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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魁颇为遗憾地叹口气,不过作为依附方应物的商人,他当然懂得,钱并非是万能的,经济利益要为方应物的政治利益让道。
故而王魁豁达地说:“无论如何,赚点钱总不是坏事,让别人赚点钱也算是积德。现在五万变成八万,这多出的三万可都算是你的了!”
方应物皱了皱眉头,“我在琢磨,是私吞了这三万两比较好,还是将三万两与先前那五万两累积起来,最后一起献给天子比较好。”
第五百五十六章 才子的命运
苏州府的额定赋税是二百万石,王魁的十五万石瓜洲仓回票能折抵赋税,自然很容易就消化掉了。正如所预料的,净赚三万两。
现成的范例摆在这里,若还没有效仿者,那也太对不起苏州府这三个字了。别说本地人,就是有些徽州商人也开始做这门生意。
当然别人不可能像王魁这样能聚集五万两银子做本钱,少的一两百,多的三五百,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为数不少了。
见到这种情况,方应物便放下心来,行政力量引导总是一时的,能形成市场惯例才是长久之计。
这种模式就是利用了湖广垦殖发展迅速的趋势,米价比苏州府便宜量足的情况,低成本的用湖广米来折抵苏州税粮。
而且这种模式其实不能增加额定税粮总数,但却能减少因为交税过程太麻烦、或者本地存粮不足而产生的拖欠现象。
减少拖欠,那相对于往年有大量拖欠而言,也就等于增收了。而且这种模式不止影响到苏州府,甚至还能影响到周边其他府县。
相关工作顺利,征收进度也令人满意,方应物的心情也就大好了起来。他拿着账本默默计算,去年因为苏州府水灾,额定二百万石被迫减免七十万,实际只收了一百三十万石。
而今年如果自己能保证在苏州府足额征收二百万石,再加上劝捐和清理田地得来的二三十万石,那今年完成二百三十万石问题不大。
二百三十万石比起去年一百三十万石足足增长了一百万石,增长率堪称华丽。就是比不闹灾的往年,实际征收数目也增加几十万石——地方事务里钱粮最重,这已经是比较亮眼的成绩了。
大明税制极其复杂,每个地方细则都不同,而江南漕粮占据了京师供应的大头。也就是说,苏州府税粮都是要解运到京城太仓的,方应物颇为自得地想道,这样总能将户部的窟窿暂且补一补了罢。
甚至更得寸进尺地想,换了别人来,还真未必能短时间内有这么高的效率。明年朝廷百官能顺利领到俸禄,都是欠了自己人情!
正自得其乐时,听到禀报说唐广德来拜访,方应物便吩咐放了进来,询问道:“近日在这苏州府,本官声名如何?”
唐广德如实答道:“外面对钦差老爷的看法十分矛盾,有人很是痛恨大人,有人却极为推崇大人,实在是褒贬不一。”
方应物哈哈大笑,“本官奉命南下,特为钱粮而来,更直白地说,是要从江南聚敛钱粮。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本就做了满身谤语的打算,如今能毁誉参半倒是意外之喜了!”
唐广德陪笑几声,“方大人心胸豁达,在下佩服得很。”随后又道:“听说大宗师即将按临苏州府……”
大宗师来了就代表着要有各种考试了,非乡试之年最重要的考试自然就是录取秀才的院试了。
方应物对唐员外的心思很明白,便道:“大宗师按临后,考试之前一般锁于贡院内不与外人相见,本官也要避嫌。但你大可放心,本官早就与商前辈通过书信了,保令郎一个生员功名!”
唐广德却道:“方大人误会了,在下焉敢信不过?只是这次受了别人所托而来……”
方应物稍感意外,但也不算奇怪,便问道:“有人求到你?是谁?”唐广德答道:“是范庵先生”
古人名号就是麻烦,范庵又是谁……方应物面无表情地喝茶。唐广德与方应物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也算有默契了,连忙又补充道:“是李应祯老先生,前阵子你见过的。”
原来是他,方应物总算知道是谁了,回想起来,对这位老先生印象还算不错。“本官猜测,他大概是为了他女婿找到你的?”
唐员外点头道:“他那女婿祝允明是苏州府有名的才子,去年接连丧父丧祖,情实可怜,只有李老先生这个长辈了。
故而李老先生一心为自家女婿筹划前程,后年的南直隶乡试还是由商提学来主考,祝允明要赴南京赶考……听说在下于大人面前能说上几句话,所以李老先生又来请托在下。”
方应物忍不住又问道:“那祝允明也不过二十几岁,至于如此着急么?”
唐广德解释道:“祝允明与杨循吉为友,当年大人你都见过的。今年春闱,杨循吉已经高中二甲进士。相比之下,祝允明还是秀才,能不着急么?”
作为一个穿越者,方应物忍不住啼笑皆非,刚提挈了唐伯虎一把,转眼又要去抬举祝枝山么?
这年头士人的裙带门第风气实在是……传说中的江南四大才子这就凑够一半了。方应物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轻声吐槽一句:“过两天文徵明会不会又找上门来?”
唐广德耳朵灵光得很,登时睁大了双眼,讶异道:“文徵明?大人你是说文壁文徵明么?
他也是李老先生的弟子,与犬子同龄,但目前声名不响,大人你如何得知?难道大人有什么神通不成?”
方应物极其无语,刚说一句文徵明就真蹦出来了,名震野史的江南四大才子就快要齐活了。不过四大才子最后一位徐祯卿还小,现在可能也就五六岁,肯定不会来麻烦自己。
看到方应物的神情,唐广德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面有愧色地说:“不过李老先生不好意思麻烦在下太多,所以他这次便没提文徵明。”
方应物心情只有一个词,古怪!
说起历史上扑街四大才子的功名之路,唐伯虎早年还好,祝枝山和文徵明完全都是辛酸泪。
其中祝枝山七次会试不中,文徵明头发都白了还在为举人奔波,只能写下“满头尘土说功名”的句子(还被某穿越者抄袭了)。
难道要在自己手里推动一下他们的命运?这种感觉真是奇异,方应物神游天外、横贯古今,半晌才收回了神思,点头道:“本官知道了,为国举才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方应物也有自己的政治考虑。苏州帮在今后数十年人才兴盛,出了一堆堆的宰辅尚书。而自己总是和苏州帮结仇不见得好,能有机会施恩于人,提前埋点人情也不算坏事,反正只是顺手之劳而已!
第五百五十七章 这话你也信?
征粮是个琐碎的细致活,着急也急不得,方应物纵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按部就班的来,所幸进度一直不错。
在宣德朝之前,江南钱粮都需要粮长运往京师。京师在南京时,距离还不算太远,当京师迁往北方后,这运粮差事便辛苦到能令人倾家荡产了。
宣德皇帝体谅民情,又改了规矩。在扬州、淮安运河沿线设立水次仓,江南人民只需年底前将税粮运到水次仓,然后来年开春再由漕军负责运至京师。
所以对方应物而言,到年底时便算任务结束,向江北水次仓输送的漕粮数量就是业绩情况。
至于明年开春以后,那是漕运总督的事情了,不属于他这督粮钦差的工作范畴。
十一月份时,提学官商良臣按临苏州府,放了几场考试。方应物提挈后进,怀着一股恶趣味心思将几个“年轻”人全推荐上去。
他给唐伯虎文徵明要来两个秀才功名,而祝枝山的气运则要等到后年乡试。不知道这流行于野史中的几大才子如今得了自己助力,原本科场扑街的命运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
随后又到了十二月,成化二十年即将结束,秋收征粮也进入了尾声阶段。
根据粗略统计,除去损耗外,苏州府今年征粮实际数量大约可达二百四十万石,为五十年来之最,江南地区可达四百五十万左右。
换句话说,督粮钦差方应物没有白白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大约能够圆满完成差事了。到了这个地步,方大钦差也渐渐放松,心思更多地用在别的地方。
比如说在哪里过年就是一个问题,回浙江或者去南京找便宜外祖父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官身不得自主,不经朝廷允许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私下里去了是要被弹劾的。
所以方应物考虑再三,还是息了专门去过年的念头。不如就此出发返京,早点回去交差也好,过年时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过。
反正都是异乡为异客,在哪里过年又有什么区别?
正当方应物难得产生了几缕文青情怀,准备仔细沉浸一下时,前面守门杂役略显慌张地扑到房屋外头,高声禀报道:“钦差老爷!外面来了许多人,总有几十个左右,吵着要见老爷!”
又有群体性事件?平淡了将近两个月的方大钦差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焦急的喝问道:“可知彼辈为何而来?”
门子答道:“小的没来得及问,只能看到他们跪在大门外面,神色委屈仿佛是要鸣冤的样子。”
方应物稍加思索,按捺住了出去的念头,吩咐道:“你去对他们说,如果有冤情,可去府县衙门告状。本官并非亲民官,不便动辄亲自接状!”
门子应声而去,可是没多久又回来了,捧着一摞状纸重新禀报道:“这回打听明白了,大门外都是附近松江、嘉兴等地的民众!
他们这次联合起来找钦差老爷,要告的就是采办太监王敬,又有哪个府县衙门能管?连状子都不肯收。”
是告王敬的?方应物明白了。如今在整个江南地区,百姓想告王敬,也只有来找自己了,同时也只有自己能占王敬的上风。
简单翻了翻后,方应物将状子都留下,自己亲自出了大门。
却见外面跪了一片人,甚至还有披麻戴孝的妇孺之辈,在瑟瑟寒风中不停发抖,但还在硬撑着。
方钦差非常同情地叹口气,若非王敬祸害地方,这些人怎么会在年底天寒地冻时候,跑到苏州城来找自己告状?
他便对着人群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尔等冤情,本官尽都明白。先前本官王命在身,不便离开苏州府,这才放纵了太监王敬横行江南。所以尔等之遭遇,也是有本官的过错。”
底下听到这贴心话,顿时号声遍地,连连叫道:“王敬太监祸害地方荼毒百姓,恳请钦差大老爷为我等做主,犹未晚也!”
面对民众请命,方应物一口答应下来,“本官这就写奏章,弹劾采办太监王敬!”
又有人叫道:“上奏到朝廷实在是远水难解近渴,我听闻,那王敬近日已经启程回京,苏州府乃必经之途。
但他却畏惧大人威名,只敢从苏州绕城而过,现歇宿在城北十里处!”
方应物仍然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也可!待本官将奏章完毕发出,然后便去与王敬会面,当面叫他悔改!”
此后方应物又吩咐杂役道:“将厨房里大锅搬出来,就在此地煮热粥给他们吃,免得因为饥寒伤了身子。”
三言两语解决了问题,方应物转身回到内院去,长随王英跟在左右,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也太好说话了罢?外面那些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再说你不是不打算与王太监纠缠么?怎的今天就答应了要弹劾他并会面?”
方应物悲天悯人地指着大门外道:“看着此情此景,再看看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人身上,你不觉得此时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是多么无聊!”
王英瞠目结舌:“这话你也信?”
但他知道,方应物肯定还有什么心思,只是不肯明说罢了。便又问道:“大人你就算有王命旗牌,也奈何不了一个钦差太监。”
方应物神秘莫测地说:“民心在我,天意在我!”王英忍不住又反问道:“这话你也信?”
“我信,你不信,所以我是钦差大臣,你只能当长随。”方应物笑了几声,还开了一个不大不小得玩笑,这才转身进屋写奏疏去。
却说提起过年,方应物忽地想起一桩事情。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资料里,成化末年有三次灾变,每次都造成了政局动荡。
其中前两次时间很巧合,第一次在成化二十年正月初二,京师地区发生地震;第二次将发生在成化二十一年正月初一,也就是即将到来的新年大朝会之时,那时将在西天出现赤星白带,最后雷鸣坠地。
连续两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