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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方应物就想到重点所在,当今天子对碌碌无为昏庸无能的“纸糊阁老泥塑尚书”是极其不待见的,这便意味着将要大换血以及很多新坑可以占。
当然前提是尽快将尸位素餐的老人们清除掉,不然怎么朝堂换血?而他方应物做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自己的军令状落实了,早早把首辅万安驱逐掉。这正是天子对自己的殷切期待,不但要办得好,更要办得快,第一次印象分很重要。
想至此处,方应物就无心关注早朝了。等到散了朝,方应物没去文华殿当值,直接去找老泰山了。昨天汪芷将万安所著的小黄文奏疏送到刘棉花那里,他得尽快讨要回来。
内阁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即便方应物贵为天子近侍,没圣旨也不能进去。故而只能托人将老泰山喊了出来,然后翁婿二人来到左顺门门廊下说话。
刘棉花仿佛知道方应物想要问什么,先开口道:“听说你在天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方应物点头道:“确有此事,连我也没想到天子竟然授权与我,所以烦请老泰山将这些密疏交与我。”
“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些密疏?还是想公开出去么?”刘棉花又问道。捏住了别人把柄,并不意味着就成事了。更重要的是怎么使用把柄,使用不当导致功败垂成的例子比比皆是。
方应物很有把握地说:“当然还是要公开,私底下偷偷要挟没有用,交换不来的,谁也不可能为此放弃首辅宝座。因而必须要大张旗鼓地公开,让他陷入千夫所指,不得不走人。”
刘棉花猜测道:“你想将这些密疏抄几份传示朝廷诸君?”
方应物道:“不,那样太慢,等不及。我想的是,直接在朝会上把这些奏疏读一读,看万安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廷呆下去!”
刘棉花想了一下这个场面。不得不说,自家女婿这个主意真是损到家了。只怕到那时,万安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而且还将成为遗留后世的大丑闻。忍不住叹道:“你怎能如此刻薄……”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方应物杀气腾腾地说。被万安打压了这么久,如今得势不报复回来,谁还会怕他!
“你还是不要这样做,这影响很不好。即便成了,将来又让别人怎么看待你!”刘棉花义正词严地说。
时代果然变了,连老泰山也这么在意形象了啊,方应物暗暗感慨。正要解释几句,却又听刘棉花掷地有声地说:“所以还是交给老夫来罢,反正老夫已经这把岁数了,不用考虑未来太多,就让老夫当这个恶人!”
“……”方应物瞬间明白了刘棉花的想法,无非是投机心发作,借此机会在天子面前表现。但这次真不能给刘棉花,也不需要刘棉花这样做。
他只想着顺利拿到密疏,然后就开展下一步行动,却没想到刘棉花居然动心了。便语重心长地说:“老泰山误会了,并非是小婿亲自去读,而是另有其人。小婿本打算叫汪太监去做这件事。”
“汪直?原来是他?”刘棉花突然变得幽怨起来,“刘家才是你的正房罢?汪直那边只能算外室,用你的话说叫小三。你居然不顾正房,偏帮小三,还有没有天理了?”
方应物愕然,刘棉花这是什么鬼话?这和正房小三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目前处在非常时期,搞得大家都紧张到精神不正常了?
本来很简单的小事情,没想到很意外地在这个环节卡住了,方应物很蛋疼。“驱除万安,你就是首辅,别人没有这个资历,没有人能和你争,你又何必出头?
而汪太监还不太稳定,目前亟须抓住一切机会自保,这次若成了对他很有好处。所以说,此事对你而言只能是锦上添花,但对汪太监可能就是雪中送炭,当然是交给他更好。”
刘棉花冷哼一声,“你需要考虑汪太监的处境,但老夫需要考虑么?汪太监的死活,与老夫何干?即便如你所说,那做首辅和在天子面前露脸也不矛盾。”
方应物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老泰山是要做首辅的人,万安若因为你直接攻讦而下台,其实对你不见得是好事。最好是让别人来动手,老泰山你坐享其成,对风评有利。”
刘棉花摆了摆手,“老夫也不让你为难,你将汪太监喊来,老夫亲自与他谈。若老夫劝服了汪太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三方会晤
方应物心里暗暗判断,以刘棉花的能力,要忽悠汪芷应该很容易,可这并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选择。
原本他没想到自己入局如此之快,所以当初才吩咐汪芷将万安的小黄文密疏送到刘棉花这里,让刘棉花来揭破此事,毕竟刘棉花比汪芷更为擅长阴谋。
可是事情变化太快,如今自己迅速在天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并得到天子授权处置万安之事,那就该换一种玩法了。方应物想的是,借这次机会,自己和汪芷一起演一出戏,为自己与汪芷的关系正名。
不过刘棉花不想换玩法,故而才导致这次波折。方应物转念又想道,如果总是拦着刘棉花,那老泰山面子上也过不去。若最后汪芷真经受不起刘棉花忽悠,大概也是命该如此了。
汪芷与刘棉花虽然岁数差得很多,但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与内阁大学士两边的身份却是相当的,一般情况下王不见王,安排两人会面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方应物却觉得有必要有这样一场会晤,一方面是出于刘棉花强烈要求;另一方面,在当前这个利益大调整的关键时刻,三人必须协调好步骤,不要出现互相拆台的现象。
最后三方会晤的时间就安排在了今晚这个月黑风高夜,地点在何娘子酒家——以刘棉花和汪芷的身份,谁到谁府上拜访都不合适。只能找靠谱隐蔽的第三方地点。
方应物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内部问题的解决越早越好。首当其冲要谈论的,就是万安密疏问题。如今天子决意干掉万安,谁来捅破万安密疏,谁就会在天子心中刷出印象分。刘棉花这个地位不稳的前朝老臣需要,汪芷这个失去最大靠山的太监同样也需要。
首先刘棉花晓之以理:“人总不能出尔反尔。既然你将这些交给了老夫,又想从老夫手里索要回去,这未免有些太不地道了。”
汪芷没说话,然后刘棉花动之以情:“你没了靠山,暂时肯定要失势,能给方应物提供多大助力?现在是你需要方应物支撑,而不是方应物需要你协助。
而老夫不同,根基比你稳定,不存在没了靠山就元气大伤的问题。如果熬过这道关口不被罢黜,对朝政影响力仍然远比你强,自然可以帮到方应物,也能帮到你,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汪芷仍然没有说话,然后刘棉花镇之以威,“把柄是需要人来操作的,操作的人力量越大,把柄的威力也就越大。以你如今的力量,并不能将万安密疏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在你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浪费,你若坚持自行其是,那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次汪芷终于开口了:“刘阁老你搞错了。并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方应物打算怎么样。另外,先前我对万安密疏很无所谓,让与你也无妨,但是你的态度让我很不高兴。所以请你将这些密疏还给我,该如何处置再与你无关了。”
刘棉花自觉占了上风,断然拒绝道:“这不可能!”
汪芷侧头问方应物:“你怎么看?”
方应物很不负责任地答道:“此事难以两全,你们两人自行决定。”
汪芷冷哼一声,“你今天早朝所言,都是屁话么?”
不过她并没有恼怒,回过头来对刘棉花淡淡地说:“我在宫中整理密疏,搜罗到这一匣不堪入目密疏,绝大多数都是万安的,但也有几封是你的。”
“那又怎样?”刘棉花反问道。他猜测汪直是想拿自己的密疏说事,但是汪直先前已经将一匣子密疏送到自己这里,还能拿什么来要挟自己?
“不怎么样。”汪芷平静地说:“我只是从中抽出两封密疏留在手里,似乎还都是你的著作。”
什么?刘棉花大惊,汪芷居然私自扣下两封自己当年写的小黄文密疏?现在说出来,明摆着就是想要挟自己。
在旁边当了半天小透明的方应物颇感意外,没想到汪芷居然也有这样的心眼。这眉清目秀的,居然也学“坏”了……
汪芷很遗憾地说:“本来是想用这个来谈谈你女儿之事,没想到错有错招,居然用在这里了。你若一意孤行,我也将这两封密疏散出去,大不了谁也不讨好。”
刘棉花愣了愣,真真终日打雁却被燕啄了眼,一不留神竟然被汪直这年轻太监算了一道,简直情何以堪!便侧头问道:“贤婿你怎么看?”
方应物仍旧很不负责任地答道:“此事难以两全,你们两人自行决定。”
刘棉花从来就不具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精神,盘算利益得失后便退缩了。“老夫可以不再与你在此事上争夺,但你须得将老夫密疏还回来。”
此后三人各怀心思地放下密疏之事,对当前形势进行了坦率会谈,并交换了看法,同时对未来行动达成一致意见。
及到次日,方应物入宫,来到文华殿,恰好天子正与侍臣议事。话说按照正常状况,在政治中,天子身边最近的人不是司礼监太监就是阁臣。对内监亲近的,就是召集司礼监太监议事,对文臣亲近的,就召集阁臣议事。
但是当今正处于特殊时期,没什么登基准备的天子对司礼监和阁臣都不够信任,所以议事时只习惯性地召集旧日东宫属官,形成了这一阶段的中枢决策核心。从政治上来说,内阁和司礼监在这段时间里,其实都变成了只管上传下达和处理琐碎事务的衙门。
方应物文华殿拜见天子后,便听天子说:“有人密疏弹劾你勾结汪直,交通内外图谋不轨,你作何解?”
方应物暗暗想道,这就是前天当众与汪直的后遗症了,也算在意料之中,没有人弹劾才叫奇怪。不过天子既然明说了是密疏,那肯定不会将人名泄露出来,就别想知道谁弹劾自己。
早有准备的方应物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大概只是个别人风闻言事,本不足为凭,愿陛下明察,不值得为这等小事分心费神!臣亦相信众口悠悠,清者自清,自然会还给臣一个清白。”
第七百八十九章 挖坑与跳坑
不得不说,方应物的口气很微妙,听在自己人和中立者耳朵里没什么感觉;但若听在对头们的耳朵里,就觉得实在是太欠扁了。
什么叫只是个别人风闻言事?什么叫自会还他清白?充满了令人厌恶的自大,以及对弹劾的不屑情绪,还有那种呼之欲出的得意洋洋。
说起来有点夸张,其实情确也如此。方应物的对头们天然是站在弹劾者角度上的,代入了弹劾者心理,听方应物这几句话自然便是上述这种感觉了,就好像听到了嘲讽自己一样。
方应物说完之后,没去管天子什么脸色,却偷偷瞥向徐溥刘健谢迁程敏政等人。他心里猜测,弹劾自己的密疏只怕与这伙人脱不了干系罢?现在自己顺手挖了一个坑,会不会有人跳呢?
此时方应物的对头们也纠结不已,文臣与太监内外勾结这种事,是可以做做文章的,炒作起来后也有不小的杀伤力。但他们看不出来,方应物到底是得意忘形,不经意露出破绽;还是有意为之,故意卖了个破绽?
若是前者,逡巡不前就错失机会了,甚为可惜,那可是方应物!若是后者,贸然行事就怕又要上当了,那可是方应物!想来想去,众人不约而同选择了保守策略,或者叫避敌锋芒。宁可无功不能有过。
方应物等了片刻,见没人跳出来攻讦自己,颇有遗憾,不禁连连感慨。这年头都学精了,诱人跳坑也越来越难。最后忍不住又对天子奏道:“任由别人风言风语,臣问心无愧,不然殿中诸君早就有所匡正了,何至于一言不发!”
方应物的潜台词大概就是,诸君若不出来唱对台戏,那就是默认他无辜了。
这是变相的激将计!于是方应物的对头们又是一阵腻歪,再怎么说,方应物也是惹上了勾结内监嫌疑的,各种传说也早有耳闻只是不能确定。
大家没实证装糊涂也就罢了,但方应物如此睁眼说瞎话地否认,真的好么?刚才这话简直就是逼着别人不得不出来,他真当自己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睁眼说瞎话谁不会?
总而言之,此时别人要么默认方应物是无辜的,要么站出来反驳他,当然方应物的对头们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不过徐学士没出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