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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付妙公主更不用说,伍封对妙公主这性子了如指掌,知道此女性子稍粗稍急,却是豪爽率直,当下瞪了妙公主一眼。
妙公主素来是刁蛮任性惯了的,不料伍封瞪她一眼,她反而一愣,不再说话。
恒善一见月儿,苦着脸道:“怎么又是月儿姑娘?这可真是……那个冤家路窄。早知道月儿姑娘在此,小人就算打死也不敢进来。”
月儿看着这情形,又看看楚姬,对发生的事情,心中猜出了七八分。
楚姬道:“公主,封大夫,这就是妾身的小妹,唤作楚月儿。若非她适才不在,恒善非被她扔出去不可,便不会发生这事了。”
楚月儿道:“适才月儿去了华神医处,为姊姊求药,华神医说封大夫早间也去过。”她脸上微微一红,自然是因华神医告诉他,伍封打听她的住处。她语声温柔婉转,妙公主在一旁听着,心中大生好感。
伍封转过脸来,对恒善道:“子剑是先君和相国的剑术老师,名列我大齐三大剑手的第一,听说他家规森严,怎会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你还是相国的亲属,行事更当慎重,勿要损及相国的名声。看在相国和子剑面上,今日且饶了你一命。不过,你是军中之将,是左司马的下属,与左司马的家人不同。你所犯的是军令,若是交到大司寇或左司马处,依军律定会重重责罚,说不定连头也斩了下来。来人,将他打三十棍后放回去。我既已责罚过你,左司马定不会再加责罚。”
恒善面如土色,心中叫苦不迭。其实,他官职虽小,却有田恒和子剑两大靠山,在临淄城中是谁也不敢惹的人物。今日他虽然犯错,终是未曾得手,若是被押回了军营或相国府,最多被责骂几句了事,哪里又会打他?可今日撞在伍封手上,伍封表面上说得好听,其实是存心折辱。当下被侍卫拖了出去,当着众兵士的面责打。
恒善在城中一向横行无忌,恶名远播,有时碰到宫中侍卫,将宫中侍卫丝毫不放在眼里,这些侍卫本就心中有气,得此良机,自是下手能有多重就有多重,打得恒善哭爹叫娘。
妙公主此刻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封哥哥,这人可恶得很,为何不杀了他,只责打他三十棍,实是便宜了他!莫非你真的怕那个什么子剑?”
楚姬道:“公主错怪了封大夫。这恒善官职虽小,其姊却嫁给了田恒的儿子田盘,是以除了有子剑这个靠山外,还有田盘在背后撑腰。何况他最会阿谀奉承之道,连田逆也十分看重他,若非在军中的时间短,怎会只是个带兵尉?他是田逆的下属,要是将他押回了营,田逆最多只会骂他几句,根本不会责打他。要是真的送到晏老大夫府上,他终是逼奸未遂,也不算太重的罪,何况他背后关系极广,等送了去,说情的恐怕早就等在了晏老大夫府上了,徒令老大夫为难。封大夫此时不打他,便没人能打他了!”她在田恒府中日久,对这些事所知甚详。
妙公主这才释怀,笑吟吟道:“原来如此。喂,月儿,我看你好像有些本事,这些侍卫竟拦不住你。”
伍封认认真真地道:“公主,这位月儿姑娘可了不起,身形步法极妙,我想拜她为师!”
妙公主睁大了俏眼,惊道:“不是吧?”
楚月儿格格笑道:“封大夫说笑的,月儿比封大夫的本事差远了。”
楚姬叹道:“田恒对这恒善无甚好感,但子剑却是个出名护短的人,今日封大夫打了他的儿子,恐怕不会善罢干休。”
伍封微笑道:“子剑虽然护短,但这件事毕竟是他儿子的不是,他最多只能用其它的藉口来找我的麻烦。哼,他尽管找我便是,我又怕过谁来?”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这人天生有一种英雄气概,气势弘大,令人心折。
一个侍卫进来,说是责打完毕,那恒善已经痛晕了过去,由那帮吓得魂不附体的田逆府家人抬走了。
伍封道:“今日打了恒善,事情闹得不小。月儿,你们在此地可不能停留了,以免被人发觉令姊身份,多生事端。因在下府第在城外,夫人治病不便。在下想请二位先到渠公府上暂住,先替夫人治病,你们觉得可好?”
楚月儿看了看楚姬,楚姬点头道:“既如此,便打扰封大夫了。”
伍封看着楚月儿,又道:“日后你们便留在我府中,相国那里我自有办法应付,可好?”
楚姬和妙公主都看得出来,他对楚月儿甚是喜爱,因此要将她们留在自己府上。
妙公主心道:“这月儿长得虽丑,说话却温柔,怪不得封哥哥喜欢。她身手甚好,说不定日后有相助封哥哥之处。”道:“如此甚好。”
楚月儿微笑点头,楚姬喜道:“我们在齐国孤单无靠,正无处落身,封大夫愿意收留,那是最好不过。”
伍封吩咐一个侍卫道:“你立刻回宫叫几乘马车来,一阵将楚姬夫人送到渠公府上去。”那侍卫恭恭敬敬答应,众侍卫眼中满是尊敬之色。
楚月儿向众人告退,入内梳洗。
妙公主看着楚月儿的背影,笑道:“夫人姐妹两个孤身在这临淄城中,胆量倒是不小。只是时间长了,难免类似今日之事。”
楚姬点头道:“公主说得是,月儿年纪虽幼,但天生力大,剑术也好,等闲的人也能打发,不过我们藏身闾里,数月间也无甚人来纠缠。”
伍封喜道:“原来月儿还会剑术!”又道:“夫人眼下处境虽难,但风韵高致,想来出身不凡?”
此时列国纷争,最重武事,是以各国贵卿、大夫、士人都重剑技和射艺,剑术一道是贵族独有的技艺,百姓无从学起。楚姬的妹妹身怀剑术,如果不是田府所传,便是自身带来的技艺了,伍封故有此问。
楚姬叹道:“其实妾身是楚庄王之后人,姓芈,后来楚国为争王位多番生变,手足相残,这一族便逐渐没落为士族,改为楚氏。一族之中,唯有月儿才是楚庄王的直系后人,也是一族之长。妾身说起来是月儿的姊姊,其实只是月儿的族人。月儿父母亡得早,又无兄弟姊妹,是妾身将月儿养大的。钟大夫是楚王的姑父,后来族人为了讨好他,十余年前将妾身送给了钟大夫。
其时月儿只有四岁,妾身见族人无良,怕她被人欺负,遂将她带到钟大夫府上。钟大夫与妻子季公主膝下并无子女,对月儿十分钟爱,视若己出。可后来白公胜求娶月儿,季公主不喜白公胜,说此人狂妄自大,久必有祸,再说都是楚王一族,同姓之人,不可婚配。可楚国王位继立,常伴弑杀,楚王一族人多,恩怨交织,其中不乏仇视庄王后裔之辈,钟大夫与季公主不敢泄露月儿的身份。白公胜不知道月儿与他是同姓,纠缠不休。数年前田相国出使楚国,他与钟大夫是旧识,十分交好,钟大夫忽有了主意,便托请相国,将月儿寄养在齐国,妾身要侍奉月儿,这才一起到了齐国。到相府之后,相国将月儿交给大小姐田貂儿照看,妾身却被留下来,服侍相国。大小姐喜酿药酒,家有药田,月儿最喜欢在药田玩,后来便给大小姐打理药田,以此消遣。”
伍封和妙公主大为吃惊,不料楚月儿姊妹竟是楚国王族,流落齐国。
伍封向屋内扫视一眼,心中暗叹,想不到楚庄王雄才大略,时称为霸,直系子孙竟沦落到如此田地,楚庄王泉下有知,恐怕是意想不到。
楚姬又道:“月儿的本事并非家传,当年在钟大夫府上时,楚狂人接舆先生在钟大夫府上作客,见小妹力气甚大,甚是喜欢,虽然未正式收她为徒弟,却亲传小妹武技数年。只因小妹从未当众用过,田府中人也不知道。”
伍封惊道:“听说接舆先生是老子的徒弟,轻身功夫十分了得,想不到还会剑术,看来老子的剑术定是十分高明了。”
说了一会儿话,楚月儿由室内出来。
伍封和妙公主大吃一惊。原来他们见楚月儿容颜大变,原来是灰扑扑的脸色,现在却是白里透红,粉嫩之极,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神光灵动,两个小酒窝衬得一张小脸红润诱人。
原来额上那一大片青色胎记也没有了,那假的胎记其实是为了掩盖她眉心上那一颗天生的小朱痣。看着楚月儿这面容,令人只觉其清灵之美,难生亵渎之心,其美色竟不下于妙公主。
妙公主惊道:“咦!”
伍封叹道:“原来月儿一直掩饰着真正的容貌,在下可被骗不小。”
楚月儿格格笑道:“这都是华神医的手段。他送给月儿两颗药丸,拿一颗在脸上转一遍,便改了脸色,用另一颗转一遍,又可回复原来模样。”
妙公主见伍封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月儿,不免心生妒念,欲要发作,可一转眼瞥见楚月儿,便觉心内清宁,难生恶意。
伍封叹道:“月儿,月儿,你这名字起得好,我一见你,便如见到天上之月,只觉心内平和,烦事皆抛脑后。”
妙公主哼了一声,道:“封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定是想将月儿娶回去吧,哼!”
伍封点头道:“是啊。”眼睛仍盯着楚月儿。
楚月儿又羞又惊,脸上更红。
妙公主心内暗叹,寻思伍封这番模样,日后只怕是再也离不开这楚月儿了。道:“月儿既是相国府上的人,封哥哥若要强留,只怕有些不妥,万一相国又向封哥哥索还怎么办?”
伍封道:“此事以后再说,总之是不会让月儿回相府了。”
楚姬笑道:“封大夫手段高明,就算相国索要,封大夫也必有办法对付。”
妙公主与伍封相识数年,知道论起计谋来,自己拍马也比不上伍封,瞥了伍封一眼睛笑道:“正是,这人诡计多端,定有办法。”忽然眼中一亮,道:“我倒有个办法。我这便将月儿带回宫中去。”
楚姬以为她要将楚月儿带去当宫女,道:“此事若让相国知道,以他的身份,找国君索要,国君说不定会将月儿赐还给他。”
妙公主笑道:“我带月儿一回宫,便让父君收为月儿为女,算我的妹妹,日后当成我的陪嫁滕妾,随我而嫁,相国便不好找封哥哥要人了吧?”
由西周至春秋之际,盛行陪嫁滕妾之制。所谓陪嫁滕妾,即嫁女之时,以女之侄女和妹妹为滕,跟着陪嫁。男方不论是一国之君、还是卿大夫,都是如此。然而其时女子早嫁,如果其侄女年幼甚或没有,便只陪嫁其妹妹一人。此制盛行数百年,妙公主要嫁给伍封,自当按此制而行。可妙公主并无妹妹,更没有亲侄女,齐平公正寻思将公子高的女儿当成陪嫁滕妾,还未有所定。
其时是一妻之制,无论是国君还是卿大夫,都只能有一位妻子,称为“夫人”,但妾数却不限。此刻妙公主也想得明白,卿大夫家妻妾成群是平常不过的事,即便没有陪嫁滕妾之制,自己虽是公主,也不能独占伍封后室。既然日后终还有其他女子要嫁给伍封,还不如自己替他找个遂自己心意的。自己对公子高的女儿并不了解,还不如让这楚月儿来当陪嫁滕妾。至于以所收之义女当陪嫁滕妾,只要男方接受,便算合制。虽只是一会儿,妙公主也看得出楚月儿的温柔性情。何况伍封明显对这楚月儿极为喜爱,自己不如顺水推舟,满足伍封之心愿。
伍封听妙公主之言,大喜道:“不料公主竟有如此智计,此计甚高。”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真是天落炙肉犬之幸,便宜了你!”
楚月儿满脸通红。
楚姬十分高兴,楚月儿虽是楚庄王的直系后人,一族之长,但现在流落士族。以她眼下的身份,能嫁到卿大夫家中已是极好不过了。何况伍封少年英雄,名震齐国,又生得高大俊朗,正是女儿家的良配。妾之身份,属于侍女一类,只是地位略高,而陪嫁滕妾之地位,远远高于妾,属于夫人一类,又称次夫人,若是夫人早亡,一般都是滕妾直接升为夫人。故而滕妾与妾,是主人与下人之区别。
这时,侍卫驱了马车回来,伍封命侍卫帮助收拾一下屋子,由楚月儿扶着楚姬上了马车,妙公主招手将伍封叫上了她的马车,径往渠公府上而去。
渠公早已得报,与列九等人一起在门口迎接,将众人迎进了府中。
马车直接驶入府,楚月儿从车中将楚姬搀扶出来,列九一见楚姬,不禁怔住。
楚姬也不嫌列九是残疾之人,见他憨憨地盯着自己,对他报以甜甜一笑,列九只觉意乱神迷,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妙公主悄悄扯了一下伍封的衣袖,伍封微微一笑。
渠公是个老狐狸,看了看列九,道:“将月儿和夫人的住处安置在后院湖旁,烦九师父引她们去歇息。”
伍封道:“日后夫人的起居,便交给九师父照应吧。”叫了一个家人,道:“你去将华神医请来。”
那家人面有难色,道:“华神医连相国都请不动,小人……”,伍封笑道:“你就说我请他,他必会来。”那家人点头去了。
伍封命人引众侍卫到别院休息,用些点心,自己与妙公主、渠公进了一间雅致的厢房中。
伍封略略谈了谈今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