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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沉声道:“既是秦人,为何敢刺杀世子?”
赢利叹了口气,道:“他们是鄙国的智夫人派来,想杀了在下而立公子栩为世子。”
他见伍封和楚月儿又些不解,续道:“在下是嫡长子,这世子之位自然是非在下莫属。
不过父君后来娶了智瑶之妹,生下公子栩。公子栩年方五岁,自然无所能为,但其母智夫人十分厉害,她仗着有智瑶为外援,在秦国弄权,想让父君废长立幼,改立公子栩为世子。父君年岁虽然高大了,行事常有糊涂之处,不过在这一点上却甚是清楚,知道废长立幼是生乱之举,一直未曾答应。这一次智夫人曾在下入周为使,暗遣刺客随来。只要杀了在下,父君便没甚奈何,只好立公子栩为世子了。”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智瑶眼下也在成周,他们行刺之事,智瑶是否知道?”
赢利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这些刺客只是奉命行事,所知不多。”
伍封觉得这中间颇有些隐密难辨之处,忽想起一事,问道:“世子今日怎会到邙山上来,是否早就有这打算?”
赢利摇头道:“这却不是。在下前天听说梦王姬寿诞,寻思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不过无甚准备,颇有些懊恼。昨晚听御者说起邙山雪貂,才想到捉一只雪貂,将貂皮送给梦王姬以为寿礼,是以一早便带人来山中猎貂。”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知道这是梁婴父昨日与秦国御者大谈雪貂,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楚月儿忍不住问道:“世子与梁婴父是否甚好?”
赢利道:“也不算太好,不过这人这些天时时巴结,还说在下侍从少了,借了二十几个弟子来当护卫。在下不知其心腹,并未重用,只让他们守护外宅。”
楚月儿又问:“世子是否认识南郭师父?”
赢利道:“他是在下的剑术老师,在下当然认识。在下此次入周,本就想将南郭师父一家接到秦国去,不料到了王畿,才知道他一家老小被人杀了,只好到他的墓上祭拜数次。”
伍封奇道:“南郭师父似乎未去过秦国,世子怎可能拜他为师?”
赢利道:“在下的邑地便在秦国接近王畿之处,时时前来,后来认识了南郭师父,拜他为师。南郭师父本来不喜欢秦国,不过他说秦人粗俗无文,不通中国,再不去兴教化、授礼仪,长此下去,秦国必会沦成戎狄之类,再非天子属国,是以愿意到秦国去。”
伍封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世子会董门剑术。幸好今日我们遇到了世子,否则必上桓魋和梁婴父的大当!”
楚月儿奇道:“夫君以为昨日桓魋与梁婴父的说话是故意认我们听到么?”
伍封道:“这都是我太过轻敌的缘故。我觅到九鼎,桓魋和梁婴父想是已经猜出刘始已经被擒。昨日放了刘始回去,就算他不说实话,以桓魋之才也猜得出这是我们故意将他放走,其后必有人尾随,是以才巧作安排,故意让我们以为南郭师父是世子所杀。小刀小阳在墙后等我们时,桓魋带人巡查,想是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赢利在一旁愕然不解,伍封将昨日之事向他说了一遍,道:“若非今日碰巧遇到了世子被袭,还真不容易弄清楚这事。”
赢利变了脸色,道:“原来他们还想借龙伯之手杀在下!”想起先前伍封神出鬼没的剑术,背上沁汗。
伍封摇头道:“他们或猜到了我不会如此莽撞,贸然伤害世子,是以今日才会有这埋伏。只不过南郭师父一家被杀,终有人疑心到他们身上,但在下爱管闲事,多半会在中间作个见证,为他们洗脱嫌疑,那时世子已经死了,自然是无法自辨。”
楚月儿道:“月儿看他们还有用意,秦国世子在成周被人杀了,自然要有人承担责任,这责任由夫君承担是最好不过的事。”
伍封点头道:“我要替南郭师父一家报仇,这便是加害世子的理由。这样一来,世子被杀之事,便不会有人想到智夫人和公子栩身上去。何况日后秦国要与世子报仇,必要伐齐,中间隔着晋国,秦国自然会与晋国联手。战事一起,代国、中山便不能幸免,只怕连赵氏也会因此被祸。嘿,这事情想得如此深远,想必那智瑶也脱不了干系。”
赢利咂舌道:“原来如此,幸好龙伯未中其诡计。”
伍封摇头道:“其实在下也中了计,曾有加害世子的念头,只不过在下不喜欢偷偷摸摸杀人,就算要报仇,也会光明正大的向世子下手,这么一来,这中间的疑处便会被在下察觉。桓魋与在下多番交手,对在下甚是了解,想是知道在下这脾气,是以派人向世子动手,不等在下找上世子。”
赢利叹道:“先前只要龙伯袖手旁观,在下便已经死了。”
伍封道:“这种埋伏杀人之举在下遇过好几次,先前见世子遇袭,一时间忘了南郭师父之仇,才会相救。”
赢利点头道:“好在龙伯有这番侠义之心,否则这日后之事,难以预计,弄不好会天下大乱。这救命之恩,在下必会报答。”
众人说了许久,不禁暗沁冷汗,心知若非伍封刚好撞到此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伍封叹道:“幸亏今日月儿要到邙山上来,要说这救命之恩,全靠了月儿。”
楚月儿叹道:“每每雪地打猎,便会见到刺客行刺。上次在牛山打猎,碰巧救了盘少爷;这一次却救了世子。下次打猎还会有谁被人行刺?”
伍封忍不住笑道:“这真是十分巧合。”
正说话时,鲍兴已经带着铁勇和倭人勇士赶到,商壶也拿了大叉跟来。
赢利愕然道:“龙伯派人带家勇前来,莫非怕人在沿途设伏?”
伍封摇了摇头,问道:“世子先前盘问过刺客,想来知道他们的隐身之所吧?”
赢利点头道:“他们在成周与王城之间的山中。”
伍封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刺客伏击不成,又有人被擒,定会逃往他处躲避,若由得他们逃了,难保不会另施诡计加害世子。今日在下碰上此事,怎好坐视?我们便趁他们未及逃时,飞快赶上去将他们一举剿灭,为世子免除后患!”
赢利见人数甚少,道:“我们有一百数十人,刺客也有一百多人,要全歼只怕不易。”
伍封道:“在下这一百三十名勇士十分勇猛,若用得好了,全歼敌人也不甚难。”
赢利甚是感动,道:“在下与龙伯无甚交情,想不到龙伯会如此维护在下。”
伍封道:“天子脚下怎能由得刺客横行?为公为私,在下均不能放走刺客。”
赢利命人将伤者送走,自己带着剩下的秦卒二十余人跟随伍封,伍封让两个被擒的刺客在前面车上带路,前往刺客隐藏的山中。
一会儿便到了一座茂林前面,那两个刺客指着林中,道:“林中有处空地,设两个大帐,人尽在帐中。”
伍封见林中无法用车兵,让人将那两个刺客捆好,众人全部下车,令勇士与秦卒各执弓弩四面潜入,吩咐道:“我们埋伏在大帐四周的林中,为免自己伤亡,不能硬拼,先用箭弩射杀。一阵间听我的号令,箭射之后勇士再上去冲杀。世子受了伤,带秦卒在周围巡守,若有人要逃便擒住。老商是第一次临阵,小兴儿可要盯着他。”
众人悄然入林,往林中行出了百余步,果然见林中有一处空地,方圆足有二百余步,空地有两座大帐,此刻那帐中乱成一团,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收拾逃走之意。
便听帐中有人叱责:“快收拾了走,休要乱了!没用的东西放在帐中,等一会儿烧了这大帐,便无人知晓。”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听出是桓魋的声音。
伍封做了个手势,众铁勇提着刀剑各立树后。伍封看着帐上的积雪,暗暗摇头,若换到夏秋之际,只须放几支火矢,便可点燃大帐,可此刻却不能放火,隔着大帐虽可放箭,但不见目标,箭矢无甚准头,毕竟效用不彰。
伍封看了片刻,立时有了主意。他向楚月儿举了举左袖,露出袖中龙爪来,楚月儿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二人趁刺客尽在帐中时飞身过去,使出了“比翼双飞”之术,离地数尺飘过,双剑下探,将大帐底上拴在木桩上的绳索割断,每帐有四个桩,他们只割了其中两桩,然后握手上跃,袖中龙爪却已经飞射而出,爪在帐顶之上。
这时候林中朔风正烈,大帐去了两桩便有些晃动,帐内人惊呼声中,伍封与楚月儿在空中脚尖相点,二人疾地往旁射飞,臂上使力,便听轰然两声,两顶大帐竟被他们扯得帐脚挣脱,缓缓倾覆下来。
此刻伍封和楚月儿已经收回龙爪,各自落在离大帐数十步处。便见这厚布帐盖在地上,数十人头在帐中蠕动,惊叫不绝,乱成一团。
伍封喝了一声:“放箭!”话音才落,箭矢如雨般向帐中蠕动的人形射去,矢声铮铮,弓弦鸣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刺客被大帐盖住,正忙着挤迫掀帐,看不见帐外,利箭透帐而入,纷纷被射倒,未被射倒的,又被其他的人牵手扯脚,甚是狼狈。
众人射了好一阵箭,伍封见帐内蠕动渐息,知道这些刺客只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再等片刻必会破帐而出,便喝道:“冲!”
箭矢立止,鲍兴、小红和商壶带着勇士冲了上前,刀剑往帐中齐下,此刻鲍兴的大斧正合大用,连连向帐中蠕动处劈去,这斧刃甚宽,一斧下去便见鲜血溅开。商壶的大叉只顾向帐内搠下去,每一拔出便有血箭随叉头射出来。
那些刺客被裹在帐中,毫无还手之力,一百多勇士来往刺杀了一遍,帐中便只有极轻微的蠕动了。
伍封和楚月儿缓缓走上来,勇士四下围住,伍封正想让他们掀帐,忽见一口剑从帐顶突出来,“嗤”的一声,帐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一条人影从这口子中闪出来,剑光霍霍,向勇士扑去,正是那老对头桓魋。
伍封大笑道:“桓魋,今日你休想逃了!”他还未及上前,楚月儿早已经闪身上前,只听“叮叮”数声剑刃撞响,桓魋哼了一声,肩上、臂上鲜血溅出。
楚月儿眼下的剑术已比得上董梧,桓魋怎是敌手?桓魋数招之间便伤了两处,心胆俱裂,知道再有数招必会死于这小丫头剑下,闪身急退。
商壶正在其身后撞上来,怪笑道:“嘿嘿,老商在这里!”叉光暴闪,铜叉向桓魋右侧刺去。这一叉甚快,桓魋此刻已是惊慌失措,乱了手脚,急让时,恰好一个受伤的刺客从帐中爬出来,桓魋一脚绊上他,打了个趔趄,铜叉从他右胁刺了进去,叉头由胸前透出来,商壶拔出大叉,鲜血射出,桓魋重重地倒地,一命呜呼。
战事已毕,铁勇清点人数,己方未伤亡一人,那些刺客死了三十余人,剩下七八十人都受了伤,轻重不一。铁勇和倭人勇士收拾俘获,将未死的刺客捆绑起来,伤者也包扎好,免他们流血而死,又将尸体堆在一起,用大帐覆好。赢利和那班秦卒见这些勇士悍勇无匹,训练有素,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伍封和楚月儿的目光不同,他们见过二人的比翼双飞之术后,不免对二人敬若神明。
伍封问道:“世子,这些秦人是否交由你带回贵舍处置?”
赢利心忖:“他们是秦人,又是被派来刺杀我的刺客,自然要由我处置,这何必问?”正想说话,忽然明白了伍封的用意:“我若处置他们,智夫人要害我的事别人或不会相信,若由其他人来盘问处置,智夫人的诡计便闹得天下皆知了。”笑道:“在下将他们带回去有些不妥,这是天子脚下,应交给周人处置,王子仁甚贤,在下信得过他,最好交给王子仁盘问。”
伍封笑着点头,先派了两个秦卒到城中向姬仁报讯。等收拾完毕后,众人押着刺客一路回城,弄得城中十分轰动。将刺客押到姬仁府上,姬仁早得了讯息,自去安排盘问,又命人到城外收尸不提。
伍封与赢利在姬仁府前分手,伍封道:“世子受了些伤,今晚王姬的寿宴去不去?”
赢利此刻心情大好,呵呵笑道:“在下自然会去,到时候再与龙伯饮酒。”
伍封等人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下午时间了。
展如听鲍兴说完了今日之事,叹道:“早知道如此,在下今日应该随龙伯出去立功。”
伍封对铁勇、倭人勇士、寺人、侍女等都赏了些金帛,从离开齐国到今天,视其立功的不同、赏赐自然有别,立功多的重赏,未出外立功的赏赐守府之功,总之是无人有缺。由其是鲍兴、小红、商壶、圉公阳、庖丁刀这些天立功较多,更是重加褒赏,又赐了展如、旋波若干金帛。商壶对赏赐毫不在意,按例尽交给楚月儿,楚月儿让冬雪替他收起来。
齐舍中上上下下极为欢悦,展如见连那些寺人、侍女都有在沙家村剿敌之功,偏偏自己未建寸功,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可没有立什么功劳。”
伍封笑道:“如非展兄和波儿守府,我也不能放心外出。天子赐了在下伯爵,你们都有功劳。眼下在外面不便,等回到莱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