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这方应物到底意欲何为?指挥同知大人想不明白。按说方应物今日进了锦衣卫,确定张贵被捉拿背后的真相,应该已经达到了目的才对,为什么还踟蹰不去?
看着方应物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想起方应物的过往旧事和传说,施春突然感到头皮发麻,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前段受了梁芳的指示后,施春还仔细研究过方应物这个人。他在方应物身上总结出一条规律,那就是“事有反常即为妖”。
方应物越是显得反常的时候,越是有不可测度的阴谋诡计,这条规律已经屡屡有所验证了。
不行,肯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方应物越磨蹭,越要尽快赶走他!哪怕动粗,惹得事后被弹劾也在所不惜!
施春再次回头对廊下当值军士喝道:“尔等全部上来!将方大人和娄先生请出去,胆敢抗令军法从事!”
正在这时,有杂役跑进堂中,远远地对着施春叫道:“施大人,吴千户那里有消息要禀报过来!”
“有什么消息?还不速速报来!”说这话的不是施春,而是方应物,看起来方应物比施春还要着急。
那杂役瞧了瞧施春,禀报道:“吴千户要告知施大人,那张贵已经招了!”
施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下意识问道:“招了?怎么招了?”
报信杂役继续禀报道:“张贵说前番被施大人提审时,早有招供的想法,但一直在心里酝酿,没有想好。
正好这番又被吴大人提审,便想明白了,借机全都招出来。如今供状已经全部写好,施大人你的提审记录也都在内,而张贵本人也画押了。”
情形相当有点不对……施春犹疑地问道:“招供的都是什么?”
报信杂役答道:“张贵招出了前宛平县知县方大人的几大罪状!其一,贪污公帑十万两!”
噗!已经缩在墙角低调很久的成千户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全都喷洒出来。
开什么玩笑!宛平县的银子是纸糊的吗?区区一个县衙常年存银才有多少?一个当知县的从哪去贪污十万两?
方应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静静地听着,仿佛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与他全不相干似的。
报信杂役又列出第二条:“张贵招供的罪名其二,方应物强占民女十余人!”
靠!大堂上下齐齐的发出奇怪的声音,这个罪名太扯淡了!简直荒谬绝伦,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首先凭借方应物的人气相貌,需要强占民女么?其次,如果他这样猖狂,那怎么得到方青天的称号?第三,就凭宛平县内衙的规模,哪有地方安置十几个女人!
报信杂役还在罗列方应物的罪名:“其三……”
此刻指挥同知施春突然狂性大发,冲上前一脚踢飞了报信杂役,厉声吼道:“其三你娘个头!”
第五百七十九章 闹笑话的后果
施春虽然被方应物搞了个措手不及,表现得有点迟钝,但并不是真蠢,只是时机不济而已,听到这种“招供”哪还不明白其中的问题?
应该说,此刻大堂里的人听到了这些所谓的“罪状”,基本上都觉察到了不妥当地方。不客气地说,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那些盖在方应物头上的罪名一听就是胡编乱造,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没有人相信方应物会贪污十万两公帑,更不会有人相信方应物真的抢了十几个民女囤起来,就是方应物的仇家也不会相信。
这样的所谓招供,和指控一个太监强暴妇女有什么区别?太监有那能力么?
却说指挥同知施春大人脚力不凡,那前来禀报的杂役被他一脚踢到了堂外,打了几个滚又从台阶滚到了下面去,头皮都蹭破了两处,看起来狼狈不堪很是可怜。
方应物礼贤下士,亲自出去将这杂役扶了起来,拍了拍土后,温言抚慰道:“不想为本官之事连累到你了,不知下面的几条都是什么?”
这杂役感动的想哭,然后欲言又止。他觉得方大人是这么好的人,当众宣读方大人罪名有点说不出口,而且刚被上司迁怒过,再宣布下去没准又要被打。
方应物又劝道:“是那吴千户叫你来禀报的,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那杂役便颤颤悠悠地重新开口:“其三,酷烈虐民,包庇亲信,恶行枉法,县内怨气沸腾……”
堂上堂下听众纷纷吐槽,这真是没有最扯淡只有更扯淡的!方青天的名号京师里谁人不知,要多厚的脸皮才能招出“县内怨气沸腾”?
那杂役还在说,仿佛这是很大的负担,早点说完早点解脱:“其四,交通内宦,勾结东西厂,阿附皇亲,逢迎慈仁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兴趣听,但到此真没什么值得听的了,除了扯淡还是扯淡!方应物这样的清流新秀,注定前途无量,未来道路都是十分明确的了,至于去巴结太监皇亲之流吗?
在施春眼里,方应物在阶下让那杂役继续说话,就像是逗小猫小狗一样,但无异于是对自己示威和挑衅,而且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施大人此刻也顾不得和方应物较劲了,也懒得再去拿杂役撒气。站在堂前月台上面皱眉苦思,脑子迅速盘算起来,想着自己该如何办。
凡是稍有判断力的,都知道后果不堪设想。那张贵口口声声是被他施春审问后才想要招供,所以供状标明了施春的提审记录。
如果这份供状一旦公布出去,他施春只怕要被集体隔离了,谁愿意靠近一个脑子缺水的蠢货?谁愿意有这样一个猪队友?
其实栽赃陷害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就算是栽赃陷害,也要讲究一点技术含量。半真半假才是王道,物极必反是绝对不可取的。
弄出这么一份根本站不住脚的供状是什么道理?这样的供状,除了被当笑话看,能有什么用处?
一份谁都不信的供词,除非实力对比到了压倒性的失衡地步,才能做出指鹿为马的事,不然与废纸没两样。而施大人面对方应物,显然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对比。
出这种事,既是态度问题,也是智商问题,没人喜欢既没有态度也没有智商的人。
而且施大人很明白,被嘲笑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充当了笑话的主角。但一个人人都知的笑话,如果能一本正经地进入流程特别是公务程序,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别的衙门或许很难越级上报,自己作为有靠山的堂官副职,使点手段便能将这种供状压下去。
但在锦衣卫这个特殊衙门里,情况又不一样。锦衣卫体制特殊,坐堂指挥使固然是统管卫内一切事情的堂官,但南北镇抚司却又具备一定独立性。
在规矩上,南北镇抚司都具备不经指挥使而独立上奏的权利。吴绶这种镇抚司里的掌刑千户,又是东厂权阉汪直的亲信,如果想与他施春过不去的话,完全可以把这个笑话一样的供状具本上奏,而且指挥使也拦不住。
施大人可以想象得出,这样蠢到家的供状在朝廷流转时候,自己必然也要遭到猛烈地抨击,毕竟这个行为蠢归蠢,但实在太恶劣,而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很难说。
就是想暗中给方应物使绊子的梁芳梁公公看到这个东西,也不会有半分的高兴,只会感到自己实在愚蠢无能,智商大有欠缺。
最后,如果这封怪异奏折引起了天子的特别注意,又会引发什么不测后果?
只能肯定一点,反正不是方应物倒霉,闹出笑话的人倒霉的可能性最大。如果被公开定性为诬陷和诽谤大臣,指挥同知也就做到了头。
闲话不提,要问吴绶吴千户有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施春不假思索便得出一个答案——有,而且非常有。谁叫自己平素里与吴绶不对付?
想到这里,施大人忍不住暗骂道,吴绶这个人果然心思阴险!此人竟然抓住这么一个机会,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可叹施大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只能说方应物和吴绶之间演戏演得太好。
方应物仿佛是被自己幕僚拖着下水不得不来似的,最后误打误撞捅破了张贵的事情;吴绶仿佛动机就是为了找施春的麻烦,和方应物完全无关似的,最后间接性的因为整治施春而让方应物受益了。
然后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没有人想到方应物和吴绶两个看起来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暗中勾结了——其实这就是方应物所想达到的效果。
台阶下的杂役已经禀报完毕,方应物也回到台阶上,站在施春旁边,叹口气道:“想不到,锦衣卫审出来的本官居然如此罪孽深重,不知下面还有什么阵仗等着自己,如今或许只能束手就缚了。”
这怎么可能?施春心里吐槽道。
捉拿大臣是需要从宫中签发驾贴,他施春纵然是气焰嚣张的实权锦衣卫指挥同知,但哪有本事不经宫中驾贴,便直接抓一个宰辅女婿、清流名臣?
不过琢磨了这么一会儿,施大人也不是全没主意。
第五百八十章 抓我作甚?
方应物当然知道,施春是没有熊心豹子胆来抓他下狱的,而且方应物也没有什么兴趣进锦衣卫大狱。
他们方家父子混天牢的资历丰富,他方应物本人更是曾经一口气刷出了“三诏狱”的成就,实在无必要为了虚名再进去了。
因此方应物所想做的就是单纯羞辱和报复对方而已,为自己出一口气,也能打击到锦衣卫的声势。不然离京将近一年,有人忘了疼,当他是吃素的?
可以想象,那张供状发出来后,外界并不会觉得他方应物名声受损,只会认为锦衣卫镇抚司既滑稽又脑残。
不过让方应物很不甘心的是,捞到最大好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直致力于全面掌控锦衣卫的东厂提督太监汪芷。至于自己,除了出口气没有其他实质性利益。
所以方应物不甘心哪!汪芷这败事有余的小娘们,最近屡屡渎职失位,连她本人都羞愧在心地跑到了外地,结果自己还要给她挣来好处!
总而言之,方应物或许胡思乱想了很多,但从头到尾就没将锦衣卫指挥同知施春放在眼里。只要他稍稍动动脑子,再略略动一动嘴,施春就得屁滚尿流。
正当方应物满脑子幻想着,等汪太监回京之后,自己如何凌虐她才能出气的时候,忽然见施春走到他身边道:“方大人,在下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方应物从幻想中醒过神来,什么什么?这又是哪般套路?这可不是失败者的口气,怎的这施春的态度反而还强硬了起来?
正所谓物极必反,兔子急了还蹬腿。施春经过自我检讨认为,他就是态度太软,顾忌太多,所以才让人觉得可欺!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再这么退让下去,就要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必须拿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铁腕,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此事!他背后有梁芳撑腰,又手握实权,豁出去完全做得到!难道方应物、吴绶之流,真的敢为了区区张贵,与他施春鱼死网破?
施春凶狠地盯着方应物,“方大人应当心知肚明,真正要抓张贵问口供的人是谁。就算张贵配合你装疯卖傻,最多也只是镇抚司吃挂落,但却动摇不了那人分毫,你方大人亦得不到半点好处。
更何况,如果本卫镇抚司真因为吴绶吃里扒外、家丑外扬,在张贵身上出了丑,脸上无光的不只是在下,还有锦衣卫上上下下!譬如指挥使陈大人,岂能不迁怒你?
那方大人在这样下去,等于是既没有好处,又平白不知得罪多少人,难道不是智者所不取也?”
唔,方应物暗中点点头,这施春还真是费了心思,短短时间里能参悟到这些利弊并分析给自己听,也不容易了。其实他说的也不算错,若丑闻闹大,只怕锦衣卫里很多人就要恨上自己了,对自己未必划算。
方应物故作不悦,呵斥道:“笑话!你这是威胁本官?现在是你被那吴绶拿住了痛脚,不是本官有求于你!”
“方大人所求,无非就是让在下退让一步,那在下可以就此罢手放了张贵,梁公公那里也由在下去解释。不知方大人意下如何?”施春答话道。
他就不信了,方应物真敢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和梁芳纠缠。方应物再怎么当红,也是陛下眼里的外人,而梁芳可是陛下身边最亲信的太监之一。
听到梁公公几个字,方应物的态度便稍稍软了几分,片刻过后叹息道:“今天就要将张贵带走。”
施春大喜,吴绶和方应物是不同的两边,若能先摆平其中一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摆平另一边了。拱拱手道:“现在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