乐见其成。
但若再有八万两银子的巨款扔进去,必然要搅乱了湖广米市,打击到起心思去贩运米粮的苏州商人,这不是我的本意。
毕竟我的最主要目的是引导苏州人将目光投向湖广,并形成一种贩运米粮的惯例,而不是真为了赚这几万两银子。
所以最好的机会可一不可再,你还是将心收回来,把机会让给别人罢。即便今年苏州府凭借这种办法,只能多输给朝廷一二十万石,那也算是成功了。”
王魁颇为遗憾地叹口气,不过作为依附方应物的商人,他当然懂得,钱并非是万能的,经济利益要为方应物的政治利益让道。
故而王魁豁达地说:“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