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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泰频频点头:“是啊,只可惜此贼心术不正,罔顾圣恩,做些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狄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瑶池中,武则天微笑着冲众臣摆了摆手道:“朕来 考一考众位卿家!”众臣渐渐安静下来。“有哪位爱卿能够猜出,这只黄金大盘是做什么用的?”众臣面面相觑。武则天举起金杯道:“猜中者,朕赏酒一觥!”
一位大臣高声奏道:“是为陛下千秋寿诞所制!”武则天微笑着摇了摇头。大臣们低声议论起来。
人群中,武攸德举手答道:“陛下,盂兰盆节将至,这是捐给法门寺的吧!”武则天笑着摇了摇头。
王孝杰喊道:“陛下,那定是酬劳军功所用!”
武则天笑了,王孝杰兴奋地道:“怎么样,臣猜对了吧!”武则天再一次摇了摇头。
王孝杰失望地对狄公道:“大帅,还是不对。您试试……”
狄公笑了笑:“陛下,这只黄金大盘,是赐与吉利可汗的礼物,臣说的对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武皇。
武则天望着狄公,缓缓竖起了大拇指,狄公笑了。众臣一片赞叹。
王孝杰钦佩地道:“嘿,大帅,您这脑子,真是绝了!”李元芳、曾泰相视而笑。
众臣低声议论着:“真是赐给吉利可汗的!”“这可真说得上是天恩浩荡了!”“可不是,别看突厥位在商路,东接波斯,西近大食,为金银器物集散之地,但我敢说,体量如此巨大,制作如此精良的金银器具,吉利可汗不要说见,就是想都不敢想。”“此物一派天朝气度,足具威严!”
武则天听着群臣的赞赏,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一想到沙尔汗,又立刻闪过一丝阴云。
狄公缓缓走到她身旁,轻轻叫了一声“陛下”。武则天抬起头,望着狄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狄公关切地问道:“陛下又想起了沙尔汗?”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老狐狸,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狄公笑道:“老臣是来领所赐之酒的。”
武则天道:“赐酒!”力士端着一觥酒快步走来。
狄公拿起酒觥道:“陛下,这黄金大盘再重,也重不过陛下追寻和平的诚意。臣替两国百姓,替边关将士,替吉利可汗谢陛下天恩!”说着,他举觥就口,一饮而尽,“陛下是圣明之君,臣之幸,天下之幸,万民之幸!”
武则天点点头:“朕知道,你这番话是肺腑之言。”说毕,她将杯中酒喝净,命力士斟满,而后,走到李元芳、曾泰面前道,“元芳、曾泰,突厥之事就托付给你们了。来,朕再敬你们一杯!”话到杯干。
李元芳、曾泰双膝跪倒叩头谢恩道:“臣蒙陛下信用擢升之恩,敢不用命。请圣上安心,臣等殚精竭虑,务使此行圆满!”力士递上两只巨觥,元芳、曾泰二人接过,一饮而尽。
武则天微微笑了笑,对狄公几人道:“怀英,你们几个随朕走走。”四人躬身领命。
武则天君臣在廊上边走边说着。狄公道:“陛下,我已派张环骑快马赶往突厥的西庭石国,给吉利可汗送信,想不几即可到达。”
武则天点点头道:“很好。元芳啊,使团何时动身?”
李元芳道:“明日辰时。由孝杰率右威卫主力护卫使团至凉州,出关后,再由吉利可汗派卫队护送至石国。”
武则天又问:“贺鲁和乌勒质呢?”
狄公道:“臣已在信中询问吉利可汗此二人如何处置。臣看这样吧,使团安抵凉州后,元芳、曾泰等一等吉利可汗的消息,再作区处。”
武则天道:“如此甚好。此事要妥善处置,绝不可纵虎归山!”
狄公微笑点头道:“陛下派了两位武艺高强的日本遣唐使随行,不是没有用意的吧?”
武则天道:“日本人在朝中无根无基,不会被他人利用。让这二人看守贺鲁和乌勒质岂不是好?”
狄公点了点头:“陛下果然是忖度周详,臣不胜钦佩之至。还有一事……”
武则天回头看了狄公一眼,示意他讲下去。狄公道:“不知陛下想过没有,沙尔汗为何甘冒奇险,袭击善金局,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那一百多万两金银?”
武则天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诘问到:“什么意思?”狄公道:“臣从沙尔汗口中得到了半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洛阳东一百二十里上……臣查过了,洛阳东一百二十里处,乃是小刘庄。可以肯定,这个小刘庄定 与沙尔汗一伙和银马车案有关。”
武则天缓缓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
狄公奏道:“据获救的铁勒叙述,贺鲁与沙尔汗曾对他说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除掉吉利可汗和微臣……”
武则天猛地转过身道:“哦,有这等事?”
狄公点点头道:“正是。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除掉主和的吉利可汗,挑起两国战火。”
武则天咬牙切齿地道:“这些恶贼!”
狄公道:“因此臣以为,善金局劫案只是这个阴谋的开始,要想全盘破解奸谋就必须深入虎穴。”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做?”
狄公果断地道:“乔装改扮,驾驶银马车赶往小刘庄,而后顺藤摸瓜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武则天沉吟良久抬起头道:“准奏!”狄公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道:“谢陛下!”
牢城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天牢,座落在洛阳西南方。这里关押的都是因大逆罪锒铛入狱的臣辅阁僚、亲贵元宿。
伴随着一阵震人心魄的轰鸣声,牢城营的万斤铁闸缓缓升起,静夜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则理惠与义直古麻吕率一队千牛卫飞奔入城。
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回荡在公堂之上,气氛异常紧张。
千牛卫的虎头攒金靴飞快地走着。
管营率合衙僚属飞奔而出,撩袍跪倒在石阶前,合袖平胸高声道:“臣恭候圣谕!”
理惠压低声音道:“圣上密札。”说毕,将密札递过,管营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叩头道:“臣遵旨!”
理惠道:“使团明晨就要出发,请管营大人立刻办理,我们要连夜将人犯押运至右威卫大营!”管营飞快地站起身道:“下官立刻去安排!”
宽阔的走廊中空空荡荡。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前站满了守卫的狱卒。
桌上点着油灯。
突厥太子贺鲁与驭风者首领乌勒质坐在牢中,二人 披枷带锁,遍体鳞伤,神情委顿。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二人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号角一声紧似一声,牢中的犯人们纷纷爬起身来,涌到栅栏旁惊奇地向外望着。
管营率几名掌固快步走进廊中,厉声喝道:“所有狱吏立刻退出牢外!”众狱吏齐声答是,迅速退了出去。
马蹄声响,理惠与义直古麻吕纵马来至天牢。理惠掌中令旗一展,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千牛卫迅速开进牢中,弓上弦,刀出鞘,将四门严密把守起来。
理惠再挥令旗,外面脚步声骤然响起,两队卫士手持丈二宽的大黑布冲进牢中,将各个牢房门全部封闭。
号角声再次响起,一队千牛卫怀抱钢刀鱼贯而入,分列在贺鲁的牢房门前。理惠来到牢门前低声道:“打开牢门!”“咣啷”一声巨响,生铁铸成的牢门打开了,理惠、义直率众卫士一涌而入。
贺鲁坐在榻上,望着众卫士,问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理惠走到近前道:“请你移驾!”贺鲁一愣:“移驾?去哪儿?”
“到了自然知道。”理惠一挥手,一名卫士快步走来,将黑布织成的蒙头罩戴在贺鲁头上。另一名卫士伸出一根套索杆,将前面的套索挂在了贺鲁颈下,左手一收,套索收紧。
理惠点了点头,卫士一拉套索杆,将贺鲁拉了起来,车轮声响,一辆靠背推车推到了面前。几名卫士将贺鲁按坐在车上,手、臂、腿、脚塞进车上预置的铁铐中,咔咔几声锁死。
那边,义直古麻吕指挥另一队卫士对乌勒质如法炮制。
理惠一摆手,卫士们推动两辆靠背车,飞快地向外走去。外面警戒的千牛卫和军卒将车团团包围起来。
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千牛卫已整装待发。牢门前停着一辆特制的囚车,车辕用生铁打成,需用四匹马拉拽,车厢全部用铁板铆成,门开在车尾。两辆靠背车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来到门前。轰隆一声巨响,囚车尾部斜铺下一块铁板,千牛卫推着靠背车顺铁板将二人推上囚车,铁板收起,车门关闭。
铁闸在轰鸣中再一次升起,理惠率一众护卫,押解 着囚车飞马冲出门去。
狄公在房中拿着当年吉利可汗送给他的大汗之戒——“虎头飞鹰”,又陷入凝思。门轻轻的打开,李元芳、曾泰快步走了进来,一见狄公在思考,二人登时放慢了脚步。
狄公转过身,擦了擦眼角道:“元芳,曾泰,行李都打点好了吗?”二人走到近前,元芳道:“都收拾好了。我们来看一看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狄公将手中的戒指递过去:“元芳,将他带在身边。”元芳接过戒指,望着狄公。
狄公神情凝重:“这枚戒指,不仅是我与吉利可汗友情的见证,更是大周与突厥两国和平的见证。元芳,收好它,我想,他会为你带来好运的!”李元芳重重地点了点头。狄公接着嘱咐道:“你二人随我多年,此次是头一遭独立外放。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第一,要保持冷静;第二,要尽量克制,切不可恣意使气,莽撞行事。”元芳、曾泰点了点头:“我们记住了。”
狄公拉住两人的手道:“此去长路漫漫,途多艰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没有我在你们身边,你们要多听、多看、多动脑子。”元芳和曾泰不住点头。
狄公又笑笑道:“好了,你们早些歇息去吧。”元芳眼含热泪道:“大人,您也要多加小心呀。我和曾兄不在,您,您可千万不要孤身犯险呀。”
狄公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们走了,还有如燕,你们就放心去吧。”
两行热泪滚过李元芳和曾泰的面颊,二人双膝跪倒叩下头去。狄公赶忙将他们搀扶起来。
二人转身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狄公不禁老泪纵横。
桌上点着风灯,如燕坐在椅子上发呆,想着与元芳刚刚相聚,这一别又是数月,一滴泪水轻轻滑过如燕的脸颊。门声一响,李元芳走了进来,轻轻叫了声:“如燕……”如燕猛醒过来,一头扑进李元芳怀里轻声抽泣起来。李元芳叹道:“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
如燕抽噎道:“对你不是,可对我……刚刚在一起没几天,又要分开……”李元芳扶起如燕,替她擦去脸 上的泪水:“如燕,我们走了,大人的安全就落到你身上了,你,你可切记要小心再小心呀!”
如燕瞪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是来和人家说几句体己话儿的,谁知道是说这个!”元芳道:“我这不是担心吗,想起铁勒那番话,我就感觉心惊肉跳。如燕,你可千万小心,保护好大人呀。”
如燕道:“好了,你就放心吧。我对你起誓,一定要全力以赴,保护叔父的安全。”元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燕拉着他的胳膊将自己揽在怀里轻声道:“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生龙活虎地回来见我。”
元芳点点头:“我答应。”如燕轻轻地靠在元芳胸前。
上阳宫里,公主武元敏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泪水缓缓滚过面颊。侍婢春红望着她,担心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武元敏轻声道:“明天,就要告别身旁熟悉的一切,到大漠中生活了……春红,我们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武元敏笑了,笑得那么凄惨。春红轻轻啜泣起来。
永福寺坐落在崇德坊内,是座很小的寺院,只有两进。夜已深,寺中静悄悄的。只有正殿还亮着烛火。
藤原静静地坐在蒲团上。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理惠和义直古麻吕快步走来,二人头戴斗笠,身穿日本武士短衫,打着绑腿,显得非常精干。二人躬身道:“藤原大人。”
藤原点了点头,将两个信封递了过去,二人拆开看了一遍,猛地,理惠惊叫道:“大人,这二人可是朝廷的钦犯呀!”
藤原“嘘”了一声,镇定地道:“我为你们传达的都是圣上的旨意。你们必须遵从!”理惠和义直对视一眼,忙道:“是!”
藤原道:“记住,要不留痕迹。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理惠点了点头,轻轻问道:“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藤原点了点头。二人快步走出大殿。
佛像后人影闪动,一个身穿套头黑斗篷的人快步走了出来。藤原起身道:“南山兄,你都听见了吧?” 南山伸手掀开了头戴的风帽。一张狰狞的面孔暴露在青灯之下,正是南平郡王武攸德。他满意地笑道:“非常好,日本武士最可贵的一点就是尊奉主公的命令,而且,从不问为什么。”藤原微笑着点了点头。武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