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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里立刻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切与善金局丝丝相连的线索都被狄公控制起来。只见长刀如雪,马蹄翻飞,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左右卫骑兵纵马奔出上东门。又见守卫厚载门的禁军设置路障,堵住城门,分队盘查出城的行旅客商。洛州刺史府下衙役与南衙禁军则挨门挨户搜查突厥奸细。
已是深夜,狄公在堂中缓缓踱步,静静地思考着这所有的线头怎么才能接上。门被轻轻推开了,狄公停住脚步转身见是元芳,问道:“元芳,怎么样?”
李元芳答道:“左右卫骑兵已奉谕出城追查。”狄公点了点头。元芳道:“大人,刚刚您在想什么?”
狄公道:“我在想,近日围绕着金银这两字连发的几桩大案之间有没有联系。”元芳问道:“大人说的联系是指什么?”
狄公道:“先是善金局马车案,紧跟着便是银匠失踪、善金局被劫,这几案之间虽然看似相互独立,并无关联,实则却紧紧地围绕着金银这个核心。善金局是金银器制作之所;失踪的银匠则是善于制作金银器的巧手工匠;而昨日发生在善金局中的劫案,则更是直接,制器用的一百多万两金银干脆被歹人全部抢走。我隐隐感觉到,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将银匠失踪案与善金局劫案紧密地且顺理成章地联系在一起。”李元芳仍是不解:“什么纽带?”
狄公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两个案子之间有着紧密的作用关系吗?”李元芳益发困惑,道:“作用关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银匠是要靠金银作为生产材料来做活的,而善金局劫案失去的正是金银……”元芳道:“不错。”
狄公道:“假如绑架银匠,与抢劫善金局的是同一伙歹徒,而我们用这条线索将银匠失踪案与善金局劫案串连起来,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一切是早有预 谋的:首先,歹徒们先绑架了洛阳城中的二十多名银匠。而后,在内奸的安排下抢劫善金局,得到大量金银。得手之后,命早已等候的银匠替他们处理那些抢劫得来的金银。”李元芳拍掌道:“对啊,有道理。”
狄公道:“我们刚刚说到几个案件围绕着同一个核心——金银,而在金银这个核心当中还隐藏着另一个核心。”李元芳道:“哦,是什么?”
狄公道:“善金局马车案与谁有关?”元芳道:“铁勒。”“银匠失踪案呢?”“还是铁勒。”
狄公又问道:“铁勒又与谁有关呢?”元芳沉吟片刻,猛地抬起头:“沙尔汗!”
“不错。铁勒是善金局的属下官吏,当然与沙尔汗有关。你还忽略了一个与这两案有重大关联的核心人物——北山。”元芳道:“不错,是卑职粗疏。”
狄公道:“你没有发现吗,北山的所有行为也是围绕着善金局进行的。这可真说得上是无独有偶啊,而与善金局有关,便是与沙尔汗有关,你认为呢?”元芳道:“这是当然,沙尔汗乃善金局之主。”
狄公道:“而昨夜发生的善金局劫案,虽与铁勒无关,却恰恰又与沙尔汗有关……总此,你可以发现,这几案当中贯穿着一条隐秘的线索,那就是沙尔汗。所有人,所有事,都与其有着密切的关联。”元芳倒吸一口凉气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狄公摇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将几宗大案的核心摆放出来加以分析,得出了刚刚的结论。”元芳缓缓点了点头。
狄公道:“昨日我们突访沙尔汗府,他似乎显得有些局促,当时,他说自己正在房中收拾行装……还有在他带你如厕的时候,我发现他坐过的地方有块红色的粘土,你想一想,一个在房中收拾行装的人,脚下怎么会粘上泥土?”李元芳点了点头道。“刚刚你进来之前,我突然想到昨日一探沙府后,你对我说起的几句话……”
元芳忆起当时的情形:“我当时跟您说,那个矮子走进后堂,里面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在等他,矮子说‘办妥了吗?’管家说‘还差几个,但天黑前就能完工。刚刚老爷来看过了’。矮子说‘抓紧点儿,今夜就要开工’。”
狄公道:“当时我问道那个矮子说的是‘开工’吗?你答是的,那个矮子和管家是这样说的吧?”元芳道:“正是。”
狄公道:“那位管家说‘……老爷刚刚来看过了’,我想,他所说的老爷,指的便是沙尔汗。”元芳道:“卑职也是这样想。”
狄公道:“沙尔汗一定是去视察了位于沙府某处的‘工地’,因此,脚上才会粘着红色胶泥。”李元芳深吸一口气道:“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
狄公从桌案上拿起在沙尔汗脚下捡到的红泥块,寻思道:“那么,他们究竟要在府中开什么工?后堂中堆积的大量的木炭和红土是做什么用的?我刚刚让狄福去请工部郎中许方庆大人……”
话音未落,堂门一响,狄福快步走了进来:“老爷,工部郎中许方庆大人现在堂外等候。”
狄公与元芳对视一眼道:“来了。快请。”狄福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引着一位身穿绿袍的官员走进门来。官员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参见国老、大将军。”
狄公赶忙将他扶起:“许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许方庆站起身道:“国老,传卑职过府有何训教?”
狄公将手中的红泥块儿递过去道:“许大人方家法眼,请看一看,这种红泥的出处和用处。”
许方庆赶忙道:“不敢。”说着,伸手接过红泥仔细看了看道:“回国老,此土名为红胶泥,出产在洛阳附近的河南县,因其粘和力强。所以,专门用来搭砌冶炼金属所用的炉膛。”
狄公双眉一扬:“哦。那么,搭砌融银炉,是不是也要用这种胶泥呢?”许方庆道:“正是。不管是善金局,还是民间的金银器制作作坊使用的大小融炉,都是灰砖混合这种红胶泥搭砌而成。”
狄公脸上露出了微笑道:“非常好。有劳许大人。”许方庆施礼道:“卑职告辞。”狄公冲许方庆一拱手道:“狄福,替我送客!”狄福将许方庆送出门去。
李元芳兴奋地道:“大人,我真是服了!您说得丝毫不差,红胶泥是搭砌融银炉的,几万斤木炭是烧火之用。如果能够在沙府找到失踪的银匠,那就完全可以证明,善金局劫案的幕后主使,就是沙尔汗!”
狄公沉吟片刻道:“元芳,我们再访沙尔汗府!”
沙府中高搭灵棚,阖府举丧。往来吊唁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沙尔汗的夫人钟氏薄施脂粉,一身缟素,虽然乌云微乱,满面含悲,仍难掩其绝色天姿。她站在棺椁灵位旁,向祭拜之人回礼。
脚步声响,一名管家飞奔而来,在她耳旁低语几句,钟氏吃了一惊,轻声道:“赶快迎接!”说着,疾步向灵棚外而来。
狄仁杰在李元芳的陪同下站在灵棚外。钟氏快步走来,袅袅娜娜地行下礼去道:“妾身不知国老、大将军驾到,未及远迎,望乞恕罪!”狄公赶忙道:“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钟氏站起身来。
狄公道:“沙大人一代巨匠,英年早逝,实是令人扼腕。请夫人节哀顺变。”钟氏低泣两声道:“谢国老抚慰。”
狄公对元芳道:“元芳啊,我们去给沙大人上柱香吧。”元芳点了点头。二人在钟氏的引领下走进灵棚。狄公、元芳在沙尔汗的灵位前上了三炷香。
狄公对钟氏道:“夫人,请借一步说话。”钟氏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对狄公道:“国老,请到二堂。”
狄公点了点头,冲李元芳使了个眼色道:“元芳,你在府门前等我。”元芳会意。钟氏引着狄公向二堂走去。
后园中一片寂静,五辆样式古怪的马车仍旧在后堂前一字排开。车身已经全部完工,从外面看就像是个铸造铁器用的模子。后堂顶上人影一闪,李元芳身体倒跃,飞快地从屋顶滑了下来,双脚勾住回梁,身体倒挂而下,舔破窗纸向堂内望去。
原来堆积在东墙根下的大批木炭,只剩下了一半;西墙根下的红土也不见了。李元芳身体倒卷落地,将窗纸上的洞撕的大了一些,闪眼向里面望去。堂内空无一人。李元芳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堂内发出阵阵轰鸣。元芳吃了一惊,赶忙凑眼向堂内望去。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后堂的西山墙在轰鸣中缓缓打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一条暗道,矮子率领几名家丁模样的人端着畚箕从暗道中冲了出来。矮子低声催促着:“快,动作快点儿!”家丁们跑到炭堆旁,用畚箕盛满木炭,转身向回跑去。李元芳看到如此情形完全呆住了,想不到沙尔汗府里居然有如此机关。
这厢只听见钟氏一声惊叫道:“善金局大火不是意外!”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一批神秘的袭击者早已暗伏于善金局之内,他们先动手杀死了局内所有官属,劫走制器用的金银,最后,放火将善金局烧成白地。”
钟氏颤声道:“也就是说,我丈夫沙尔汗是,是被人杀死的……”
狄公深吸一口气,未置可否地道:“而今,圣谕下达,此案由本阁负责办理。”钟氏望着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妾身明白了,您是有话要问妾身。”
狄公笑了笑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儿不错。”钟氏道:“请国老放心,妾身一定知无不言。”
狄公点了点头道:“沙尔汗大人的出身是哪里呀?”钟氏道:“国老可知西域三十六国有个大月氏国?”
狄公道:“我知道,月氏国靠近波斯,其国王差斥与我天朝交好。”钟氏道:“国老真是博闻。我丈夫沙尔汗便是月氏人。”
狄公道:“哦,那他又是怎么来到天朝的呢?”
钟氏双眉微蹙缓缓忆起:“听他讲起,二十多年前,月氏国内大乱,刀兵四起,百姓无以寄托。当时他只有十八岁,父母都在变乱中被杀,无奈之下,他背景离乡漂泊在外,从一名大食银匠学艺,因他心灵手巧,很快便干出了名堂,沙尔汗这个名字在西域三十六国盛传开来。后因仰慕天朝文明,他积攒了一些资财来到洛阳。当是时,洛阳城中金银制器之技方兴未艾,他开了一家金银器作坊,制作精致的金银器皿,深受洛阳城中王公贵胄的喜爱,没过多久,他便被召入善金局,两年后,得圣上眷顾擢升为将作大监。”
狄公点了点头道:“是这样。那夫人也是波斯人吗?”钟氏道:“妾身就是洛阳本地人,是我夫到洛阳之后才嫁与他的。”
狄公道:“难怪夫人是汉人的容貌。夫人,你仔细想一想,出事之前,沙大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钟氏望着狄公,似乎不太相信地道:“国老,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狄公双眉一扬道:“看起来,沙大人的确是有些反常之举?”钟氏只点了点头,并未开言。狄公又道,“不 瞒夫人,有迹象表明,发生在善金局的劫案,与沙大人有着某些关联……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因此,本阁才有此一问。”钟氏大感讶异:“国老是说,他,他参与了抢劫案?”
狄公道:“而今,案情正在调查当中。夫人,你说一说,沙大人最近有什么反常之处。”钟氏道:“近几个月来,妾身总觉得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狄公道:“什么不安?”
钟氏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觉得丈夫沙尔汗好像变了一个人。”
狄公双眉一扬道:“哦?”钟氏道:“从前,我二人非常恩爱,可这几个月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下值回来便一头扎进后园之中。”
狄公道:“后园?”
钟氏点了点头:“后园是沙府的禁区,钥匙全部掌握在我丈夫沙尔汗和大总管塔克手中,除了他二人,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去,连我也不行。”
狄公道:“塔克,是不是身高不到五尺的矮个子?”钟氏吃惊地道:“是呀,怎么,大人见过他?”
狄公轻轻咳嗽一声道:“上次过府拜望,偶然见过一面,因此记住了。”
钟氏点点头:“啊,是这样,我说呢。这个塔克就连在府中都是神出鬼没,很少能够看到他。”
狄公暗自惊诧,问道:“夫人,塔克是不是双手残疾呀?”钟氏道:“正是。他是个天生残疾。”
狄公倒吸一口凉气道:“天生残疾?”钟氏答道:“正是。这个塔克是突厥人,从我丈夫沙尔汗在洛阳开店铺时就跟随他。”
狄公倒吸一口凉气道:“也就是说,塔克跟随沙大人已经十多年了?”钟氏道:“正是。”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对不起夫人,打断你了,你继续说沙大人吧。”
钟氏点了点头:“我曾问过丈夫,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愿理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他不高兴,可他却连话都不说,便拂袖而去。”
狄公道:“这可真是怪了。”
钟氏叹道:“谁说不是呀。妾身天天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