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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泰山你在文华殿中,却出面极力支持怀恩太监的提议,想让家父去国子监当祭酒,同时叫小婿补东宫侍班。如此却乱了小婿当初的盘算,这真令人造难!”
刘棉花闻言瞪着方应物:“你满口抱怨是何意?你以为老夫是为了一己之私,才不顾你们父子的长远打算?”
方应物避而不答,又叹口气道:“老泰山不必多说什么,老泰山的心思小婿也非常理解。所以小婿最终答应了就是,以后肯定助老泰山一臂之力!”
方应物已经想明白了,父亲方清之或许还有二十年政治生命,而他方应物或许还有四十年政治生命,而年近六旬的刘棉花还能有几年?自己的长久之计,其实在刘棉花眼里一文不值,也许刘棉花根本没有十年了。
抓住眼前机会,尽力攀升为首辅,踏上人生巅峰,作为一个读书人此生无憾,这才是刘棉花的现实心理。想赌十年后的事情,谁知道能怎样?
当然理解归理解,但该发的牢骚还得发。方应物如果不发牢骚,怎么让刘棉花觉得亏欠了他?
只听得刘棉花驳斥道:“你理解什么?谁说老夫就是为了当首辅?你也太小看老夫的心胸了!”
方应物摇摇头苦笑道:“老泰山!这里没有外人,你我翁婿之间大可敞亮些!小婿想什么,你都清楚,你想的什么,小婿也都明白。
其实力求上进乃人之常情,老泰山想做首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苦遮遮掩掩不敢承认?小婿肯定帮你就是!”
刘棉花紧皱双眉,脸上仿佛痛彻心扉。“你那两个刘家哥哥不成器,如今都要靠着坐监熬功名。老夫也没法子,只能如此办了,不然等老夫致仕,他们只能更倒霉。
而令尊若能执掌国子监,你那两个哥哥这几年也就有人照料了!三年后他们若能考核为优异,从国子监肄业也好选官。
须知一个好汉三个帮,你那两个哥哥官场走得好,也是你将来的莫大助力。他们将来肯定以你为主,而师生乡党能比得上亲人兄弟?除此之外,你又没有指望得上的近亲。
所以你不能诋毁老夫是为了一己之私!老夫这番苦心究竟是为了谁?你这年轻人又能理解多少?”
“……”方应物无语,不能再说了!再这样说下去,不但讨不回人情,反而要倒欠老泰山人情了。只能说,想让老泰山欠点人情可真难!
正当这时,仆役们提着食盒将晚饭送了进来,翁婿两人边吃边继续谈。朝廷大事当前,君子食不言也顾不得了。吃完了后,两人谈得也就差不多了。
天色已晚,疲惫不堪的方应物便主动告辞。刘棉花点点头,放了方应物走人。不过方应物走到书房门口,便见有团黑影在外面堵住了书房门口。
谁如此大胆?方应物想道,再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名老妇人,不是刘老夫人又是谁?
只见得老夫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冷冷注视着刘棉花。尚在屋内的翁婿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突然觉得好像又忘了谈什么事情。
在老夫人的逼视下,翁婿两人齐齐恍然大悟……他们又忘了商量婚事,虽然方应物一口一个老泰山和小婿,但他们两人还真没想起来婚事问题。
老夫人冷笑几声,“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如何办才好?”
对此,刘棉花很冷静地分析道:“近期不是恰当时候,方应物要为东宫臣属,之后肯定不大稳定。故而还得等到东宫之事彻底尘埃落定之后,风平浪静诸事顺心,再行大喜事较好。”
其实刘棉花的潜台词是,接下来方应物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是没彻底扑街的可能。出于稳妥角度,还是等大局已定的时候嫁女政治风险最低。
但老夫人却生气了,指着丈夫道:“女儿已经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你又想等到什么时候?女婿也在这里,今天若不定出个章程,都不许离开!”
方应物连忙表决心道:“全听老泰山的,小婿无不可!”
追求完美无风险的刘棉花下了好大决心,这才万分纠结地说:“这几个月,我刘家筹备嫁妆礼器,方家那边则要修葺屋舍庭院。然后等到盛夏过后,八九月秋高气爽时节,择一黄道吉日成亲即可。”
方应物抱拳道:“小婿知道了,回家后便告知家父,定然误不了婚事。”
老夫人还有些犹豫,如果还要几个月,那时间也不算短了,她有点等不及,担心又夜长梦多。不过见方应物也同意了,便只能点头道:“如此甚好!”
方应物心里确实还是想延后到几个月的,毕竟他刚从苏州府差遣回来,家里两房小妾还没安抚完毕。何况他两个儿子都要满地跑了,突然再来一个正房,对家庭生活的冲击肯定不小,能给妾室几个月缓冲期当然最好。
从刘府告辞出来,在阳春晚风里,方应物昏昏沉沉宛如行尸走肉,仅凭着惯性找到了家门。
却有门子迎上来道:“大老爷留了话,问你还去不去见他?”方应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见了,现在就是神仙也不见!”
随后方应物回到自家西院,随便摸了一处卧房进去,也不知道是王兰王瑜哪个小妾的房间。连衣服也没脱,只蹬掉鞋子,一头栽进了床上,二话不说便睡死过去了。
第六百一十章 门庭若市
及到次日,方应物睡醒后便宛如大病初愈的样子,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弹,然后又在家里胡乱消磨了一天。再次日,方应物才觉得缓过劲来,闲坐在庭院树荫底下喝茶,脑中则下意识琢磨着当前形势。
琢磨来琢磨去,方应物便哑然失笑,自己还真是劳碌命,不知不觉又开始费这个脑筋了。
国家大事肉食者谋之,自己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罢!成亲已经提上日程,方家这边应该修葺屋舍院落,另外要筹备嫁妆了——对方可是宰辅家的千金闺阁,断断不能委屈的。
又想了一会儿,方应物突然记起自己还没有像父亲禀报,这等大事自然要让一家之主来安排。不过此时父亲大人已经出门了,只能等他晚间回来再说。
于是乎方应物陷入了一个难得的闲散时刻,但却无福享受,只觉得浑身痒痒的。正当此时,忽然门子来禀报道:“姚谦姚先生来了!”
正在无聊的方应物连忙把人请进来说话。却说这姚先生也是浙江人氏,做着儒商行当,七年前在京城开了忠义书坊,在方应物提点下刊刻八股文选集小小地发了家。
此后姚先生一直与方家往来不断,又在四年前想着做关外的生意,于是方应物便介绍了汪太监与他。有了这块招牌,姚谦近几年的皮毛、药材生意甚是红火,在京城也算得上一号大商家了。
虽然买卖越做越大,但姚谦没有忘本的意思,平日里与方家没断过联系,逢年过节的必然来拜望方应物。
今天则是听说方应物从江南回来,便来登门走动。方应物与姚先生相识七八年,也是熟惯的,见了面便打趣道:“今天什么大风把姚财主刮来了?”
姚谦答道:“听说方家门庭若市,今日便前来亲见,实在名不虚传!”
门庭若市这个词,是用来比喻登门的人非常多,像是闹市一样。所以方应物很莫名其妙了,他们家这两日哪有人来?于是便问道:“这两日本府没什么人来拜访,何来门庭若市之说?”
姚谦笑道:“方贤弟去门外一看便知!当真是门庭若市。”
方应物按捺不住好奇,便起身来到大门处。又走到外面门洞里,往胡同里探头探脑地张望几眼,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得门外胡同里,端的是热闹非凡,两排墙根底下已经占满了各色小贩。再细细看,有卖时兴瓜果的,有卖干果零嘴儿的,有卖点心的,还有卖水的,连卖笔墨纸砚的都有。
“这是怎么回事?”方应物愕然问道。
前几天方家门前像是土地庙似的,烧香拜佛之人络绎不绝,怎的两天没出来,门前又变成了小市场?用门庭若市四个字,真是实至名归。
方应物走下台阶,正要找人质问,却听到几句议论传进耳朵里面:“听说方家大老爷要署理国子监了!国朝素来重养士,于今国子监中有监生万余人。
就算十个里面只来一个攀方家大老爷,那也是一千多人的买卖,若带有僮仆,人数就更多了。来拜访方大老爷的监生,肯定绝不会小气,我等守在这里三五天,买卖能比得上别处十天了!”
方应物无语,当年父亲选了这处宅院,首先图的就是地方安静,距离皇城又不甚远。但今天这个样子,哪里又有文人欣赏的静谧雅致了?
半晌过后,方应物才长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家父出任国子监祭酒的风声才有两天,民众便已知晓,精通小道消息的政治家果然都在民间啊。”
方应物摇摇头,往家里面走,却被姚谦一把拉住,“方贤弟回了京,今日我来做东道,找家酒楼喝酒去。”
方应物懒洋洋地说:“何必外出,不如就在家里。”姚谦却道:“可是有事情要求到你了!”
方应物笑道:“什么求不求的?有话但讲!”
姚谦便愁眉苦脸地答道:“你也知道,这几年做起了关外的买卖,咱们在京城开的铺面也极大,人参药材皮毛这些货色,都是质地上好的。不但行销京城,还行商往南边贩运,这且不提。
只说昨日,有宫里太监找到铺上,说是要采办大批货物。如果给价差不多,抑或略略短些,我也就忍了。
但那采买太监意欲取走价值三万两的各色货物,却只肯给价五千两,明天就要办了,这叫我如何承担得起?我这两年虽然也攒下了一笔家私,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巨亏?”
方应物疑惑道:“我不是给你介绍过汪太监么?”
姚谦又答道:“汪太监远在蓟镇,如何来得及撑腰?况且对方大可推脱不知真假,只按宫里旨意办事。而且我听说这批货物是给昭德宫用的,汪太监只怕也不能管事。”
昭德宫是万贵妃的寝宫,汪芷又是出身万贵妃身边的小奴婢。如果万贵妃要用的东西,汪芷即便在京,又怎么能阻拦?
想至此处,方应物叹口气道:“此事让我遇到,一时也无计可施,你找我求什么?”
姚谦解释道:“最近听到传言,说在文臣中,你最能降服太监的,就连尚铭、梁芳这样的大太监在你身上也逃不了好。如今我在宫里太监身上遭了难,不找你找谁?”
方应物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写着“太监克星”四个大字的牌匾在眼前飞。
细细想起来,折在他手里的太监还真不少,从当年的东厂提督尚铭到江南钦差太监王敬,以及上次进宫时遇到的太子大伴苗先生,而且梁芳也勉强算是在自己面前折过一阵。
这些太监可都不是普通货色,自己还真能领取“太监克星”这个外号。
姚谦找上门来求助,方应物不能撒手不管,想了想道:“走!采买太监是今日来取货罢?我跟着你去瞧一瞧,到时候再见机而作。”
姚谦连忙将方应物往外请,口中道:“不急,去吃过饭再说。”
第六百一十一章 趁早觉悟罢!
如此方应物便应了姚谦的吃请,离开家门来到棋盘街一处酒楼,这里距离姚谦那铺子比较近,吃完去店里也方便。
席间方应物又仔细问了问情况,姚谦便道:“那两个太监前番到来算是告知采买消息,今日下午就要再来验货。我只怕应付不住,只能请贤弟来助拳了。”
方应物吩咐道:“他们若来了,你先去应对,如无必要,我暂且不露面,只在旁边听着。若到了非出面不可的地步,我再帮你出头。”
此后两人离开酒楼,走了几步路,便见前方十字街头处有一家五开间门面的大铺子,门面上挂着匾额,上书“辽东杂铺”四个大字,一看这就是卖辽东特产的地方。
方应物轻轻喝彩,对姚谦笑道:“由此可见,姚兄的买卖当真是兴隆,不然也张不起如此大的门脸。”
但是进去后,却见里面不像是其他卖货店铺一般,既没见到高高的柜台,也没看到堆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方应物环顾四望微微惊奇,发现这里面明窗净几,挂着几幅字画摆着几件古董,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是会客厅堂一般。只是在两侧沿墙根底下,各支着一排案子,整整齐齐摆放着人参皮毛之类,更像是装饰性样品而不是货物。
方应物惊奇过后,恍然有所悟,这虽然还叫店铺,但明显不是小打小闹的地方了,那些想买零散货物的人只怕连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