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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笑道:“我本就没让你混入越营,你何不早回?”
楚月儿道:“月儿想觅个机会进去瞧瞧,后来又想,那人向越人报讯后,必要回燕营禀报姬非,于是又到燕营,在世子克帐中坐了一阵,再去姬非的帐外,那人果然回来,听他与姬非说,越王勾践听说夫君密遣大军到沂水之南,有五千余人,大为惊惶,急遣营中弩卒尽数赶往沂水岸上埋伏。”
伍封大喜道:“勾践果然中我之计。我这么用计,便是想遣开其弩卒。越人这三千神弩之卒委实可怕,如今勾践将他们遣出大营,我们破越营之时便大可无忧了。”
楚月儿问道:“夫君怎知道勾践一定会派弩卒出营呢?”
伍封道:“我传出消息,说有士卒在沂水之南,又有战船。这水上用兵,弓弩最为有用。勾践的战船都在琅琊,想阻我的奇兵,唯有用其弩卒。我声称沂水之南有五千余人,勾践要击退之非三千弩卒尽出不可。其实我们莱夷新被兵革,受创甚重,哪来精兵?沂水之南便只有千余人而已。”
楚月儿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已将姬非擒住,世子将他捆于后营,准备在战事完结后再行发落。”
伍封道:“嗯,如此甚好。我在淮南的一千余人大有用处,月儿,你带石芸、小刀速赶到沂南,统领这千余人,赶往龙口之东山林中埋伏,只要越营火起,那些弩卒必然赶回救援,你等起队过一小半时冲杀而出,敌人的弩卒不擅近战,你可一举成功,将越人的弩卒杀伤过半。我猜此战颇易,你还有余暇将往徐州之间夹道埋伏。若见越人勾践逃往徐州,便冲出来擒他。”
楚月儿点头,在帐外唤石芸等人,趁天未亮,带了几个铁卫一同出营不提。
昔日在桃林之塞,伍封初派楚月儿单独引兵外出,委实耽心,其后多番用兵,每每便派楚月儿为将,知道她颇具将才,遂放心让她带兵出战。
第二天早间,郑声公、姬克、田盘和鲍琴都赶来伍封帐中,伍封与四人带着石朗等侍卫赶往楚营。昨晚吴句卑回营,楚惠王便知道伍封等人要来,早有准备,带着吴句卑和鱼儿在营门外将大家迎进去。
楚惠王让吴句卑和鱼儿相陪,众人坐定,楚惠王道:“昨日越王勾践派使前来,说是其侄女甚美,想嫁给寡人,从此楚越结为姻亲之好。”
众人大吃一惊,一旦楚越结为姻亲,楚国自不可能与越国再战,如此一来,齐之盟军不仅少了一大势力,恐怕还要多了个敌人。
郑声公忙摇头道:“大王,这是越国分化我们之计,答应不得。”
田盘道:“正是。”
伍封却看着楚惠王,皱眉道:“大王以为如何?”
楚惠王道:“楚国经白公之乱、巴人入侵,颇伤元气,宜休养生息。若非姊夫之故,寡人也未必愿意领兵前来。寡人觉得为长久计,楚越联姻并非坏事。”
姬克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大王莫非有背盟之意?”
伍封笑道:“大王决非无信之人,否则便不会将这事直言相告了。以在下之见,大王大可以派人与勾践商议婚事,只不过不要即刻答允就行了。”
楚惠王立时会意,知道伍封是要在近日破越,而楚越的亲事只须拖上几日,便能面面俱到。
楚惠王点头道:“寡人听吴句卑说起,道是既然龙伯决定后日破越,寡人便派使者去,约三日后详谈亲事。”
伍封笑道:“不用在三日后,在下今晚便兴兵破越,大王眼下就派人去吧,只不过今晚之后,尚不知道勾践会在何处。”
众人都大吃一惊,齐声道:“今晚破越?”
伍封点头道:“只因我们营内有人与勾践通风报讯,是以在下昨晚才称后日兴兵。
昨晚奸细已经派人告诉了勾践,那么勾践这两天反而无甚防备,今晚正当其时。在下已经约好了柳下惠柳下跖兄弟,届时他们在越营内举事,内外夹攻,必可一战成功。”
他见众人满面疑色,遂将混入越营多日的事简说了一遍。田盘、鲍琴和姬克早知道姬非可能是奸细的事,只是没料到伍封竟偷偷在越营混了好几日,如此神出鬼没,委实令人心惊。
众人又惊又敬又叹,惊的是伍封算无遗策,早在莱夷之时便想到今日,预先派了石朗入越营埋伏;敬的是伍封手段通天,数日不在营中,却将所有人蒙在鼓里,还用计将勾践的三千弩兵调了开去;叹的是范蠡文种二人智谋过人,忠心耿耿,如今却一个被赐死,一个避祸远遁,无不叹息。
伍封见众人神色,忽想起父亲伍子胥来,叹道:“自古以来,忠臣良将固然身后有美名,但在生之时,其结局大多不好。”忽想起自己也是忠心为国,未知日后结局如何,心中猛地一凛。
伍封当下与众人商议好进兵之策,请楚、燕、郑三国之军分别进击晋、卫、宋三营,越军大寨自然是齐军的目标,约好进军信号,不一而足。
众人商议到午,在楚惠王帐中用过了饭,楚惠王笑道:“大事已决,寡人现有件私事要与姊夫商议一下。”
伍封问道:“大王还有何事?”
楚惠王道:“寡人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未立王后,此位或会留给越女,但如夫人总该立几个,寡人想请姊夫割爱,将爱女伍鱼儿留在楚国,寡人立为如夫人,未知姊夫是否愿意?”
伍封愕然,寻思鱼儿虽然甚有姿色,但楚地之大,美女如云,未必没有美艳胜过鱼儿者,何况鱼儿又是扶桑人,不懂中原礼俗,想不到楚惠王竟想娶她。向鱼儿看去,只见她脸色微红,此时正向楚惠王瞟了一眼,楚惠王向她微笑点头。伍封见二人眼色之中情意绵绵,如同新婚男女一般,寻思这二人相处多日,原来已生情愫,忍不住笑道:“原来如此,大王颇有眼力。鱼儿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非常人可比。”
楚惠王笑道:“正是。天下美女不少,但像鱼儿这种豪迈勇悍之女绝少,除了姊姊外,只怕再找不到了。”
伍封明白楚惠王的心思,原来他自小仰慕楚月儿,十分羡慕伍封身边有个武勇惊人的女子,长大了这幅心思不改,于是对鱼儿动心。
伍封问鱼儿道:“要你远嫁到楚国,你是否愿意?”
鱼儿脸泛红晕,微微点头。她是扶桑女子,按扶桑之俗,向来是女人至上,女子择夫,是以鱼儿并不怎么害羞。
伍封大笑道:“扶桑人向来是女子择夫,鱼儿既然愿意,在下怎么拒绝?如此好事,正该向大王相贺。嗯,鱼儿手下那十名铁卫,便当陪嫁,随鱼儿到楚国去。其余嫁妆我再准备,鱼儿是我之女,最得王姬喜欢,她大老远随手我到中原来,我必要让她嫁得风光无比才算对得起她。”这些铁卫挑选训练十分不易,胜过宝玉金帛,就这么送出去,旁人必觉得有些不舍,但伍封是个豪爽之人,既然女儿要嫁,没几个贴身人也不行。
楚惠王大喜道:“这些铁卫实在难得,寡人还以为姊夫会要回去,拟开口索要呢!”
郑声公等人在一旁听着,甚感羡慕,这鱼儿不仅美貌,更难得的是武勇过人,有她在身边,胜过数十贴身勇士。郑声公等人连忙上前道贺,楚惠王大笑道:“寡人本是龙伯小舅,如今成龙伯的女婿了,身份降了一辈,不过有鱼儿为夫人,寡人当孙婿也是愿意的,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好笑。
伍封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大王还须派使到寡君处,向寡君求亲才对,鱼儿可是寡君的外孙女,寡君如不点头,事情便不大好办。”
楚惠王笑道:“这是自然,一阵间寡人便派人到齐侯处下聘。”
伍封对鱼儿道:“鱼儿你想要什么,尽管向我和月儿要,日后我们相距得远了,见面可不大容易。”
因夜间要用兵,众人都不敢多说闲话,伍封等人各自回营,安排晚间战事,抽空向齐平公说起鱼儿与楚惠王的婚事,齐平公甚喜,寻思鱼儿虽只是伍封义女,但时人重诺,义女便如亲女,所以楚惠王这外孙女婿是名正言顺的,如此一来,齐楚有姻亲之好,于两国均是大有好处。
田貂儿也明白此事,喜道:“此事便交给貂儿准备,龙伯只管放心与越人打仗。”
伍封道:“有君夫人主持,微臣便安心了。”
回帐后伍封将众将叫入帐中,调遣将佐,安排晚间的战事。今晚想是一场血战,伍封耽心鲍琴有失,特地让石朗率铁卫跟随在鲍琴身边,一同杀敌。
晚饭之后,伍封装束停当,挂剑执戟,背弓带箭,登上兵车,让圉公阳驭车,鲍兴充当车右。各营士卒也执戈围火静坐,只等越营信号。
时至冬天,天黑得早,大约在初更之时,猛地里越营中火光大炽,隐约人声嘈杂,伍封站在车上望去,只见越营后方火光渐巨,知道柳下惠等人已经放火烧粮,喝令士卒准备,营门大开,伍封令死士在前开路,自己率大军出了大营,兵车在前,步卒在后,往越营冲杀过去。
这时,鲍琴与石朗、赵悦、蒙猎率左军、田盘率右军分别由左右两营杀出,齐人三军并进,待迫近越营时,三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于天,此时越营中已经是火光冲天,士卒正忙乱,大军杀到,越人全军皆惊。
远远便听到东西两方也有喊杀之声传来,想是楚、燕、郑三国之军也尽皆动手,伍封挥舞大戟,摧动士卒杀入了越营。这两军混战,人头涌涌,这些死士十分勇猛,在越营中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伍封率大军四下冲杀,远远见柳下跖的大旗在越营后方时闪时没,正是敌营南门的方向,猜想柳下跖应该已经接应上柳下惠了。
伍封率着中军往越王勾践的大帐方向冲杀过去,临到勾践大帐数十步时,无数越人拥了过来,这些人奋不顾身,死命挡住齐军。伍封见他们抵抗甚烈,知道这就是勾践的君子之卒,是越人中最为悍勇善战的,连忙冲了上去,铁戟如飞,见到越人便刺,鲍兴挥斧狂劈,不管越军是人是车是马,见了就是一斧子劈下去。君子之卒虽勇,但无人能敌伍封和鲍兴,被伍封二人来回冲杀,直杀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刺倒了多少人,这些越人才渐渐溃散,此时伍封和鲍兴的这乘兵车几乎已经被染成红色,连铁戟上也溅得全是血,有些湿漉漉的了。
伍封用大氅擦了擦铁戟,猛见不远处勾践乘车闪过,大喝道:“勾践休走!”
圉公阳连忙驱车上前,鲍兴大笑道:“勾践,吃我小兴儿一斧!”大斧早已经高举。
勾践仓惶之下,扭头看了过来,伍封见他满面惊色,笑道:“大王不如乖乖下车,随在下到齐营去,免被士卒误……”,话未说完,便见颜不疑和石圃、条桑乘一车斜剌里冲过,勾践喜道:“王儿快来……”,颜不疑一车早已经由勾践车旁掠过去,直往后营而走。
勾践怒道:“这个畜牲!竟然弃寡人不顾!”他咬牙喝道:“既然撞上了龙伯,寡人便与龙伯决一死战吧!寡人决不能束手就擒!”他挥着长矛,让驭者驱车迎上来,两车相交,伍封手快,未等勾践的长矛刺来,早已经一戟将那驭者刺落车下。
勾践连忙挺矛相刺,虽然他矛法精湛,但今日伍封之武技已臻化境,在他眼中,勾践之矛便如果小儿弄草一般,随手一抓,便将勾践的长矛抓住。勾践大惊,急往后拔矛,却如同拔山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伍封正想劝勾践束手,鲍兴在旁哇哇大叫,挥斧向勾践劈了下去,伍封忙道:“不可!”可鲍兴的大斧已经劈下,这人家伙的斧头向来是能发不能收,是以凶猛无匹却难留活口。这时由旁边猛地飞出一根长矛来,“叮”地一声,格住了鲍兴的斧头,可当不上鲍兴斧上的神力,一矛一斧仍往下沉落,只是减慢减弱了许多。
此时伍封的铁戟早已经伸过去,将这一矛一戟格住,此时鲍兴的这柄大斧离勾践只有四寸许,差一点便将勾践的头颅劈成两片了。再看时,那持矛者正是鹿郢。原来鹿郢由乱军之中觅来,随手捡条矛来交战,正见到鲍兴斧劈勾践,仓惶相救。其实鹿郢的武技要胜过鲍兴,只不过力气有所不如而已,再加上适才鲍兴是奋力下劈,鹿郢是仓悴之下,由旁边横插长矛来格挡,才会如此。
鹿郢弃下长矛,张开双手挡在伍封车前,道:“师父,战事是两国之事,并非王爷爷与师父的私仇,难道真的要将王爷爷杀死不成?”
伍封止住鲍兴,叹道:“我并非杀害大王之心,只想请他到齐营去。”
鹿郢垂泪道:“王爷爷性情刚烈,若入齐营,便不愿意生而受辱。”
伍封心道:“当年他在吴国为奴,受辱甚矣,我请他到齐,以礼相待,难道他还会自杀不成?”转念又想,尽管今日之勾践与那时之勾践不同,受辱于吴时的勾践,国弱民贫,又是为王不久,年轻而有远志,才会忍辱偷生。如今这个勾践却是灭吴侵越,威震东南的大国之主,而且他年纪大了,性子也倨傲,但要说他会自杀,这个恐怕不大可能。
伍封摇头道:“公事在先,私谊在后。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