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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嘲讽道:“不过一个男宠,要脑子有什么用,有身体就够了!”
夏衡浑身猛地一颤,冰冷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两人,刺骨的恨意一闪而逝。但马上,他便低垂下头,哀声道:“求你们别这样,我也是担心姐姐和姐夫啊!”
二公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那千丝万煞网却银光一闪,轰然倒塌,随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遮蔽物消失,迷雾散尽,网后马上便露出夏翎和曲临渊的身形。
风佑和二公主心中一喜,立刻迎上前去,可脚步刚刚踏出,却是双双一怔。
只见夏翎双目红肿,神色忽忧忽喜,忽悦忽悲,鬓发有些散乱,面容憔悴疲惫,仿佛只短短两个时辰便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
而先生更是让人忧心,原本就比旁人苍白许多的容颜,此刻竟如透明了一般,阳光洒落星星点点,再没有了方才的洒脱,反倒如时刻都会融化一般。
二公主迎上前去,双目紧紧凝视着曲临渊,想靠近,却又不敢,双手紧紧揪着裙瓣,低声道:“先生,你没事吧?”
曲临渊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幽静地沉默着,薄薄的唇紧抿着,神色清冷无波,可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却一直在颤抖。
“夏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风佑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夏翎,看着她脸上还没干涸的泪痕,心中的震惊不是一点半点,“你……你哭了?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夏翎回身贪婪地望着那个熟悉的世界,明明离开了三十七年,相隔了三十七年,可是只有它,只有看到它,自己才能找到回家的感觉。
咫尺天涯,进不得,退不甘,所以看着它,想着它,心底才那么痛,那么肝肠寸断。
“我送你回去。”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无动摇,便一如平日的幽淡无波,清朗如月。
同一时刻,本已散去的千丝万煞网重新将二人包围,但这一次却只屏蔽了声音,并未遮挡身形。
夏衡猛地冲前两步,可在碰触到那网丝时,却又生生停住身形,望着结界内相依相靠的两人,神情狰狞而恐怖。
夏翎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千丝万煞网的存在,背脊僵直地慢慢回过身去,眼中迸发出比星辰更耀眼的光芒,然而,只是一瞬,便黯淡下去:“阿修,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为我伤到自己。回家是我的执念,却不是魔咒,我再自私,也决不允许你为此动用回阳诀。”
曲临渊眸光轻轻闪动,犹如萤火星光,带着缱绻的暖意,却偏偏流泻出最凛冽的悲伤。他伸出手将女孩轻轻抱入怀中,一点一点,一分一分,慢慢搂紧。
“我曾答应过你,有什么想要的期盼的,只需说出来,我总会为你完成。”
夏翎将脸埋在他带着药草清香的怀中,哑声道:“可你说,那是骗我的。”
曲临渊双目睁大,深深地凝视着那个陌生的世界,轻轻道:“我这一生总是在完成别人的心愿,父亲的,爷爷的,母亲的,修者的,凡人的……是成百还是上千,我已数不清。他们总是有这样那样刁钻古怪的期盼,有些甚至逆天而行,可我若穷尽心力,终究还是能帮他们完成。路遥总说我生而为神,有求必应,所以才有了医神的称号。”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当不当得为神。可我若完成了千千万万人的心愿,却唯独没有你的……”曲临渊低下头嗅着女子发间清香,眼神清澈而执着,坚毅而悲伤,“我若连你的心愿都无法完成,那么我这一世三百年,就统统白活了!”
夏翎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湿热,胸口仿佛有一只手紧紧的揪住了心脏,痛得她无法喘息,眼泪扑簌簌而下:“阿修,你不欠我什么,不欠我们任何人!你本就没有义务,替我们实现心愿,阿修,你活着难道从不为你自己吗?”
不,我是欠你的,从十年前便已欠了你。
这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几乎吐出去了,可终究不愿,不敢,不忍,不舍。
曲临渊重重收紧手,让那温暖的身躯紧紧贴住自己,仿佛那样就能减轻心脏处传来的痛苦。
这样的痛,无法形容,无法言描,无法忍受,从未品尝,却一瞬刻骨铭心。
不想放手,却必须放手,因为那是我欠你的。不想远离,却必须远离,因为我还没有牵住你双手的能力。
曲临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沙哑和腥甜,凝声道:“夏翎,你听我说,方才我说我不能助你,那是骗你的。因为我的回阳诀还未突破第七层,躯壳依旧是肉体凡胎,寿命有限,一旦跨过这个结界,停滞在我体内的岁月开始流洇,我必然瞬间苍老死去。回阳诀的突破难如登天,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人达到过第六层,而我达到了,却从此停滞不前。”
夏翎一怔,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震惊:“你……你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去……”
曲临渊嘴角牵了牵,似乎是在苦笑,但总归他平日表情甚少,细细看去便依旧是清冷静谧:“我一时心慌无措,所以才骗你说我做不到。事实上,所有的结界均为大小符阵集结而成,只须你肯舍弃夏翎这具躯壳,我定能助你脱离锁魂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夏翎怔怔地看着他,双眼一分分闪亮,犹如映衬着最绚烂的烟火,唇角似勾非勾,笑容浅浅淡淡,但曲临渊却从未见眼前的女子,曾如此刻这般快乐喜悦过。
“阿修,你是说……我可以回去?”夏翎紧紧抓着他双手的袖子,一遍遍确认,“我真的可以回去?!”
曲临渊闭了闭眼,有个声音在心底说:这就足够了,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美丽,哪怕要再等待千年万年,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三年前初入绝灵域的那个夜晚,他亲眼看着女孩将唯一仅剩的水留给他,自己默默咽着干巴巴的炒饭时便在想,不只是医治小白觞,以后她若有其它心愿,自己总会为她完成。
那时,她或许就不会如此孤独,如此委屈,红了眼眶,却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那时,她心愿达成或许就会露出笑容,全身再不会笼罩着如许凄凉绝望的光芒,仿佛生无可恋,无处依归。
千丝万煞网悄然无声的退去,曲临渊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差。
原来,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自己竟会如此轻松愉快,连那刺骨的愧疚和心痛都隐隐淡去,连离别带来的痛苦煎熬都变得微不足道。
原来,自己最想要的,是她留在自己身边,然后每一天每一天都露出这样欢乐的笑容。
“你回去以后,不可以成亲,不可以爱上他人。”曲临渊低头迎视着夏翎熠熠生辉的眸光,轻声又执拗地道,“回阳诀再艰深奥妙,我却不信我奈何不了它。千年时光流转,在你的世界,却不过匆匆十载。”
“夏翎,你等我!”
小佚
2012…1…7 23:16
下次更新:10号,周二
第三十八章 一念之间(下)
“阻隔破碎虚空的结界往往伴随着强大的侵蚀之力,凡人亦或半神之体均无法安然通过,而且结界中的大小符阵如星网密布千重万叠,稍有不慎,便会连元神魂魄也一起被吞没。所以在我破解结界的过程中,绝不能有片刻分神。”
曲临渊缓缓地说着,神色幽静淡然,明明是在严厉叮嘱,语调却依旧冷冷淡淡没有半分起伏:“魂肉剥离的痛苦难以细说,到那时,焚心蚀骨,万蚁钻咬甚或骨肉消融的苦楚你可能要一一体验,但你却不能逃离,不能反抗,只能忍受。否则,一旦符阵排布的顺序被打乱,所有的反噬都会降临到夏翎这具躯壳上,而你却依旧无法逃脱。”
夏翎咬了咬唇,点头道:“阿修,你不用担心,我能忍受得。”
这么多年的孤独寂寞都熬过来了,身不由己的傀儡生涯都能忍受,金纹蟒的巢穴,狰狞的龙族二皇子,炙灼心魂的焚灵水,这一切的一切自己都能挺过来,又何况只是这短短的剧痛。
至少,这样的疼痛背后还有希望,还有期盼,让她知道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信念有期盼,而不是麻木挣扎的傀儡。
曲临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伸出手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置气道:“我要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与你告别,不看着你走!”
“阿修……阿修……”夏翎的声音轻柔如羽毛一般,仿佛想要触碰那人的心田,却最终只是拂过一阵清风,“阿修,我不知道回去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我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与这个世界的人再有交集。可是,能遇见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夏翎有些颤抖地伸出冰凉的双手,终于紧紧回抱这个带给她无限希望与快乐的男子,哑声道:“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但一生两次,无论我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再遇见你,无论我在哪个世界,它都不会变!”
“阿修,回去后,我哪怕等待,也不敢抱着你会来找我的希望。可有一天,你若真的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定会告诉你另一句话。”
曲临渊抿了抿唇,眸光熠熠闪亮,却偏要装作淡然的模样:“什么话那么稀奇?”
夏翎侧过脸,双颊嫣红若霞,眸光盈盈如水,仿佛最娇艳的莲花,承载着晶莹露珠悄悄绽放。
曲临渊心中一跳,忍不住伸手按住她后心,缓缓弯下身,在她温软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呢喃道:“你总是毛毛躁躁,嘴硬心软,数落我头头是道,却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看着,说不定又会卷入到各种事端中。那么多年看不到你,无法教导你守护你……”
曲临渊说到这里,原本已平复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暴躁痛楚,恨恨瞪了那透明结界壁一眼,冷声道:“都是那夏衡花言巧语骗你来到这里,你才会离我而去!”
夏翎满头黑线,有些好笑,胸口又却酸楚难当,离别在前,哪怕回家的喜悦竟也无法让她肆意开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再排斥这个世界,却又怎能忘记那些曾给过她温暖的人们。
夏翎抓过曲临渊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来。
曲临渊的手是那样精致美丽,晶莹如玉,指节修长,掌心纹理犹如无色水墨勾画的线条。
夏翎微曲着手指,在他微凉的掌心一笔一划勾勒描摹,一遍又一遍。
夏洛,夏洛……我的名字,叫做夏洛。千年万年,都不可以忘记;哪怕永远都无法重逢,也不可以忘记。
曲临渊猛地收拢手指,紧握成拳,双目灼灼闪亮的望着她,仿佛自己握紧的就是全世界。
千丝万煞网悄然消失,面色有些苍白却精神奕奕的夏翎走向满脸疑惑的众人。
她走到风佑面前,伸出手紧紧抱住她,温暖的体息传来,不舍和留恋忽然变得那么强烈,再度润湿了她的眼角:“风佑,保重!”
“你……你要走了?”风佑失神地呆立在原地,满脸无措,“夏翎,你要走了吗?”
夏翎收拢双手,与她紧紧,紧紧拥抱,声音沙哑犹若低泣:“风佑,有一天你若离开绝灵域,见到一个叫做金鳞的女子,替我告诉她,我再也不会回去,但我过得很幸福。今生今世,你们都是我的挚交好友!”
风佑呆立半晌,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颤抖,最终还是伸出去,紧紧回报住她,恶狠狠道:“你敢不幸福!”
夏翎松开风佑走向二公主,依旧伸出手,轻轻抱住她:“穆浮香,你骄傲任性,我行我素,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医者。”
“谁要你相信!谁要你管我?!”二公主剧烈挣扎,语音嘶哑又伤心,“任性的明明是你,说走就走,冷血无情,你将我们和先生置于何地!”
夏翎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浮香,再见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国家和它最美丽最骄傲的小公主。”
夏翎看着文洹,那暗紫的眼眸幽若深潭却坦坦荡荡毫无阴森冷冽,她忍不住微笑,恍惚之间仿佛又看见了许久许久之前那双美丽犹带稚气的眼。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早该猜出文洹的身份。这张时而陌生,时而眼熟的脸,还有这双独一无二的暗紫色眼眸。
夏翎伸出手拍了拍文洹看似瘦弱的肩膀,又有谁知道这单薄的衣衫底下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她笑了笑,轻声道:“十几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小男孩,他说,他的父亲和二哥只知振兴家族,寻求力量,迫得他大哥远走,姐姐远嫁,终于家不成家。”
文洹身体轻微地一颤,幽深的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夏翎继续道:“那真是一个冰冷又丑陋的家族,可是小男孩却一直守着它,哪怕孤零零一人,哪怕千百年了,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