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伍封面露惭色,道:“在下不会抚琴,不过,幼时曾学过吹箫,先父故世后,虽偶有吹奏,却未曾受过明师指点,是以从不敢在人前吹奏。”
柳下惠大喜,道:“封大夫可否为在下吹奏一曲呢?”
伍封苦笑道:“在下未曾带箫来,就算带了箫,只怕会有辱清听,被柳下大夫轰出门去。”
柳下惠道:“不妨,不妨,在下有一支箫,名叫‘龙吟’,这便命人取来。”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侍立门外的家人。
伍封见柳下惠兴趣昂然,心道:“原来这柳下惠是个乐迷。我到了这么久,连一句‘有何贵干’之类的话也未曾问过,这人雅量高致,不是俗人,理应隐居山林,寄情于天地之间。”
柳下惠见伍封若有所思,问道:“封大夫在想什么?”
伍封老老实实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柳下惠叹道:“封大夫果然知我心思!其实在下早有隐世的念头,只是世间之事,便如刚才那一曲《听风》,半点也由不得人!在下纵想退隐,也不可得。”说完长叹了一声。
伍封知道鲁国的军政,多年来由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家把持,鲁君只是个摆设,事事要看三家的脸色,比起齐君还糟糕。这三家都是鲁桓公之后,故称三桓。这三桓之间的关系时好时坏,政事全靠柳下惠和孔子的弟子端木赐、冉有等人,端木赐等人威望暂还不足,若是无柳下惠居中把持,后果难料。
这时,家人取了箫来,柳下惠伸手接过,命家将退了出去,将箫递给伍封。
伍封见这箫乃赤玉所制,坚硬无比,入手甚轻,通体玉色温润,赤红耀目,尾处用黄金镶着篆文“龙吟”二字,一看便知是希世之宝。
柳下惠道:“封大夫既会吹箫,可知箫之来历?”
伍封苦笑道:“在下只不过幼时学过一点点,至于箫之来历,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望柳下大夫教我。”
柳下惠道:“箫是伏羲氏所造,编竹为箫,其状参差,大者叫‘雅箫’,编二十四管,底下有四寸之长尺;小者叫‘颂箫’,编一十六管,底下有二寸长尺;还有一种无底的,叫‘洞箫’。这三种箫都是形如凤尾,声如凤鸣,总称箫管,这是古时之箫。后来黄帝嫌箫管之烦,加以改造,改为只用一管,横吹者曰‘笛’,竖吹的长者为‘箫’,短者为‘管’,如今短管已无人吹了,只有箫笛二种。封大夫手上的这种箫是秦穆公的爱婿箫史所制,昔日箫史用它吹一曲《有凤来仪》,引来百鸟和鸣,可见此箫之妙。”
伍封听他侃侃而谈,如数指掌,心中叹服不已,苦笑道:“百鸟和鸣,那固然是箫好,恐怕主要是箫史技艺通天的缘故。如今此箫于在下手中,万一吹出来,百鸟和鸣当然是没有的,犬豕哀嚎恐怕还有些可能。”
柳下惠大笑道:“封大夫过谦了。”
伍封道:“既然柳下大夫对在下的箫声毫无惧意,在下只好勉力一使。记得先父最爱吹奏一曲《破军》,在下便献丑了。”当下便吹了起来。
笛声清越、箫声沉荡,这一曲《破军》吹出来,便如万马齐喑,风雷交鸣,箫声如长河巨浪,荡涤天下万物,唯此一声慨然,卓然于天地之间。
一曲吹完,柳下惠击了一下掌,满脸喜色,道:“妙极!妙极!封大夫虽然技艺未臻化境,大有改善之处,但天生的胸襟坦荡、气势恢弘,在曲中尽数显出,在下耳中所现,尽是傲然于天地之间的英雄本色。”
伍封年少时随伍子胥学过吹箫,到齐国后极少吹过,也不甚在意,听柳下惠大声称赞,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于箫上从未投入多少心思,竟得柳下大夫如此美誉,莫非在下的箫声真有可听之处?”
柳下惠道:“音乐一道,不在乎费时多少,全在乎天赋。若是费时日久,将他人妙曲唯妙唯肖地再演出来,那只是乐匠而已。封大夫虽技艺未善,但有天生的感触,能别出心裁,自有一番意向,这便是最难得的天赋了。若是封大夫精研技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至百鸟和鸣之境界。”
这一下伍封大感兴趣起来,虚心求教,柳下惠便以《破军》为例,详细指点他的技法不足,又同他细谈音律,直到家人送来了晚饭方止。
两人一起用过了饭,柳下惠叹道:“封大夫天资聪颖,若是能得明师指点,箫技剑术,必成大器。”
伍封笑道:“柳下大夫人称琴剑双绝,正是明师。”
柳下惠叹了口气,道:“在下算得了什么,鄙邑的大贤孔子,精擅六艺,学问十倍于我。封大夫若能得他的指点,必能远胜在下这一点微末技艺。”
伍封虽然久闻孔子大名,却并未见过这名满天下的大贤,听柳下惠这么一说,心中神往,叹道:“闲时定要到贵国去向孔子求教。”
柳下惠道:“在下与孔子相交四十年……”
伍封吃了一惊,心道:“看你不过三十余岁,怎能与孔子相交四十年?”
柳下惠看了他一眼,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今年六十有三,二十三岁上便识得了孔子。”
伍封骇然道:“不会吧?无论怎么看,柳下大夫也只是三四十岁的模样。”
柳下惠笑道:“在下只不过会一点养颜的功夫,是以瞒过了封大夫。”
伍封奇道:“有什么养颜的功夫,竟如此神奇?”
柳下惠道:“在下二十九岁便习此功夫,二十多年来习之不掇,衰老极慢。”
伍封叹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功夫,倒真是意想不到。”
柳下惠笑道:“在下这功夫,是二十九岁游卫国艾城,偶尔遇见了吴王僚之子王子庆忌。早一年公子光弑吴王僚即为,为吴王阖闾,王子庆忌便逃到了艾城练兵。蒙王子庆忌不弃,教了在下这套功夫。”
伍封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养颜之术竟是舅父所传,心忖舅父遗下的秘传功夫母亲大多知晓,为何不知道有这套养颜奇术?
柳下惠道:“此术也非王子庆忌所创,而是他少年时偶遇老子,得老子所授。其实这功夫能否练成,全在天赋,若非胸襟博大、坦然无私之人,练一百年也是无用。”他看着伍封,奇道:“在下看封大夫气色,也是此道中人,应是练过此术。封大夫难道自己不知?”
伍封愕然,寻思:“莫非柳下大夫所说的养颜奇术,竟是吐纳?”笑道:“柳下大夫所说的可是吐纳之术?早知如此,不如不练。人之生老病死,乃是造化必然,在下并不怕老,练不练也罢。何况日后在下到了七八十岁,容貌如同中年,子孙却不少,到时候有须发斑白的儿子走上前叫我一声‘爹’,岂不将周围的人都吓杀?”
柳下惠听他说得有趣,笑道:“单是这‘造化必然’四字,便知封大夫心境之高。封大夫休要小看了这套功夫,练这功夫并非只能养颜,还能修身养神、大增气力,用之与剑术,可使威力倍增。眼下齐国正是多事之秋,封大夫身怀此奇术,必有大用。”
伍封一听能使剑术威力倍增,大喜道:“原来还有这般妙用!”
柳下惠笑道:“日后如有机缘,封大夫能见到老子,拜他为师才是道理。在下曾往成周向老子求教,幸好老子不弃,教了在下许多学问。”又道:“你我虽然是今日才交往,但以音知人,大是投缘,何必大夫来大夫去这么见外?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伍封心中极是愿意,但相对而言,柳下惠是与孔子一辈的前辈人物,结为兄弟,似乎不甚合适。
柳下惠笑道:“怎么?莫非你嫌我老么?”
伍封是个豁达之人,笑道:“小弟只怕别人说我高攀!”
柳下惠吩咐家人备好三牲礼器,挽着伍封到了院中,两人并肩跪下,对月盟誓,结为了兄弟。
两人回到房子,柳下惠道:“兄弟,老子传下来的吐纳之术,师法自然,唯有洞悉天运才能依天道而行,是以天下间能练之者寥寥无几。老子传艺,视其人之天赋,天下间只有王子庆忌得到传授,王子庆忌又只传了大哥一人。你这吐纳之术,从何处学来?”
伍封心忖与柳下惠结成了兄弟,这人是有名的正直,当不会泄人之秘,道:“不瞒大哥说,王子庆忌是兄弟的嫡亲舅父,家母是吴国庆公主,先父却是吴相国伍子胥。不过这事隐密之极,兄弟不敢轻泄于人。”
柳下惠虽然是高明之士,也不禁张口结舌,愕然半晌,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想:“庆公主是王子庆忌的嫡妹,其父当然是吴王僚。伍子胥助阖闾杀了吴王僚,庆公主怎会嫁给仇人?
这事情有些古怪。”他是个光明正大的人,别人的私事自然不好打听。
伍封道:“这吐纳之术是先舅父口传给家母,家母再转授给在下。家母只知其练法,却不知其理,在下因无人指点,练十年而不得。今日偶能练成,乃成‘龟息’。”
柳下惠猛地站起身来,又惊又喜,道:“大哥可比不上你,平时是一呼一吸,唯有打坐时有意调整,才能够五呼一吸。兄弟却根本无须打坐调息,行走坐卧也在吐纳。大哥自今还未入‘龟息’之境,可兄弟能一练而成,真是天赋之才,委实罕见!”
伍封道:“或只是碰巧而已。”
柳下惠摇头道:“那日在贵国梧宫,大哥初见兄弟时,便觉与兄弟有息息相连之感,知道兄弟是万中无一的可习吐纳之人,今日见到兄弟,这种息息相连之感尤盛!”他见伍封有些不解,道:“此吐纳之术,要是天下第一神术,看天赋之体格,不是人人皆可练之。兄弟日后若碰到能息息相连之人,方可授之此术。大哥曾亲向老子求教,老子谓此术是神术,即便在剑中圣人支离益,因天赋不同,也不能练。”
伍封心忖:“怪不得初见月儿时,她装得怪模怪样,我一见她却甚是喜欢,想是也与吐纳有关。”喜道:“如此说来,是否吐纳练之数十年,可强过支离益?”
柳下惠摇头道:“这却未必。老子说,支离益虽未能练吐纳,却能自创绝艺,其艺未必在吐纳之下。”
两人精神极好,又是趣味相投,相见恨晚,柳下惠索性命人备好酒菜,两人坐在院中,对月把酒,作彻夜之谈。
柳下惠这才问起伍封来找他的目的,伍封详细谈了来意,道:“吴鲁联盟对齐,对吴鲁二国来说,弊大于利,一是助吴逞强,自取灭国之途,二是令齐鲁两个唇齿相依、世代姻亲之国交恶,后患无穷。若是齐鲁重新结盟,吴国自不敢小视齐鲁,若能专心于国内,令国民富足,岂不是好?如今之势,齐吴每每交兵,都以鲁地为战场,扰民之甚,莫过于此。”
柳下惠点头道:“其实大哥这次来齐国,便是想看看齐国的态度,只要齐国愿意,大哥便可结盟后回国,完成出使的重任。若是齐鲁两国重订盟约,于齐、鲁、吴三国都有好处。”
伍封大喜道:“如此最好不过,兄弟今日已向国君作过此议,国君深以为然,只要相国田恒不加反对,此事便成了。兄弟天明之后,便去找相国商议。”
柳下惠道:“大哥在贵国先君的祭礼上,曾试探过田恒。田恒城府在胸、深谋远虑,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料他不会反对。”
两人谈了一夜,畅谈天下大势,直至鸡鸣日出,伍封才告辞离去。
4。4 新赐府第
伍封生长于吴国,三年前才来齐国,心目中总当自己是吴人,是以来齐国三年,对齐国之政并不在意,也不愿意结交齐国权贵。与柳下惠长谈一夜之后,深感这位义兄的胸襟博大,以万民的福祉为己任,心想:“我既将为国君之婿,便已是如假包换的齐人,理应为国君分忧,造福齐民。这齐鲁之盟,非结不可。”
他想去找田恒,但田恒身为相国,此时自是入宫朝议去了,不到近午时分,不会出宫。
伍封便先到渠公府上,见过渠公,再去探视楚姬,见楚姬服药后,颇有好转,心中甚喜,只是楚月儿入宫未回,心中有些挂念,又见列九撑着一双红眼守在楚姬门外,显是一夜未睡,心中暗笑,这才出了渠公府,径往宫中。
妙公主正值贪睡年纪,刚刚睡醒,便见伍封已坐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她慵懒的模样,心中甚喜,道:“今日封哥哥何以这般乖巧,一大早便来陪我?”
伍封与她说笑了几句,便一起用膳。也不知是否初练老子吐纳术的原因,伍封只觉精力充沛、胃口大开,踞案大嚼,妙公主格格娇笑,道:“你是否从昨日午间至今都没有吃饭?”又道:“封哥哥今日为何看起来与往日不同,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伍封心忖这多半是老子吐纳术所至,微笑道:“公主,这叫作人逢喜事精神爽。”
妙公主道:“你有什么喜事?”
伍封正色道:“公主难道不知道,我即要娶齐国的第一美女为妻了么?”
妙公主怔了怔,醒起他说的是自己,白了他一眼,心中甜丝丝的。
伍封问道:“月儿呢?”
妙公主嗔道:“就知道找我要月儿。月儿说要去看她姊姊,我看她其实是记挂你。见她有些魂不守舍,我一早让人送她回渠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