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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给他系上勋章后贺宝刀又后退了两大步,端详着许平胸前的卓越勋章开怀大笑起来,又向着许平身后的东森营士兵挥动双手:“为你们今天的胜利欢呼吧,为勇敢的许平把总欢呼吧。”
第三章:新军(14)
“新军威武!”
“许把总威武!”
不少人满脸通红再也喊不出声,但他们一边咳嗽还一边向前挥动着手臂,把手里的兵器在空中舞动。
等到这群士兵渐渐恢复安静以后,贺宝刀对许平道:“许把总,本来你的这种出色表现应该通报全军的,但是由于你的胡作非为,所以不可能进行通报了,不然简直就是在鼓励触犯条例。而且——”
随着这声“而且”,贺宝刀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有功则赏,有罪当罚,本将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但是不做惩罚是不可能的。”
“卑职——”许平好不容易恢复说话的能力,大声叫道:“卑职明白!请大人责罚。”
“嗯,明白就好。”贺宝刀点点头,又转过身去问金神通:“你刚才的那个主意是什么来着?”
从始至终金神通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他听到贺宝刀的问话后微笑道:“让许把总写悔过书,把悔过书通报全军,并且具结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嗯,对。”贺宝刀转回身来,威严地问道:“许平你听清楚了吗?”
“遵命,大人。”许平响亮地回答道。
“悔过书要认真写,每一个细节,包括全部的战斗细节,”金神通在远处继续说道:“比如‘我许平是如何冒充将军,如何判断战场形势,在何种情况下下令反击,最终打退叛军进攻’之样的细节。”
“许平你听明白了么?”贺宝刀又一次威严地问道:“这是要通报全军的悔过书,必须要认真地写、仔细地写,要深刻,要触及灵魂(贺宝刀从黄石那里学来的词),否则本将这里就通不过。”
说完以后贺宝刀再也绷不住脸,像孩子那样哈哈大笑起来。
……
崇祯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新军所属东森营两千余官兵,与意图绕到明军侧翼的叛军偏师肖白狼、陈元龙两部共计八千余人在德州附近激烈交战。酣战至黄昏时,新军直卫赶到战场,新军完全击溃叛军肖白狼所部,歼灭近五千叛军。下午离开战场直奔吴桥企图包抄新军侧后的叛军陈元龙部,在听说新军救火营收复德州后,连夜南遁,利用夜色摆脱了新军的追击,逃脱了被歼灭的命运。
……
“听说朝廷已经决定,暂时不让我们新军南下了?”
二月六日中午,在京师郊外的新军教导队训练营里,正在等待开饭的江一舟闲聊起朝廷有关新军的决策。他和他的义兄余深河,以及林光义等一批人都位列许平的保举名单上,这些立功将士被选拔入教导队接受军官训练。
“是啊。”曹云立刻回答道:“侯爷不同意,皇上当然还是听侯爷的。”
德州之战,许平虽然擅自任免一大批军官、士官,但是战胜之后,新军也默认了这些人的军职。那么把总首先必须进行基础战术培训,而立功的果长们根据条例也理应得到提升的机会。现在许平已经俨然是这批人的领袖,每次吃饭都会被众人围坐在中间。教导队大营和新军其他各营一样,最关心朝廷关于新军的决策,一说到这个问题,大家马上各抒己见。
除去在山东作乱的季退思叛军外,年前李自成和绰号“曹操”的罗汝才在河南合营,屡败地方上和前去围剿的官兵。
林光义说:“插汗有铁骑数十万,我们新军留在京师,肯定是为了防备插汗入寇。”
对于林丹汗的坐大,很多朝臣都抱怨黄石负有最大的责任,昔日林丹汗与漠南朵颜各部关系恶劣,与顺义王不合,察哈尔东面的科尔沁蒙古与后金结成同盟,更是与林丹汗势不两立。加上草原不出盐铁,林丹汗当时虽然号称控弦四十万,可其实不过仰大明鼻息而已。崇祯三年以后,林丹汗用了不到两年就统一了漠南、漠北蒙古,后来还接受了辽东后金的举国降伏,派遣原来的后金二贝勒、现在林丹汗的妹夫阿敏征服了朝鲜。眼下林丹汗疆域万里、后顾无忧,盐铁也通过辽东的产出、还有在朝鲜的妹夫的进贡而得以自给自足。
第三章:新军(15)
虽然朝廷急欲新军出动平叛,但镇东侯却坚持要更多的训练时间,天子最终同意再给镇东侯几个月的时间。
教导队每日早操、午饭完毕后,下午可以请假离营。许平今天又换上布衣,离开大营走入京城。回到京师后,许平就设法打探到赵敬之的府邸,这几日来他一直乔装成路人,不引人注意地在赵府周围打转。
望着赵府的院墙,许平轻声诉说道:“赵小娘子,当日亲眼见到令尊倒下时,在下一时间已是万念俱灰,因为在下无法对赵小娘子交代,在下没能保护好令尊,竟让他命丧于贼人之手。
明知冒名顶替犯的是杀头之罪,但我仍不避斧钺一意孤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对赵小娘子您说道:‘令尊的遗志,在下不才,侥幸替他完成了’。
事后才明白,军法森严更在我的想像之上。若无金将军全力拯救,我早已是阴间一鬼。时至今日,回想当时的凶险,仍是不寒而栗。”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院墙,许平缓缓摇头,只感到悲从中来:“今日所得所获,远超所求所想。只是在下踏破铁鞋……踏破铁鞋也无处觅得芳踪。”
好像老天爷听到了许平的话一样,就在这时,一顶软轿停在赵府的大门口。许平远远望去,跟在轿子旁边的那个素服丫鬟好似就是秋月。接着他又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迈出软轿。许平定睛看去,那女子不是赵小姐又是何人?
“赵小娘子!”眼看赵小姐就要拾阶进门,许平一腔热血涌入胸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远远就是一声大叫。
这声大喊让赵府门口的人都愣住了,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向许平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许平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赵府门口。对面人都紧紧盯着他,这警惕的目光让许平不由得收住脚步,他嘴张开又闭上,最后向前抱拳鞠躬道:“赵小娘子,请节哀。”
轿夫、门房看见一个陌生人冲上来说这种话,无不大为惊异地发出一声“咦?”
赵小姐也楞在当场,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回身对周围的下人们说道:“这位是许公子,没有事的,你们散开吧。”
轿夫和门房们都仔细地打量许平,不过还是同时应是,向后退开。只有秋月站在赵小姐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被街上的冷风一吹,许平发烧的脑袋开始降温,满脸通红地又是一个长揖:“赵小娘子,在下冒昧了,还望恕罪则个。”
看到眼前这仙子般的少女,许平顿时又是心头撞鹿,他不敢多看把眼睛微微垂下,把视线定在对面人放在腰间的那双小手上。
这双手正叉在一起不安地绞动着,许平只听赵小姐飞快地说道:“许公子的大功小女子都听说了,小女子深感钦佩,公子果然并非池中之物。”
“赵小娘子过奖了,在下不过只有些弹琴卖艺的本事,毫无过人之处,这次……”
许平正要说:“这次仰仗令尊提拔,又经令尊指点……”
但是赵小姐却根本没有多说的打算,她匆匆打断许平:“此地不是谈话之地,小女子失陪了,请许公子海涵。”
说完赵小姐向许平欠身一礼,匆匆踏上台阶,秋月紧随身后,门房已经给她们打开侧门,两个人快步迈过门槛,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许平孤零零地站在赵府门前,台阶上的几个门房都瞪大眼睛看着许平,路上的行人也都对他侧目而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许平叹口气就要离开,这时大门忽然又“呀”的一声打开,秋月捧着一张纸条出来:“许公子,我家小姐有言相赠。”
许平接过那张纸,秋月不等他说话,就又急急忙忙地转身进门去了。许平也不敢多看,急忙溜走。一口气跑出好远,找到个小酒家坐下来,他才小心地打开那张珍贵的纸。看起来是赵小姐在门房里拿笔墨草草写就的,上面的字虽然不大,但笔迹却是潇洒有力:
“曝腮之鳞,不念杯杓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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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演练(1)
曝腮的意思是指鱼在旱地上被太阳把腮都晒干了,一般用来指代人处于困境之中,但在此处却是不同。相传鲤鱼跃过龙门就可以脱胎换骨由鱼成龙,为此无数的鲤鱼都一往无前地去跳。但能跳过去的百中无一,以致龙门两侧的旱地上到处是腮干鳞裂的鱼儿们。纸上前一句话说的意思是:那些跳不过龙门的鲤鱼,虽然倒在旱地上被太阳暴晒,但是它们心中想的并不是取得一杯水解渴,而仍然满怀着激流勇进的豪情,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而下一句的意思是:翱翔在九天云霄之上的大鹏,是绝不会看一眼鸟笼中的食粮的。
许平轻轻抚摸着眼前的字迹,上面既称赞了许平的才具,也委婉地批评着他刚才说出口的自轻自贱的话语。抱着对联怔怔地呆坐良久,许平收敛心神又沉思起来,终于拿定主意返身回营。
转天下早操后,许平草草吃过午饭就赶去直卫军营,求见直卫指挥佥事金神通。
直卫士兵看过许平的腰牌后,露出钦佩之色:“原来是许教官,久仰大名。金大人骑马去了,请许教官稍等,卑职这就派人去通知金大人。”
直卫士兵一边去通知金神通,一边把许平领入营中,让他在金神通的账外等候。帐前的直卫听说是刚刚通报全军的许平,也赞叹道:“许教官真是好胆色,好气概。”
没有等待多久,许平就见金神通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他身披大红的斗篷,头上仍带着直卫那顶高竖着红羽的银盔,脖子上系着一方红巾,铠甲下也是鲜红的军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烈火。
这团烈火靠近后,不等许平开口就首先笑道:“许教官今日怎么有兴,来拜访本将了?”
不待许平回答,金神通又大声说道:“许教官来得正好,本将正在骑马,许教官当和本将并驾齐驱。”
营中不许纵马,金神通拉着许平走到营后马场,挑了一匹给他,上马后两人直奔营外。贺宝刀的通报批评给许平带来的全是好处,他知道这事是金神通有意相助,出营之后便向金神通道谢,金神通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许教官自己拼命换来的,与本将又有何干?许教官在教导队都教些什么,可否习惯?”
许平略带愧色地说道:“金将军这么说可真是取笑卑职了,实际卑职也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给学员的,只是领着他们熟悉军规条例罢了。”
第一次进入教导队被培训的人都是学员,教官教给他们各种最基本的条例,并对他们进行基础的搏击、剑术、马术训练。而第二次进入教导队的人则会被授予教官资格,他们除了继续接受资深教官的训练外,还要负责训练第一次进入教导队的学员。
根据新军条例,第一次接受训练的学员,以能胜任把总或副把总这种最低级军官职务为毕业标准。而那些被召回教导队进行第二次训练的人选,都是在工作上表现出色的原低级军官,他们是按照能胜任千总或是副千总的标准来培养的。
不过许平是个例外,他本是工兵军官,而这次立功却不是在他自己的工兵岗位上。此番教导队也无意把许平继续培养成工兵千总,所以就让他带领步兵和骑兵学员。没有接受过步兵、骑兵训练的许平本来就对此知之甚少,所以他只能一边向资深教官求教,一边再现趸现卖地传授给他手下的学员。
许平说出了自己的苦恼。金神通听说许平同时带着步兵和骑兵学员后哈哈大笑起来,俯在马背上向许平拱手道:“恭喜许教官了,或许下次在战场上见面时,许教官已经是营参谋官了。”
第四章:演练(2)
金神通一边骑马,一边对许平侃侃而谈:“让教官在教导队带兵,并非只是为了让教官把学员带出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让新任教官体会带兵的难处,了解带兵的要点,并知道如何去指挥低级军官,这样将来在战场上才能胜任啊。许教官为何不给学员仔细讲讲德州之战的心得,本将以为许教官在德州之战中的表现,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许平失笑道:“金将军却是取笑了。”
“以本将预料,教导队必然已经在编写德州之战的教材,准备用以讲授给学员听。”
许平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接着许平就把德州之战前,自己和李无颜、廖可宗关于阵地部署的争论完完整整地告诉金神通,最后还黯然地说道:“若是卑职当时听取李、廖两位千总的意见,我军定然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不料金神通听完之后郑重地说道:“许教官错了,幸好许教官为人忠厚,将此想法说与本将听,不然日后定然会吃大亏。”
“还请金将军赐教。”
“孙子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