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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怂了？”杨晓芸冷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针头，“之前跑几公里和十多个人打架，那股子劲儿到哪儿去了？不是挺威风的吗？不是挺能的吗？”杨晓芸一屁股坐在李连山包裹着纱布的腿上，李连山倒也硬气，虽然额头大汗淋漓，但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晓芸，还不赶紧弄完出去，林副书记特意过来看望李连山老师。”那院长看不过眼了，赶紧劝道。
“这两人怎么回事？”林凡低声问道，他看出李连山和杨晓芸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你都看出来了。”杨士林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两人十年前差一点结婚了。”
林凡恍然大悟，十年前，不正是李连山省市区到处跑着为木棉县教育争取资金、资源的那一段时间吗，原来如此。
“老常，我把话给你搁在这了，我要没开口说好，你们要敢放他走，我就把这破医院给拆了。”杨晓芸恨恨地瞪了林凡一眼，然后猛地撩起李连山的袖子，李连山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老院长和杨士林赶紧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而林凡只是掏了掏耳朵，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他看得出来，杨晓芸动作看似粗鲁，但粗中有细，李连山的胳膊伤痕累累，轻微地触碰就疼痛难忍，要是换了一个人来，恐怕就不只是惨叫，连晕过去都有可能。
“没事，李老师这边还是需要一个人在他身边照看着，这次李老师为我们木棉县立了一大功，我代表木棉县委县政斧感谢你了，以后还得麻烦杨护士照顾我们县的大功臣。”林凡从两人的对话和杨士林的暗示中看出某些东西，这一手太极被他耍得有模有样。
“这老混蛋，谁爱照顾谁去，反正我是不想对着他这张老脸，比家里的柴疙瘩还难看。”杨晓芸嘴上不服输，但眉宇间颇为意动。
“杨晓芸，你给我滚。”李连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得他脸红脖子粗，声音都有些变味了。
“你让我滚我就滚，你当老娘是什么，还说自己是读书人，看你这素质，我养得那条老黄头都比你有出息。”杨晓芸叉着腰，冷笑着讥讽道。
李连山脸色一白，眼珠子一番，刚刚挣扎起来的身体猛地扎了下去，半天没声儿，杨士林一个箭步冲上去，林凡愣神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老东西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杨晓芸一把推开杨士林，照着李连山的喉咙和大腿又是拍又是掐，在林凡凌乱的目光中，李连山幽幽地醒转过来。
“好了，杨护士，你们的事等会儿，我先把薛书记交代的完成了。”林凡心中暗自好笑，这两人简直是天生的冤家，杨晓芸牙尖嘴利，身材高大，李连山是书香门第出生，书生意气很浓，身体显得瘦小，如果可能的话，林凡倒是不介意撮合一下这两人。
说到正事，李连山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和悔恨，他的一番话又让这个原本多事的晚夏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偏僻的小城掀起了更多的风雨。
第一百五十二章 短暂的平衡
“你们聊，我去其他病房看看。”院长看出这几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聊，很识趣地抽身而退。
“李老师，今天这事还真得多亏你，要不然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林凡接过杨晓芸递过来的椅子，坐下，神情真诚地说道，如果不是李连山的出现，十多个年轻少女难悲惨的命运，到时候自己不会因此丢官也会愧而辞职。
“林书记，她们都还只是孩子啊。”李连山声音颤抖着，身体也不停跟着抖动，在杨晓芸的扶持下，他艰难地坐起来，“谁会知道有一天她们一向敬重的老师、信任的父母官会把她们推向魔鬼的手掌中，类似的事五年前就发生过了，一年比一年更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希望他们在我身边的时候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为商不歼，行官羽正，民之所期。”
“一北一燕朔风哀，云浮雨斜柳飘稗。春羽秋翼影折海，朝离夕散凤栖台。”林凡声若蚊蝇，李连山额头一道骇人的伤疤破坏了原本清秀的面孔，狰狞之外显出一份赤心，正是厌倦了云海市歌舞升平中的那份堕落，李连山远走他乡，在这个形如世外桃源的偏僻县城扎根。
“老东西，别跟我拽你那些东西，这么多年了，你看看你得到了什么？逢年过节有几个学生过来看你？又有谁记得你这个家不成业不兴的人民教师？”杨晓芸厉声质问，眼眶通红手使劲地捶着李连山的肩膀，“除了连自己都不够用的工资和一身的病，你究竟图什么？”说到最后，杨晓芸泣不成声。
“图什么？”李连山双目有瞬间的迷茫，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淡然，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当年家父送我一句话：为人师者，正其身，本其德，传其道，育其人。家父的话连山一直铭记于心，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家门传下来的的这种不绝的念。”
“林书记，我李连山一辈子迂腐，至今一事无成，有辱家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们，其他人我都不相信，我只信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李连山朝林凡低了低头，这个从事教育的倔强男人有一身的傲骨和节气，即使面临再大不公的时候也不曾低过头，这次他破天荒地向林凡低下了那颗高昂的头颅。
“您请说。”林凡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希望政斧能公布此事，对涉案的人严处，杜绝后患。”李连山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心中半是期许半是担忧。
李连山的话字字如刺，让林凡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事说来简单，但后果林凡自己都不敢去估量，可以预量，这会在国内社会引起惊天骇浪，《贫困山区以学生身体吸引发达地区投资者》、《瓢宿新释义：中小学生成投资者与贫困山区沟通“纽带”》……此类种种新闻无疑会把木棉县置于风口浪尖，林凡不得不考虑更多。
“这样会不会对孩子们的未来造成影响？”林凡临时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李连山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借口离开了，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薛凯、林书华，还是林凡，在事情曝光之后都会受到牵连。
“我恨。”李连山死死咬着牙，一双眼睛泛出狼一样的狠厉，“五年了，一百多年不过十八的孩子，她们的稚嫩肩膀一直承受着亲人的讥讽、外人的嘲笑，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李连山双手抱头，撕扯着纱布，殷殷血迹泛出，他状若疯狂，像是受伤的狮子般怒吼的声调让林凡低下了头。
“我会想办法的。”林凡留下这么一句近似敷衍的话，离开了这个让他压抑的房间，关门时，林凡看到李连山呆呆地盯着窗外，神情是异样的灰色，杨晓芸陪着掉下了眼泪。
“林书记。”杨士林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林凡，林凡充耳不闻，径自往前面走去，下楼时差点失足倒下去，杨士林惊出一声冷汗，幸好林凡反应快，止住了身体。
“你刚才叫我？”林凡神情似乎有些恍惚，目光在漂浮着，没有焦点，杨士林担忧地看着林凡，木棉县这种情况他早有所谓，但是从李连山口中他依旧感到一丝震撼和无力，更别说林凡了。
“我没事，只是刚才感觉真他妈的憋屈，”林凡总算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老杨，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残忍？”
“林书记，其实你这么做他们都能理解，有时候承诺太重，失望会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件事上，无论薛凯还是林书华都不可能为这些人做太多，李连山觉得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为这群孩子提供一片晴空，唯有林凡。
“仅仅是一个承诺，谁都能做到，与其给他们一个可能姓不大的承诺，不如断了他们的念头。”林凡目露寒光，声音狠厉地说道，“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我想也是时候给某些人敲响警钟了。”
第二天召开的常委会上，薛凯把这起事件摆上了台面，他面色凝重，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这起事件已经水落石出了，你们各自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各位，你们有所不知，这江南省有省级领导打电话过来，对那几个涉案的投资者很重视，希望我们不要抓错人。”薛凯话音刚落，李志华紧跟着开口说道，“这件事毕竟不是很光彩，能低调处理就低调处理。”
“李部长，这里是木棉县。”赵传雄冷冷地看了李志华一眼，“不是他们江南省，如果他们的领导真要过来解决这事，那么我们这边就该是省上的人去应付，还轮不到我们，只是到时候事情爆出来，这烂摊子谁来收拾？你吗？我听说李部长身体不好，这个责任你能担得起吗？”
“你……”李志华卓然变色，他注意到林书华没有丝毫动作，李志华深深吐了一口气，没有再自取其辱。
“如论是西川省还是江南省，相信无论在哪儿出了这档子事都不可能随便处理了事，必须追究相关责任人，我提议首先解除林向华和萧广云的乡党委书记职务，对于这些人不能徇私枉法。”朱国生站起来说道。
现在这种状态，林书华一系的人都明白，林向华和萧广云的书记位置是保不住了，现在他们只想保住林向华，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林家那位幕后人已经发了话，包括林书华在内，都在为保住林向华而努力，薛凯和林书华两系暂时达成一种平衡，任两方如何发力，这份平衡始终没能打破。
“考虑到受害者家属的心理和保护这些孩子的安全，我建议不要对此案进行立案，只追究相关责任人，内部通报处理一下，毕竟不是太光彩的事，至于那几个投资者。”纪委书记王浩皱着眉起身说道，“这确实有些麻烦，我的意思由他们给予相当数额的物质补偿，不然追究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林书华一直没说话，自然有人代他表达意思，林凡也闷声不开口，眉头紧锁，他想起了那个十二岁小女生看他的那种眼神，没有丝毫光彩，仿佛一朵还没开放就凋零的花骨朵，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死灰让林凡这几天噩梦不断，他心中一直在震荡，有些东西他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调查结果公安杨局长已经送了过来，我先通报一下情况，这次牵扯到本案的人有五十六个，十六个受害者，和一个为保护她们受伤的李连山，剩下四十个人中有一半是我们木棉县官员，除了萧广云和林向华两位乡党委书记，还有区招商局的两位副局级干部和白马乡中学两位副校长，剩下的是县乡主任科员和普通科员，共计二十六人，其他十四人，有八个是企业老总和高管，剩下的是保镖。”
“接下来是损失情况，我希望你们都竖起耳朵听一下。”薛凯面色沉重，“十三个年纪最大不超过十五岁，最小只有十二岁的女生就这么被毁了，我不知道林向华和萧广云这两个十年党龄的干部当时是怎么想的，这种罪足以让他们枪毙十回都不止。”薛凯的身体颤抖着，连声音都有些变味了，这分明是怒火压抑到了极致。
“林县长，你说说你的看法。”林书华稳坐如泰山，薛凯的一番通报让其他人纷纷动容，而他只是垂了垂眉毛。
“处理，这种事肯定要严肃处理，决不能徇私枉法，该枪毙的枪毙，该关起来的关起来，孩子是未来，不能让我们来当这个罪人。”薛凯的点名让林书华眯了眯眼，他缓缓起身，用一种很激动地态度说道，配合着变幻莫测的表情，将那一丝丝真诚演绎到极致。
“林书记，你的意思呢？”从林书华这个老狐狸的嘴里套不出任何东西，常委会陷入一种优雅的平静，薛凯把目光投向林凡，询问他的意思，其他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现在这个时刻，林凡的决定将成为打破这份平静的一颗石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林凡的坚持
林凡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通报材料，等了数秒才起身，他脸上寂静如水，众人都琢磨不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整个常委会上一瞬间陷入死寂的安静中。
“该处理的肯定要处理，决不能手软。”林凡这一句老调重弹的话作用并不大，众人都在等着他的意见。
“包括江南省的投资代表和木棉县涉案人员，走正规程序，公检法是我在负责，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有人给我拖后腿，也不宜大肆宣传，不过……”林凡慢慢扫了一圈，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再一再二再三，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你们比我清楚，除了通报处理，我已经联系了西川曰报的记者，争取了今后一周第二版的版面，全方位报道木棉县，德市曰报也会跟过来。”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林凡，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和薛书记。”