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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兴许还能看我一眼……”
“听清楚了。”扬声器里方孟敖的声音激昂起来,“现在不只是救你,是救我们!徐铁英为了那本黑账,先是抓了你,现在又跑到北平分行抓我姑爹,说你和我姑爹都是共产党。听明白了吗?”
“我是共产党,谢襄理也是共产党,放他娘的狗屁!”马汉山立刻激动起来,“他徐铁英为了20%股份杀了一个崔中石,先说是共产党,后又说不是共产党。他怎么不说宋子文和孔祥熙也是共产党?明白了,方大队,有什么话你只管问,我们哥儿俩正好用美国这套先进通讯设备向全世界发布消息,明天《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给他娘的报个头条!”
李宇清顿时紧张起来,俯下身去:“老马,注意党国形象!”
马汉山转望向他:“怕我说,我现在就走。”
方孟敖的声音又传来了:“马局长,下面不是我问你,要请你问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都在我飞机上……”
马汉山立刻猜到了:“是不是那本黑账上的人?”
扬声器里方孟敖的声音:“是账册上排名前八个人。有一份表格叫他们填,他们说他们公司都是在上海注册的,北平、天津没有权力叫他们申报财产。我已经把飞机上的扩声器打开了,请马局长问问,我们有没有权力叫他们申报财产。”
“好!”马汉山声调高昂,“方大队,我来问,问完后还有不愿意填表的,直接从飞机上扔下去,看谁敢给他们收尸!”
扬声器里方孟敖的声音:“他们都在听,马局长请问。”
马汉山:“你们这八家混账王八蛋公司!老子问你们,今年4月民食调配委员会成立,北平、天津几百万人的配给粮食和民生物资都是谁在经手?民调会的钱都拨给你们了,粮食呢,物资呢,你们都供应了吗?上海注册,北平黑钱,中央银行走账,打着民生的旗号发饿死百姓的财,弄得民调会发不出粮,逼得学生造反,南京派来的调查组查不动你们,让老子背黑锅,无非是你们将51%的股份挂靠在了上海那几家牛皮公司!今天总统宣布币制改革了,所有的钱都要归国库,你们还拿上海说事!蒋经国局长就在上海,方大队,不要跟他们说那么多,直接把他们开到上海去,交给经国局长亲自审问,那51%到底是他们的私产,还是上海那几家牛皮公司的股份!”
一阵吼问,马汉山的嗓子冒烟了,举着戴手铐的手,向李宇清伸去。
李宇清正暗带赞赏地望着马汉山,见状转头,低声说道:“水!”
值班指挥立刻端着一搪瓷杯递过去了。
马汉山悠悠地竟喝完了一搪瓷杯水。
扬声器里方孟敖的声音传来了:“51%的资产八个人都填了,是他们的私产。马局长,还有没有该问的?”
“明白!”扬声器里方孟敖这一声答得十分干脆。
北平分行金库值班室的电话在办公桌上尖厉地响了。
被一副手铐铐着,两个人这么久一动不动,就在等这个电话。
徐铁英:“电话也不敢接了?”
谢培东:“电话就在你手边。”
徐铁英慢慢拿起了话筒:“北平分行金库,有话请说。”
“谁叫你到金库里去的!”话筒里竟是叶秀峰的斥责声。
徐铁英依然不露声色:“是,局长,讯问谢培东是陈部长的手谕,央行俞总裁也批了字……”
“陈部长叫你去金库了吗?”叶秀峰电话里的声音透着恼怒,“方孟敖突然驾机起飞你知不知道?那个马汉山在机场控制塔公然呼叫几家乱七八糟的公司,说党通局要侵占侯俊堂在平津的20%股份你知不知道?币制改革第一天,一个马汉山押不来,反而跑到北平分行的金库去,授人以柄!现在,方步亭去了西山监狱自请坐牢,何其沧也闹着要来南京坐牢,弄得总统在南京召开紧急会议你知不知道?”
押马汉山去南京,到金库突审谢培东,中央党部两面作战的策划不能说不周密,唯独没想到的是方孟敖驾机升空后居然能通过控制塔跟马汉山对话,而且公开捅出了侯俊堂20%股份的事。徐铁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败在共产党的手里,还是败在党国内部。
沉默也就一瞬间,徐铁英觉得这一仗无论如何也应该挽回:“局长,币制改革是总统颁布的国策,第一天便出现共产党在北平操纵破坏,您和陈部长应该在会上向总统痛陈利害……”
“痛陈什么利害?”叶秀峰电话里断然打断了徐铁英的话,“想听听总统是怎么痛陈利害的吗?”
“请局长传达……”徐铁英闭上了眼睛。
叶秀峰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既像他的江苏官话又像是浙江奉化的国话:“‘党通局不管党,到处管财,把手伸到预备干部局还不够,还伸到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去了,中华民国这个总统干脆让你叶秀峰来当好了……’这就是总统刚才对我的痛陈!你徐铁英在北平拉的好屎,这么大一张屁股我来揩还不够,还要陈部长去揩吗?”
徐铁英闭着眼,也闭住了气,但觉一阵气浪从脸上身上扑了过去,调匀了呼吸:“知道了。局长,党产不能保,共党不能抓,我请求辞职……”
“辞职也得揩了屁股再辞!”电话里叶秀峰的声音透出了杀气,“第一,我们在那八家公司没有任何股份;第二,紧急会议决定,方孟敖违犯《陆海空军刑法》,着交北平警备司令部立即逮捕!”
那边挂了。
徐铁英话筒还在手里,金库的电铃便震耳地响了起来!
徐铁英慢慢望向了谢培东。
谢培东的眼中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电话一个字也没听见,电铃如此震耳地响着,仿佛也没听见。
等到电铃声停,徐铁英嘴角挤出一丝笑:“谢襄理,你赢了,调查停止。想知道为什么吗?”
谢培东慢慢站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有跟谁争过输赢,也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停止调查。”
徐铁英:“有人替你顶罪了,这个人你总想知道吧?”
谢培东望向了他。
徐铁英:“方孟敖触犯《陆海空军刑法》,擅自驾机起飞,要挟党国。这一次特种刑事法庭开庭,我就不能为他辩护了。”
谢培东心内震惊,却轻轻问道:“再送你十万美元,你愿意辩护吗?”
徐铁英心中的恼怒可知,却依然笑着:“共产党真有钱啊。毛泽东、周恩来住窑洞穿布衣,手一挥,既能够将我们中央银行的钱汇到香港送给那些民主人士,又能够拿我们中央银行的钱送给我们党国各个部门,我说什么好呢?不过现在行情变了,这一次要想救方孟敖可得一百万美元,你们有吗?”
谢培东:“徐主任不是那么贪婪的人吧。一卷录音带在法庭还了侯俊堂十万美元,要了他的命。你就不担心我这个保险柜里也有一台录音机吗?”
“谢培东!”徐铁英终于恼羞成怒了,“党通局的前身你知道,我们中统整个系统都盯上你了!下半辈子我也不想干别的了,就等着当两次公诉人,这一次在特种刑事法庭审方孟敖,下一次在特种刑事法庭审你。周恩来就是搬来一座金山也救不了你们!”
谢培东:“周恩来有没有金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谢培东的命没有那么值钱。我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一切。几天前被你们抓后说是去了解放区,刚才,你又说她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中华民国如果还真有法庭,真有法律,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找你讨还女儿。徐铁英,希望你应诉。”
徐铁英倏地掏出了枪。
电铃恰又尖厉地响了。
徐铁英手中的枪也响了!
——分贝超出了极限,人的听力便会短时间出现失聪,声音消失了。
沉寂中,徐铁英望着谢培东,谢培东望着徐铁英。
沉寂中,从中间击断的手铐!
沉寂中,谢培东的背影出了值班室,走向了铁门。
沉寂中,徐铁英把枪插回了枪套,走出了值班室。
南苑机场控制塔里也是一片沉寂,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玻璃窗外的跑道。
C46终于降落了,后尾舱门刚完全打开,那辆中吉普便飞快地开了出来。
李宇清看见了开车的方孟敖,看见了坐在吉普车内的那八个商家和两个飞行员,看见了列队跑出来的十八个飞行员。
李宇清:“拨空军司令部电话。”
值班指挥:“是。”立刻拿起话筒快速拨号。
李宇清看见方孟敖和他的飞行员在跑道上整齐地列成了两排,这是在等自己。
“李副官长!”值班指挥的声音好生异样!
李宇清转过了头。
值班指挥捂紧了话筒,两眼圆睁望着李宇清。
李宇清快步走了过去,目询着那个值班指挥。
值班指挥满脸惊恐,失了声,双手将话筒递给李宇清,立刻避开了,笔直地站在一边。
“李宇清吗?”
话筒里浙江奉化的口音使李宇清猛醒了,双腿一碰:“报告校长,是我!”
“我不是你的校长,黄埔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学生!”
李宇清脸色大变!
“是李副总统叫你去的南苑机场,还是你自己去的南苑机场?”
毕竟是黄埔二期,李宇清镇定后朗声答道:“报告总统,是我自己。”
沉默,那边的声音:“说理由。”
李宇清:“是,总统。属下接到燕大何副校长的电话,才知道方孟敖飞行大队突然驾机升空,而且屏蔽了与地面的联系。兹事体大,我是总统派到北平的,必须赶到机场,让飞机降落。现在飞机已安全降落,方大队就在跑道上待命。”
“飞机是降落了,党国的脸也都丢了。谁叫你让马汉山进控制塔的?”
李宇清不再辩解:“是属下失职,愿意接受总统处分。”
应答得体,检讨及时,那边的声音和缓些了:“你的处分以后再说。方孟敖违犯《陆海空军刑法》,行辕留守处怎么处置?”
李宇清沉默了,可不能沉默太久:“报告总统,方孟敖飞行大队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编制,方孟敖本人是经国局长委任的……”
“不要拿蒋经国说事!”那边的声音立刻又严厉了,“我现在问你们行辕留守处怎么处置。”
李宇清:“行辕留守处一切听总统的命令。”
“立刻逮捕,移交北平警备司令部!”
南苑机场跑道上,咔的一声,方孟敖的手被铐上了。
李宇清铐了方孟敖,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回转身:“押马汉山过来。”
跑道上,方大队二十个飞行员列成两排沉重地站在那里。
跑道外,宪兵排列成三行站在他们对面。
单副局长还是没有躲过这趟倒霉差事,带着几个宪兵小心翼翼地簇拥着马汉山过来了。
方孟敖笑了。
马汉山也笑了,加快了步子向方孟敖走去。
那个单副局长尽职,带着几个宪兵紧跟着也加快了步子。
李宇清恰好站在那里,让过了马汉山,却瞪住了那个单副局长。
单副局长急忙刹住脚步,慌忙敬礼:“报告李副官长!卑职奉命押送马汉山,请李副官长指示!”
李宇清:“在这里等着。”
单副局长茫然了一下,接着便深刻领悟了:“是!”不但没有再跟过去,目光也望向了别处。
那二十个飞行员还有那一个排的宪兵此刻也如此默契,都眼望着前方,没有一个人望向方孟敖和马汉山这边。
马汉山望着方孟敖。
方孟敖也望着马汉山。
方孟敖的手伸过来了。
马汉山其实早看见了他的手铐,这时有意不看他的手,说道:“方大队,你是个干净的人,手就不要握了。”
方孟敖望着他那三七开笔直一条缝的头和那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笑道:“你今天比我干净。”手掌固执地伸在那里。
马汉山将手慢慢伸了过去。
方孟敖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儿子的事已经办了,在南京荣军医院戒毒。到时候有人安排他来看你。”
马汉山被方孟敖握着,轻声一叹:“谢字我就不说了。我生的这个儿子是来讨债的,他也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他,见面的事就不要安排了。”
方孟敖的笑容凝住了。
马汉山:“方大队千万不要误解,你们是好父子,我们不是。我这一辈子坏事干不好,好事干不来,到南京枪一响,都过去了。最后一件事,与好坏无关,还要请方大队长帮我去完成。”
方孟敖侧耳听着。
马汉山:“崔副主任西山的墓方大队长去过没有?”
方孟敖:“去过。”
“去过就好。”马汉山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从崔副主任的墓往上走五十步,有一座无主的老坟,只有半截碑,上面刻着‘康熙三十七年立’,下面埋了几十根金条,是我全部的家底。币制改革撑不了两个月,国民政府不会再管老百姓的死活。请方大队长转告崔夫人,到时候取出来,养两个孩子应该够了……”
方孟敖倏地望向马汉山。
马汉山已经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